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忙碌的沐韶光終于有時間,又到牢房里去見宋玉。他正打算逃走,被沐韶光現(xiàn)場逮住。
宋玉裝作無事一般,被抓住了也不覺得尷尬,坐在牢房內(nèi)的一個角落,不發(fā)一言。
沐韶光淡淡的道:“混戰(zhàn)之后,草原如今由巴雅特部的首領(lǐng)統(tǒng)治,索契自知才干不足,率領(lǐng)其部到了草原西境,躲避戰(zhàn)亂去了。如今雖然草原戰(zhàn)事不斷,他在那里雖然清貧些,好歹安生些。索契王妃如今已經(jīng)生了三個孩子了,索契也算是愛重她,她過得不是很艱難。”
宋玉盯著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沐韶光又道:“不過是一場求而不得的愛,你陷得太深了?!?p> 宋玉依舊沒有說話。
沐韶光繼續(xù)道:“天南星你逃不出去的......我也不會囚禁你一輩子。我今日可以承諾你,你為我做一件事,我便放你走?!?p> 宋玉抬頭,第一次對沐韶光說話:“你說的是真的?”
沐韶光點頭,“我從不說空話?!?p> 沐韶光想布一大局,宋玉會是一個很好用的棋子,無可替代的棋子。
易容術(shù)。
......
了結(jié)了宋玉的事情,沐韶光又回到了天南星。織音又備好了一碗藥等著沐韶光來喝。
沐韶光看到這藥就覺得嘴里發(fā)苦。
織音笑瞇瞇地道:“幫主,喝藥了?!?p> 沐韶光將藥碗放到一邊,對織音道:“這藥我會喝,你先回去休息?!?p> 眼下沐韶光要見的人,還排成一排站在屋內(nèi),圍觀這一出戲。
這天南星能讓幫主大人吃癟的人,只有幫主師傅劍圣,還有幫主夫人。難得看幫主吃癟,心中暗爽啊。
織音瞪著沐韶光,直到這人乖乖抬起碗一口氣喝完藥,才滿意地離開。
沐韶光啃著一群看好戲的人,干咳了一聲,道:“說吧?!?p> 謝冬站出,道:“到上個月,東山城內(nèi)所有的防御建筑已經(jīng)建好。我們埋下的機關(guān)也開始運轉(zhuǎn)。防御外敵,應(yīng)當(dāng)沒問題。若是幫主想對各幫派動手,我埋下的機關(guān)也隨時可用,而眾幫派的人,絕對不會看出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p> 沐韶光點點頭。
東山城,沒有永遠的朋友。各幫派雖然敬畏天南星,但一定都有所防備。沐韶光也在防備所有的人。希望,到所有人都死了,也不用動用這些機關(guān)吧。畢竟,有些東西若是捅破了,交情也就不在了。
天南星的財務(wù)大總管朱淺是個總笑瞇瞇的胖子,今日是例行匯報的日子,他收拾打整好,抱著賬本來找沐幫主。
“運送出去的一批武器安全送達,交易成功,已經(jīng)領(lǐng)回余款,共計三萬七百一十三金。”
“支出呢?”
朱淺捧著賬本念道:“上個月我?guī)托猩躺剃牃w來,購回鐵礦石、金礦若干,各地物產(chǎn)不計其數(shù),花銷......上個月天南星新增四百五十二人,每月開銷增加,還有上個月置辦修筑防御工事,與其余往來往來錢財......各項花銷共計八萬九千六百三十六金......”
借著天下大亂的契機,天南星立了起來,富了起來。如今在各國中排名在前的富豪,都沒有任何人能夠與天南星的巨大財富相比。天南星所立存之道,在于行商,通天下之物,其數(shù)目,絕非東山城幫派靠賭莊花樓所能積累的財富能相比的。
刑堂的主管徐麟也來匯報,他這幾個月的說辭都是一樣的,“上個月天南星無犯事者?!?p> 沐韶光瞥了他一眼,“一個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如今牢中除了幫主囑咐我關(guān)押的人,再沒有其他人?!?p> 天南星刑堂,是最令人恐懼的地方。沒有人想進去,進去的人,再也沒有出來過。
徐麟曾為沐韶光擬定最為嚴苛的幫規(guī),并在沐韶光的支持下施行。
在這集權(quán)到極致天南星,徐麟將規(guī)法之用發(fā)揮到極致。
天南星,除了幫主一人能夠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其余的人,若是膽敢犯罪,都要到刑堂受罰。而天南星刑堂的主管徐麟的手段,是天南星的人都懼怕的。
天南星,倒不像是匯聚了各類人的嘈雜之處,規(guī)范,秩序,與污濁黑暗的東山城相比,格格不入。
刑堂的主管不茍言笑,拍馬屁的話也說的很是正經(jīng),“幫眾殷足,人人有事可做,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無罪無惡,正氣之象!”
章之曦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個土匪窩,說什么正氣之相?可笑。
沐韶光斜睨了他一眼,又對徐麟道:“徐主管辛苦了。如今刑堂久空,你倒是少了些用武之地啊。”
徐麟道:“我一生所愿,為以律法規(guī)人,天下清明。然游歷數(shù)國,從未做到。如今在這天南星實現(xiàn)這一期愿,屬下敬佩幫主。”
章之曦嗤笑一聲,說的這么好聽。
可惜,幫主心中想的可不是什么正義,什么民生,幫主只是在建構(gòu)一個強大有力的武器,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沐韶光淡笑一下,又詢問了下一位管事他所匯報之事。
所有人都問完了,沐韶光便讓他們都退下,揉了揉眉心,問章之曦:“吳總管呢?”
“說是今天天南星又來了一群人,實力不凡,值得收攏,招待人去了?!?p> 不過那老頭的性子,可別又和人吵起來。
沐韶光抬眼看著章之曦,“你呢?如今天南星一切向好,你那聚義幫又如何了?”
章之曦斜坐著,道:“我還以為幫主眼中只有天南星,沒有聚義幫了呢。一切都好,就是那樣而已。”
“你這副幫主做的可還不如天南星的總管們?!?p> “幫主現(xiàn)在總是呆在天南星,很少回去看看聚義幫,我還以為幫主已經(jīng)放棄了那群可憐人?”
沐韶光輕笑,“聚義幫是我開始一切的地方,我怎會放棄?”
但如今的聚義幫,對于沐韶光來說,確實已經(jīng)沒有用了。
章之曦點點頭,“好好好,我姑且回去看看,回去看看......”
所有人都出去了,沐韶光一人留在室內(nèi),長舒一口氣。透過窗子看到外面的樹在微風(fēng)吹拂下微微晃動,安靜,平和。
這只是假象而已。
沐韶光往椅背上靠過去,閉著眼,呼吸漸緩。
織音悄悄走過去,往沐韶光身上披了薄被,手搭到這勞累了一天的幫主大人的腦袋上,輕輕揉著,“辛苦了,幫主。”
辛苦了,庇佑我們的蒼天大樹。
沐韶光沒有睡著,閉著眼開口道:“別擔(dān)心,我無事”
織音柔聲道:“怎么會沒事呢?你累了,好好休息吧?!?p> “不累?!?p> 沐韶光不知道什么是累,也從不會累。
......
七年后
當(dāng)初比較粘人的應(yīng)周如今已是翩翩少年了,長高了不少,武藝精進不少,不過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粘著沐韶光。
陪他做了七年游戲的神偷,一次也不曾偷到他藏起的玉佩,雖然偷東西的技藝日益精進,但應(yīng)周防賊的技術(shù)也是一天比一天強。到如今,他還是沒有登上榜首。雖然吳應(yīng)同情這個可憐人,已經(jīng)設(shè)了這個榜,但這個榜確實一直空著。也曾有人想來挑戰(zhàn),但都輸與毛杭。
如今,這榜還是一直空著的,引人注目。
毛杭還因為說了句氣話,要教這小破孩輕功,不好收回自己的話,就只能苦哈哈的當(dāng)這“師傅”。
只是,這小破孩每天不氣他一頓都是過不去的。
當(dāng)初應(yīng)周嫌棄毛杭輕功好卻將一身本事用在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之上,如今應(yīng)周的輕功也日益精進,甚至已經(jīng)趕上這個師傅了。但也沒見他把一身輕功用在什么正經(jīng)的事情上。
因為,應(yīng)周仗著腳程快,熱衷于給沐韶光送信。
這個破孩子!還不如去做賊呢!毛杭忍不住在心中如此罵這小孩。
練得一身輕功,上房最溜,逃跑最快,做賊才是學(xué)輕功的最終歸宿才是。
這破孩子,當(dāng)真是......有辱師門!
但應(yīng)周這孩子,以為沐韶光送信為榮,認為自己將一身的輕功發(fā)揮運用到了極致。
于是兩人時不時吵架,倒是熱鬧得很。
天天吵架的還有吳應(yīng)和章之曦。
而龐功和謝冬,當(dāng)初也天天吵架來的。只是,龐公年歲大了,不小心摔了一跤,要了他的半條命,沒過幾個月,就去了。
倆人終究是未曾堂堂正正比過一場,決出個勝負。
龐功走后,謝冬本該升至榜首的位置的,但他一直堅持,不愿將榜首龐功的名字換下,而他自己,就一直待在第二名的位置。
如今,他已經(jīng)是天南星工部的管事了。
如今天南星又擴張了許多,來這么多人,都要有個住處,謝冬每天都很忙,就想著該把天南星往哪個方向擴張。
這人本應(yīng)該志得意滿的,但少有人見他笑,倒是總會見到他時不時就跑到天南星與聚義幫之間的通道上,一站就是幾個時辰。
這師徒倆的關(guān)系,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七年間發(fā)生了很多事情。
織音一直在東山城待了很久。沐韶光有暗示過,希望她回家去。這里不該是她久待的地方。
織音沒等沐韶光把話說完,就開始生氣了,然后又開始冷戰(zhàn),然后沐韶光又要去哄,仿佛陷入了死循環(huán)。
后來,沐韶光再也不敢提此事了。
那時被沐韶光救下的風(fēng)花雪月花魁衛(wèi)吟秋,如今也加入了天南星。至于她所在的榜,自然是天下美人榜......
宋玉,人稱“幻公子”,倒是一直都未曾放棄逃跑。時不時化成獄卒,侍女的模樣,逃跑出去。他倒是曾騙過眾人跑出去過幾次,不過在山林里迷路了,又被抓了回來。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未曾放棄過,一直在不斷嘗試??词厮莫z卒的辯人的本事倒是長進了不少。
這人的堅持和盜圣可以一較高下了......
很多東西都變了,很多卻又沒變。
......
天南星一年一度的圍獵大會又開始了。連片的山被圍起,馬蹄聲,呼喊聲,動物逃命時的叫聲,都回蕩在樹林里。
馴化的獵犬、獵鷹、獵豹在主人的驅(qū)使下追趕獵物,最后稱重量計算成績,勝出者,有重賞。
看起來,今年的勝出者,會是章之曦。
他一馬當(dāng)先,引一只獵豹往叢林深處最危險的地方?jīng)_去。玩?zhèn)€游戲也有不要命的氣魄,誰還能戰(zhàn)勝他?
而這人卻不是天南星之人,與天南星毫無關(guān)系,算起來也只是幫主的侍衛(wèi)。
因此天南星眾人心中不忿,但又不敢多話。這人心狠手辣,又深得幫主器重,不好惹。
沐韶光也參與了圍獵,不過沐韶光也沒想著奪個魁首,所以只隨手放出了一只獵鷹,就沒再多管,只等著它將戰(zhàn)果帶回來。
很快它就回來了。
織音驚呼:“好快。”
沐韶光輕笑一聲,“不是這只。”
這只體型更大一些,應(yīng)當(dāng)是為暗蕭送信過來的獵鷹。
衛(wèi)國來信了。
沐韶光找到了藏在它毛里的東西,翻開信紙看。
織音瞟到信中的幾個關(guān)鍵字,“衛(wèi)王”、“改革”、“北境”、“異動”......
不過她沒心思理會這些燒腦的東西,又扭頭盯著前方樹林,等著幫主大人派去的獵鷹回來。
眼睛都快瞪酸了,才看到它回來。
還好,沒有叼回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沒有叼回血淋淋的尸體,也沒有叼回什么動物的肝臟,眼珠子。
還好還好。
它叼回來的是一只灰兔,這兔子還在賣力掙扎。
織音只覺得這兔子長得好別致,好肥美,高高興興地迎上去,“加餐了加餐了!”
沐韶光看完信收到袖中,輕笑著搖了搖頭,跟著走了過去。
山中的喧鬧持續(xù)了許久。
日落西山,日出東方。
新的一天到來了。
到了該出手的時機了。
何遠道終于取代衛(wèi)國東境軍將領(lǐng)的位子,成為統(tǒng)帥,深得衛(wèi)王信任。
衛(wèi)國北境大軍晉南王所領(lǐng)軍,西境大軍鎮(zhèn)西將軍楚然所領(lǐng)軍,都在壯大。周國蠢蠢欲動。草原也在不斷變化。
局勢正好。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