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司馬睿早已行了及冠之禮,按著司馬家族在并州地境的威望,早該為他置辦一門婚事了。
但父親司馬防似乎并沒有這個意愿,既沒有讓他娶親生子,也不讓他去考取功名,只是一直讓他在家中讀書讀書。
連那小他兩歲的四弟,都已經在年前定下了一門親事,至于那最為浪蕩不羈的二哥司馬懿,在外頭更是已經不知道養(yǎng)了幾房的紅顏知己了。
此時聽到劉虞的提問,司馬睿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強笑著答道:“沒有尋到中意的人家,所以還不曾婚娶?!?p> 劉虞倒是并沒有感到太多的驚訝,而是意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轉眼笑道:“遲些也好,遲些也好,你的婚事本就不該那么倉促……”
司馬睿詫異的望著劉虞,心里的疑惑一閃而過,暗道:咦,聽王爺?shù)恼Z氣,好像知道父親為什么要這樣做?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歧義,劉虞笑著解釋道:“本王的意思是說男兒當以建功立業(yè)為重,要學那霍驃騎‘不滅匈奴,何以為家’的英雄氣概,方才不負胸中所學。想必是你父親對你寄予厚望,所以不想在兒女私情上過早的分散你的注意,你可不要怨恨他才是?!?p> 司馬睿聽了心中暢快,忙點頭笑道:“司馬睿萬不敢怨恨父親,以往還曾因為小事埋怨過父親,如今得王爺解惑,方知父親對我的一方苦心?!?p> 劉虞笑道:“你父親對你很嚴厲嗎?”
司馬睿故作神情,倒吸了一口冷氣,嘆道:“從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頓毒打,那折斷的戒尺都有三尺高了……”
這番說笑中,司馬睿在不知不覺中消除了緊張,這一老一少不時發(fā)出笑聲,引得房外孫禮好幾次都忍不住偷聽,可聽來聽去也就是些家常閑事。
他提起腰間葫蘆,美美的喝上一口,罵道:“無趣!”
在將近半個時辰內,二人從家常小事談到天南地北,歡聲笑語連綿不斷。只是劉虞看起來略有疲態(tài),期間更是有幾次急促咳嗽,惹得司馬睿擔憂不已。
看到后輩關切的眼神,劉虞擺擺手,笑道:“這些老毛病都是當年在戰(zhàn)場上帶下來的,北地不似帝都那么暖和,養(yǎng)了數(shù)年還是不見痊愈,怕是要伴我一生了……”
自從當年離開洛陽后,劉虞半生都不曾再踏入帝都一步,雖然他是個非常人,但還是不免有思念故鄉(xiāng)的人之常情吧。念及這里,司馬睿不知怎么的就覺得心中狠狠地一痛,脫口問道:“王爺,你想念故鄉(xiāng)嗎?”
聞言一愣,劉虞的神情捉摸不透,只見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后輩的肩膀,良久方道:“幽州,也是本王的故鄉(xiāng)啊……”
司馬睿聽了欽佩不已,忍不住嘆道:“先前父親讓著我來這邊遠之地,小子還有些不情不愿,卻沒想到竟能與王爺談上這許多話,讓我受益匪淺。等我回去,定要學我二哥的樣子到處游歷,增長見識。等他日學有所成,小子……小氣希望能夠投身王爺麾下造福邊地百姓?!?p> 劉虞滿是欣慰,笑道:“你有如此心智,足見真性,大漢九州卻不用來我幽州,在哪里都可以造福百姓,所要牢記的只有一言——民,國之根本!”
司馬睿鄭重一拜,道:“小子,受教!”
外頭夜色漸濃,劉虞請司馬睿二人在府中留宿,可后者哪好意思叨擾,又是一番推辭。
劉虞眼中含笑,比劃道:“莫要推辭,想你還這么點大的時候,本王還曾去過并州,與你的父親很是熟悉……只是時間過的好快啊,一眨眼的功夫,你已長得這般大了……”
司馬睿無法,只得答應下來,只是看著劉虞在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里似乎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但又說不出是種什么意味。
也許是因為現(xiàn)在的他還太過青澀,無法理解如劉虞這般大人物話中的深意,只能如那掌中的細沙任它流逝……
時間過得真快,三日之后劉虞大壽之禮終于如約而至,整個薊城甚至是整個幽州都陷入歡天喜地之中。
各州各郡前來祝賀者近千人,各型各色的人聚集在一起,已要擠滿整個薊城,將這里打造成了大漢九州中最熱鬧的地方。也許,他們來到這里的目的不一而足,但他們的關注的焦點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幽州之主凌云王劉虞!
誰也沒有想到當年的一場偽天子之亂,年輕的漢家皇子就此開始在名為“天下”的棋盤上嶄露頭角。
歷經十數(shù)年,這位昔日皇子如今已經成為了天下最具實力的諸侯之一,在天下人眼里,他的權勢,他的聲望,即便是跟當今漢帝相比也不遑多讓。
這一日注定是屬于凌云王劉虞的,榮耀無比,顯赫無比,如同那正午的熾日盤桓在大漢的天空,讓人仰望之余更添敬畏。
幽州王府坐地極廣,堂內臺外早已經是人山人海,座無虛席。歡顏的賓客,忙碌的下人,將這里交織成一片樂海。
在這其中,老管家盡心盡職的將司馬睿,孫禮二人引到堂內一處,笑道:“公子,請坐,如果有什么需要,叫聲老奴就行。”
司馬睿定眼一看,心里頓時一跳。
原來那老管家安排的位置極其靠前,乃是主位下首不遠處,再看看左右賓客的姿態(tài)衣裝,無不是達官貴人之流。
今日來與劉虞做壽者有近千人,好在凌云王府坐地極大,倒也能妥善安排。壽宴酒席有內外之分,外頭招待的大多數(shù)是幽州境內的本地官員或者富商名士,至于內堂則是九州使臣與劉虞帳下最重要的心腹干將。
按著這壽宴規(guī)模,能坐到這個位置的該是個身份極重的人,年紀輕輕的司馬睿強自按捺住心里的慌張,臉上都有些發(fā)白了。
畢竟自家父親雖是當代帝師,可已經退隱并州多年,在這千里之外的幽州境內,要說帝師的影響力只怕還比不上當?shù)氐囊恍┕偌澃伞?p> 自己籍父之名,與這些名流同列,莫要被人妒恨了才好……
老管事見慣世事,只一眼便曉得司馬睿心中在顧慮些什么,笑著安撫道:“公子莫要小視自己,也莫要辜負了王爺?shù)囊环嘈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