第十三章 看熱鬧
收到信封后的第一日，靈羽帶著桐言在明凈山里瞎逛。
確切地來說是靈羽在瞎逛，桐言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她。
“這是什么？”桐言問。
靈羽跟前是一片花花草草，被苗圃圍成了一個個整齊的方塊。
“藥?！膘`羽回答。
明凈山的弟子偶爾會下山歷練，不少人會帶著一身傷病回來，這些藥就是種給他們的。
有時候還有一些普通百姓，三跪九叩來到山門外，向山中仙人求藥。
靈羽曾有一次想逃走，被大雨困在了天階上，她只好在旁邊的樹上躲雨。
山門外卻有一個枯槁的身影，淋著雨也步步叩首爬山。
那個人的身形非常單薄，面黃肌瘦的，但那雙眼里還有一絲希望。
就好像黑夜里唯一的一點(diǎn)燈火。
靈羽在樹上看著他一路爬到山門前，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又似乎更加堅(jiān)定，于是重重跪倒了下來。
大雨滂沱，雨點(diǎn)砸在石板上的聲音跟陣前鼓點(diǎn)一樣響，她卻能聽清那個人的聲聲呼號。
“求仙人賜藥，救我妻女！”
每喊一遍，他就重重地磕頭一下，不出片刻他的額頭就磕出了血。
只是雨勢太大，血液沾染在石板上，立刻就被沖刷干凈。
這些凡人，把明凈山當(dāng)做藥石罔治的死局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平時天氣尚好，大約很快就有人來回應(yīng)。
但那天雨大得都停課了，一時半會兒不太可能有人來。
修仙的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每時每刻都高度精神集中專注于救死扶傷。
除了樹上那只想跑的小烏鴉，沒人知道他足足在山門前磕了整整三日的頭。
直到雨停了，天穹有霞光成橋，他才被打掃山門和天階的弟子發(fā)現(xiàn)。
后來如何她并不知曉，因?yàn)樗徽襾淼奈撵o禪抓回去了。
但她卻知道了杏林塢里的眾多醫(yī)仙，日日研究的不只是長生。
“這么多藥啊?！蓖┭愿袊@道。
靈羽徑自往前走，桐言寸步不離地跟在后面。
“那是什么？”桐言又問。
一道細(xì)直的瀑布從峭壁中瀉下，砸在底下的水潭中。
仔細(xì)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水潭底下插著很多武器。
水質(zhì)清澈，但一眼根本望不到底。
也不知道其下究竟有多少刀劍。
“破念潭，”靈羽說，“瀑布叫飛流。”
桐言感覺自己腳邊有一把劍似乎伸手就能抓到，她撈起衣擺果真就蹲下去撈撈看。
她的確抓到了，但想拿出水時，手中有形的劍柄化作了無形的水流，從指縫中脫逃。
“??？為什么？”桐言抬頭問靈羽。
“你還沒入門呢。”靈羽說。
“哦好吧?！蓖┭栽谝路喜亮瞬潦?，站起來跟著靈羽繼續(xù)往前走。
“等你入門后，”靈羽說，“你的師傅自然會帶你來取于你趁手的武器?！?p> 桐言好像懂了：“本命武器嗎？”
“想得美。”靈羽說。
“那本命武器怎么來的?。俊蓖┭詥査?。
“從你的靈根里修出來的?！膘`羽說。
“修不出來呢？”桐言問。
“那就沒有啊?！膘`羽有些想笑，“難道你指望天上給你掉嗎？”
桐言在自己身上摸索：“那我靈根在哪里？”
“你的靈根又在哪里？”
我的靈根在哪里？
靈羽垂目不答。
她的靈根離開她，大概已經(jīng)兩千年了吧。
這事說出去，也許大家都會覺得挺荒謬的。
沒有靈根，但她拿著她的本命武器惡靈劍，可是殺了不少神仙。
就連那個神仙處心積慮想用陣法抽她靈根，發(fā)現(xiàn)只是徒勞一場，也非常詫異。
怎么可能有人沒有靈根，還能修出本命武器。
“靈羽，”桐言抓住她的手掌，“你聽到我說話嗎？”
少女的掌心是軟暖的，像絲緞一般，靈羽回頭看著她的眼睛。
“我沒有。”她說。
桐言一愣，怎么可能。
但又想起來，靈羽的菩提枝沒有變顏色，她應(yīng)該是說真的。
可沒有靈根，她怎么走修仙這條路？
就好比如沒有嘴的人說，他要學(xué)吹笛子，難不成用鼻孔？
但話又說回來，也不是不行。
或者，還有別的路。
奪他人靈根。
見桐言的神色幾經(jīng)變化，一開始是不可思議，然后是有些想笑，最后轉(zhuǎn)為驚訝中帶著恐慌。
“別想了，”靈羽說，“我從不做茍且之事，搶人靈根這種事情太上不了臺面了?！?p> 一路跟靈羽聊天，桐言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了一處高崖上。
崖底有一片平坦的腹地，被蒼翠的樹林環(huán)抱著，本該是非常靜謐祥和的，今天卻有些熱鬧。
是守陣與攻伐的試煉。
原來靈羽最終目的，是來這里看熱鬧。
腹地之上，有仙長的高臺，他們坐在最高處看著弟子比試。
在高臺兩側(cè)，有云霞和云停門下的排行榜。
有人升，就有人降。
兩邊打得火熱，沖天的紅光和綠光交織在一起。
“還好我沒去。”桐言感嘆。
這場面太大了，人人都想爭榜，都是使出了看家本領(lǐng)的。
像她這樣的半吊子，去了只能獻(xiàn)丑。
“你該不會以為，”靈羽說，“降伏一只靈獸比他們現(xiàn)在干的事情簡單吧？”
“不是嗎？”桐言問。
靈羽愣了一下，扭頭看向別處：“大概是吧?！?p> 雖然她早就有了盤算，但沒想到這小公主把事情想得這么簡單。
“那我們什么時候去抓靈獸??？”桐言問，“總不能一直這么瞎逛吧?！?p> “后天晚上?！膘`羽說。
“后天！”桐言聞言大驚，“晚上？！”
“靈羽你可還記得是要我們最遲三日上交靈獸？我們后天晚上才去，真的來得及嗎？”
“不是我們，是我。”靈羽說。
桐言呆住了，原來靈羽沒打算帶上自己。
不過也沒關(guān)系，她自己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抓到靈獸，也不是不行。
桐言這個人哪里都好，尤其是想什么直接就寫臉上。
靈羽是真的懶得多解釋的，但看她東想西想，還是忍不住開口解釋。
“瞎想什么，”靈羽說，“你在院中等我，哪兒都別去。”
“靈羽！”桐言高興地抱住她的胳膊，“你真是個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