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的藥拿到了,服下三天后,他就醒過來了。不過整個人精氣神不太好,昏昏沉沉,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本王不是在成親嗎,你們在這里干什么?”
一圈人圍著站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方亦站出來,艱難地開口:“王爺中毒昏迷數(shù)日了?!?p> 晉王甩了甩頭,腦中清醒了些,理清楚方亦早說什么,揉揉腦袋,“哪個龜孫子給本王下毒?”
方亦小心翼翼地道:“是夏國后裔,如今的夏王,他以此為要挾,讓我們擁立他為王......如今朝權(quán)被他掌握在手中?!?p> 晉王覺得自己好似聽錯了,“什么?”
沒有人敢再來重復(fù)第二遍。
晉王一時氣不順,劇烈地咳了起來。
最后,他平復(fù)了下來,問角落里的沐韶光,“你怎么什么都不說?告訴我。”
沐韶光轉(zhuǎn)身,幽幽道:“局勢已定,再無轉(zhuǎn)換的可能了。王爺。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
晉王沉著臉,聽完了沐韶光的解釋,忍不住罵道:“糊涂!瑾鈺,方亦你們是糊涂了嗎?本王就是死了,也不愿手人掣肘的。如今本王好不容易打到這里來,你們就這樣放棄一切,那本王做這些還有什么意義?這就是一場鬧劇嗎?都啞巴了嗎?說話!”
室內(nèi)沒有人說話。
晉王有氣無力地道:“都是本王的錯,我們才會落到如今的境地啊......”晉王捂著心口猛咳起來,差點喘不過氣。
方亦連忙上前,給他順氣。
“王爺息怒?!?p> 晉王咳完了靠在床頭,抬手捂著眼睛,“我沒有生你們的氣,只是覺得,自己太無能了?!?p> “王爺!”
“你們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p> “......是?!?p> 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出了門,就見到衛(wèi)吟秋緩步走過來,看見他們頭也沒偏一下,就往晉王的房中走去。
方亦想攔住她,沒沐韶光制止了,“這事總要說明白的。如今,她不會對王爺下手的。”
于是兩人就等在外間,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里面的動靜。
不知什么時候起,里間就傳來了吵鬧聲,還有什么東西被打碎的聲音,似乎很是混亂。不一會兒,衛(wèi)吟秋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掃過兩人,隨后轉(zhuǎn)頭離開,無悲無喜。
鐵石心腸的女人。
但無論如何,晉王沒有下令動她,他們就不能動。
方亦想要推門進去看看晉王的情況,被沐韶光制止住,“他現(xiàn)在該是誰都不相見的?!?p> 晉王如此驕傲的人,如今面臨著失敗,一身狼狽,滿心懊悔,羞愧與自責(zé)。這時候,恐怕是誰都不愿意見的。
方亦收回了手,長嘆了一聲。
在這之后,晉王似乎不大愿意見人了,一直拒絕手下人的拜訪。連方亦與沐韶光他也不肯見,把自己關(guān)在房中,每日送去的吃食倒是動了,但就是不愿出門,也不讓人進去。
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十日后,面色憔悴的晉王才走出門,叫了所有人進去。
他對著所有人跪下,“諸位,一切都是本王之過?!?p> 眾人焦急地扶起晉王,卻沒能將他拉起來。
晉王繼續(xù)道:“是本王輕信他人,才會導(dǎo)致今日的局面,此為一罪?!?p> “本王毀了兄弟們用血換來的勝利,此為二罪?!?p> “事到如今,本王還是殺不了她,本王對不起弟兄們,此為三罪。”
晉王眼眶紅了,眾人的眼眶也都紅了。
“本王自知失職,沒有資格再號令諸位了,只能引咎退位。此后,三軍交由方亦,方睿,沐韶光,本王再不涉權(quán)?!?p> 眾人都很焦急,“王爺!”
“王爺!”
“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在勸?!彼阉腥硕稼s了出去,將門關(guān)上,似乎又回到了幾天前的狀態(tài)。
眾人面面相覷,最后在晉王門口跪下,跪了整整一夜。
期待,懷疑,最后都變?yōu)榻^望。
這一夜大雨滂沱,嘩啦嘩啦的雨水潑灑在眾人身上,一整夜過去了,院里的泥潭都聚了一灘水,水再滲入泥土中,將泥土攪和的黏和。青石板的積洼也聚集了一些水,就將這一群人泡在其中。一夜過去不少人都臉色發(fā)白。還好都是打仗之人,身體強健。不過這么一折騰,怕是會落下許多的毛病。
即使如此,晉王也沒有出門。
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確了。
天亮了,雨停了,方亦第一個站起身,對眾人道:“你們都回去吧,好好保養(yǎng),別生病了?!?p> 眾人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了方亦的意思,陸陸續(xù)續(xù)起身,慢吞吞地走了出去。走著走著,又不時回頭看,晉王的門依舊關(guān)著。
見眾人都走了,方亦對著緊閉的門喊道:“王爺放心,我等定不會讓王爺失望。王爺也當(dāng)好好保重!”
沐韶光看了一眼那被雨水打濕的門,最后也喊道:“王爺放心。無論如何,我會給兄弟們爭一條活路?!?p> 門內(nèi)依舊沒有什么動靜,靜謐的院子散發(fā)著雨水洗凈后清新而又令人窒息的氣息。
方亦對沐韶光道,“你隨我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沐韶光跟著他走到書房,只見他往書架摸索半天,找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沐韶光。
沐韶光打開盒子,就見到里面放著一枚虎符。饕餮紋路,閃著銀白色的光。
“王爺若在,虎符形同虛設(shè)。現(xiàn)在......這個你拿著,方便行事?!?p> 沐韶光摩挲著這虎符的紋路,半晌未語。
“你們這么信任我的嗎?”
“信。王爺如今這樣......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了?!便迳毓怆y得見到這樣子迷茫的方亦。一直以來,他都是冷靜沉著,成熟睿智的。
沐韶光拍拍他的肩膀,“方亦,你可否想過,有朝一日,你也該獨當(dāng)一面了?!?p> 方亦抬頭,看著沐韶光。
“你自然是可以做到的。你也必須做到?!?p> 方亦眼中的迷茫漸漸退去,最后看著沐韶光輕笑一聲,“你都這么認可我了,我又怎么能讓你么失望?”
沐韶光收起了虎符,“這東西我暫時收著?,F(xiàn)在局勢與我們不利。雖然雙方妥協(xié)后有了如今的局面,但是夏王必然不會一退再退,他還會想著削權(quán),收權(quán),直到他掌握一切。如何折中保全我們的力量,也是你我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憂慮的事?!?p> “嗯,我明白。”
...
沐韶光回府之時,就見到織音和應(yīng)周在門口等著,一臉擔(dān)憂。
織音匆匆迎上來,摸著沐韶光半濕的衣服,道:“你們拍偶像劇呢?昨晚這么的大雨沒看見?怎么弄成這樣?”
“我沒事?!?p> 沐韶光一開口,織音就覺得這聲音好沙啞,摸上沐韶光的額頭,“好燙呀。”
“我沒事,幫我準(zhǔn)備衣服換吧,過會兒就要去上朝了。”
織音垮著臉,“都這樣了,你還去?休息一天唄?一天就好了?!?p> 沐韶光搖頭,“這幾天至關(guān)重要?!?p> 沐韶光掏出布巾給沐韶光擦了擦,沐韶光聞到了一股未曾聞到過的花香味,只覺得頭暈。
“這什么香?”
織音壞笑一下,道:“我自制的安神香啊。”
然后幫主大人就這么著了道了,被藥暈了。
織音立刻招呼應(yīng)周過來,把人扶回去。
織音一直心虛不敢說話,現(xiàn)在才敢湊上來,扶住沐韶光,進入府內(nèi)。
織音一直碎碎念,“這人天生就是勞碌命,一天不折騰自己就過不去。晚睡,熬夜,通宵,勞累,這些都是會導(dǎo)致猝死的。修仙是修仙世界的專屬,一個普通世界的還是老老實實的安安分分護著小命......現(xiàn)在都病了還不好好休息,是嫌自己命太長了?!?p> 應(yīng)周滿臉疑惑,卻又不敢問。
夫人啊,我聽不懂您在說什么。
這一早,沐韶光無故曠工了,被織音強制著休息了一天。
夜晚時分,就見方亦和方睿匆匆干了過來,滿臉焦急,就想往無力闖??椧魮踉陂T口,面色不善,“干嘛呢?干嘛呢?怎么可以擅闖別人家?”
方亦止住腳步,尷尬地道:“沐夫人,我們想見丞相大人。”
織音冷漠地道:“休息著呢。昨天跟著你們在雨里跪了一晚上,病了。十萬火急的事,也等著人醒了再說?!?p> 應(yīng)周站在織音身側(cè),給她壯勢。與織音保持著一模一樣的姿勢,一模一樣的表情。
方睿與方亦皆很無奈,“夫人,真的是十萬火急的大事?!?p> 織音抱著手,冷冷道:“先跟我說說,什么事?!?p> 方亦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告訴了她。
“今日夏王被刺殺,是......衛(wèi)王的大皇子做的。夏王受傷,大皇子......被處死。”
織音倒吸了一口氣,“死......死了?”
方亦點頭,“是。”
織音眉頭緊鎖,此時倒還真不能讓幫主繼續(xù)躲了。
她放了方亦與方睿進門,回到屋內(nèi),將扎在幫主身上的幾根銀針拔了。
沐韶光悠悠轉(zhuǎn)醒,就見織音面色凝重。
“怎么了?”
織音有些心虛,“幫主啊,我好像又給你惹禍了。”
你睡著的這一日又出事了。衛(wèi)王大皇子刺殺夏王,已經(jīng)被處死。
沐韶光愣怔了一下,“死了?”
“被當(dāng)場處死?!?p> “景明呢?”
“聽方將軍說,左臂受傷,無性命之憂?!?p> 沐韶光匆匆起身,“他不是沖動之人,怎么會突然做出這般舉動?一定是有人故意激怒他......或者......刺殺一事,并非真實......”說到這里,沐韶光頓住了。
刺殺一事并非真實。
那么就是有人謀劃了。
而謀劃之人......獲利之人......是他。
沐韶光見到了客廳內(nèi)焦急等待的方亦與方睿。一看見沐韶光,他們兩人就匆匆迎上來。
沐韶光邊走邊道:“情況我已經(jīng)大致了解了,這一次,既是沖著衛(wèi)王去的。也是沖著我們來的。”
“怎么說?”
沐韶光道:“這是誰的手筆,你們心里有數(shù)嗎?”
方睿道:“還能是誰?肯定是夏王?!?p> 方亦也點頭。
沐韶光道:“他既已登臨王位,前朝皇族自然是留不得的。所以他會找機會除去衛(wèi)王一脈。但又不能留下話柄,所以他要讓衛(wèi)王成為惡人,他才有理由來處置他們。我了解大皇子的為人,他不是這般任性沖動之人,此事定有蹊蹺。你們得到的消息,從何處得來?”
方亦道:“從皇宮里傳出來?!?p> “何人所傳?”
方亦回道:“不知?!?p> 沐韶光道:“那就是夏王傳出來的了。他也并非是傳給我們聽,而是傳給天下人聽。如此一來,衛(wèi)王一脈的死,就有由頭了?!?p> 沐韶光咳了一聲,織音擔(dān)憂地扶著人坐下,倒了一杯茶給沐韶光。
沐韶光抿了一口,才勉強氣順。
招呼著方亦與方睿坐下,“事已至此,追究其中緣由沒有意義了,焦慮也是無用的?!?p> 方亦與方睿坐下,看著沐韶光,“你方才說夏王也是沖我們來的,怎么說?”
“夏王與我們對立,但他不會讓局面一直如此。他如今的一要務(wù)就是削弱我們的力量。而我們最大的力量,就在于軍隊。他最擔(dān)憂忌憚的一支,一定是在這都城之內(nèi),京畿重地的守衛(wèi)之軍,巡防營?!?p> 方睿接話道:“而現(xiàn)在,巡防營在李大勇的手中。他,相對巡防營下手?”
沐韶光沒有回答,答案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方亦道:“宮廷安全,本就該是巡防營負責(zé)。如今出了這么大的岔子,他甚至有理由直接罷黜李大勇,另選人擔(dān)任此職?!?p> 沐韶光搖頭,“不,他不會這么做。他若是料理了李大勇,就是不給我們面子,就是對我們公開宣戰(zhàn)。這種事,他不會做?!?p> 方睿問:“那他會做什么?”
沐韶光放下茶杯,很是確定地道:“借此由頭重新組建一支軍隊護衛(wèi)都城。”
何遠道的軍隊不可能久留于此,但夏王不可能把自己的安危交給巡防營。所以,他一定會重新組建一支只忠于他的軍隊,護衛(wèi)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