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林柚兒掙扎著大喊道,但無論她怎么動,鐵鏈都只是以冰冷的嘎吱摩擦的聲音回應(yīng)她。
再次像嘔吐一般吐出一大口帶著點點碎肉的腥膻的黑紅色的血液,蘇無厚此時感受到更多的不是痛,而是窒息。
金發(fā)騎士瞟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蘇無厚,無趣地道:“這樣就完了,真是沒意思,看來應(yīng)該是低等的地獄生物,算了,我今天心情不錯,送你倆去團聚吧!”
金發(fā)騎士邊說便轉(zhuǎn)身,到最后一句時他已經(jīng)是對著林柚兒拉滿了拳弓,下一秒,一陣勁風疾呼,林柚兒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但兩三秒過去了,拳頭似乎并沒有如期落到她的身上,緩緩睜開雙眼,林柚兒看到的是蘇無厚如同死狗一般被金發(fā)騎士踢開的場景。
林柚兒想哭,但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樣,腦袋一震,什么想法都消失了,只剩下兩條蚯蚓在臉上不斷爬過的感覺。
冰藍寶石應(yīng)景地悄然從她的衣襟間滑落出來,淡芒閃爍,仿佛也是淚光閃閃。
“咦?這是······”轉(zhuǎn)過身來,金發(fā)騎士毫無意外地看到了林柚兒胸前的冰藍寶石,當即抓住寶石用力一扯,但這繩子的韌性似乎超出了金發(fā)騎士的預(yù)想,沒扯斷,倒是林柚兒,因為頸間被鐵鏈綁住了,所以這一扯的力量幾乎讓后頸的繩子嵌進了她的皮膚里,一絲絲鮮血從嬌嫩的皮膚里滲了出來。
但林柚兒一聲沒吭,她的雙眼一直盯著蘇無厚,內(nèi)心的痛苦讓她全然忘記了皮肉之痛,她開始后悔自己在靈劍宗偷懶?;蠡跊]有聽林無壑的話,后悔自己的急功近利,在靈劍宗的種種開始像放電影一般在她腦海中不斷映過······
“放······開······它”蘇無厚趴在冰冷潮濕的地上,歪著腦袋,斜斜地,直直地盯著金發(fā)騎士,聲音沙啞地道。
金發(fā)騎士自然不會再去理會蘇無厚什么,他也看出了這繩子的不凡,怕是吧林柚兒的頭給勒斷也不一定能扯得斷它,當即再次取出腰間的細刀,刀尖一劃,繩子便整齊地斷開了。
看著手中的的冰藍寶石,金發(fā)男子眼中的欣喜越加的濃烈,他近乎癲狂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錯不了!錯不了!藍靈寶石!竟然真的是藍靈寶石!哈哈哈哈!”
趁著金發(fā)騎士這大笑的功夫,蘇無厚挪動著身體來到了他的背后,用血糊糊、熱騰騰的手,一把抓住他的銀色腿甲道:“還······給······我······”
金發(fā)男子想都沒想就再次給了他腰間一腳,再次狠狠地撞在了墻上的蘇無厚這次沒能爬起來了,他的鮮血不斷地從口鼻溢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再次受到一次攻擊,蘇無厚幾乎不會有活著的幾率。
金發(fā)騎士轉(zhuǎn)頭輕蔑地瞟了一眼蘇無厚,皺了皺眉道:“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不過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動刀子了?!闭f著金發(fā)騎士打量著林柚兒道:“是個美人兒,可惜小了點兒,算了!便宜公理會那群老混蛋吧?!闭Z罷,金發(fā)騎士把玩著手中的冰藍寶石,在大笑中揮袍離去,可能是因為太過高興而忘了,也可能是他并不認為這二人還有逃出去的可能,他并沒有關(guān)上牢門。
金發(fā)騎士走后,林柚兒卻閉上了眼睛,不是怕死,而是怕面對,怕面對蘇無厚,怕面對遠在萬里的林無壑,怕面對自己。
“喂喂!”一個細薄的聲音飄進了林柚兒的耳朵,“喂,大姐姐,看這里!”但林柚兒根本不想再多看這里的任何一樣?xùn)|西,她正在干蘇無厚第一次外放內(nèi)力時干的傻事。
對不起,小蘇,我來陪你!
但下一秒她就停止了自己的自殺行為。
“大姐姐!旁邊的哥哥還沒死,你可以救他!”
聽到這話,林柚兒猛地睜開雙眼,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他們斜對面的牢房,欄桿里蹲著一個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的小男孩兒,他的衣服就是幾塊兒破布披裹而成的,他的頭發(fā)亂的像一團灌木,還夾雜著許多的灰塵和爛木屑,他的臉蛋上全是灰,左邊嘴角像是被凍裂后沒有及時處理一樣,留下了一道如同被刀劃開的芒果一樣的傷疤,他的鼻子細細的,一雙純黑色眼睛卻是炯炯有神,他的眼角和臥蠶處也有幾道類似嘴角處的細小傷口,看上去平添一股瘋狂之色,但林柚兒看得出,他的眼神中散發(fā)的是真誠的光芒。
見著林柚兒看了過來,小男孩兒跑回了牢房的角落,幾秒后拿出了一堆鐵鏈和一根木頭,將自己綁成了和林柚兒一樣的狀態(tài),然后他轉(zhuǎn)過身來背對著林柚兒,從手指縫隙中推出了一根彎曲了的細小鐵絲,指尖捏住其尾端,多指配合,只見鐵絲不停地在鎖孔內(nèi)進出扭轉(zhuǎn),幾秒鐘的功夫,手腕上的鐵銬便解開了。
隨后小男孩兒解開鐵鏈,對著林柚兒,晃了晃手中的鐵絲,指了指她頭頂?shù)奶旎ò澹种噶酥杆溃骸按蠼憬?,你盡量把手張開,我扔給你!”
林柚兒點了點頭,示意小男孩兒自己已經(jīng)準備好了,開鎖這事兒她在靈劍宗時可沒少干過。
小男孩將鐵絲托在手指尖上,單閉這一只眼睛,看著林柚兒頭頂?shù)奶旎ò灞葎澚藥紫?,然后用力一拋,叮地一聲,鐵絲準確無誤地反彈到了林柚兒的手中。
開鎖對于林柚兒來說本來并不是什么難事兒,但看著地上趴著的蘇無厚的血越流越多,她不禁有些慌張,好幾次都差點兒讓鐵絲掉到地上去。
不過好在她畢竟是靈劍宗的弟子,手上的勁兒和手指的靈活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三分鐘后,她成功地解開了雙手的鐵鏈。
雙手一解放,剩下的鐵鎖她連三十秒都沒用到就全部解開了,胡亂地將最后解開的腳上的鐵鏈甩到一邊,她飛快地來到蘇無厚身邊將他扶了起來,看著蘇無厚口鼻只見仍舊蠕動著的血色蚯蚓,和嘴巴周邊已經(jīng)開始變干的血漬,林柚兒眼角擒著淚水道:“小蘇,小蘇你醒醒啊,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跟爹賭氣,我們就不會落到黃泉里,你也就不會這樣了?!?p> 但悟靈期強者的一拳一腿可不是開玩笑的,哪怕沒有內(nèi)力的加持起碼也得上千公斤的力道,此時蘇無厚的神志早就處于游離之際了,哪兒還聽得到林柚兒的呼喚。
此時小男孩輕喊道:”大姐姐別哭了,你們快逃吧,出門直走上了第一層樓梯左轉(zhuǎn)就可以出去了,趁著現(xiàn)在天還沒亮,快逃吧,不然就沒有機會了!“
林柚兒對著小男孩兒點了點頭,擦去眼淚和軟弱,簡單地用自己的衣服碎條兒止了下蘇無厚口鼻的血后,就著他的外套,將他綁在自己的背后,便要起身離開。
但看了看小男孩真誠又單純的眼神,她拿起鐵絲朝他的牢房走了去,卻被小男孩制止道:“別別,大姐姐,不要浪費時間了,這個牢房的鎖不一樣,你是解不開的,快帶大哥哥出去治療吧,不然就來不及了?!?p> 林柚兒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男孩,將鐵絲還給了小男孩兒,鞠躬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的。”語罷,便再不回頭的向前走去。
不知是看守不嚴還是怎么的,這一路上林柚兒并沒有遇到太多的守衛(wèi),而且遇到的大多也都還在打盹兒,以至于林柚兒連半個時辰都沒有用到,就完全溜出了這個黑色的大牢,遁到了林間的黑暗之中。
但在大牢中看到的各種如同地獄一般的場景卻是深深地印在了林柚兒的腦海中,那些血淋淋的刑具和一個個被折磨得都已經(jīng)變了形的生命,她無法想象,人類真的可以如此的殘忍。同時她也明白過來了,這兒根本就不是什么關(guān)押罪犯的大牢,而是一個恐怖的人體試驗基地。
天開始惺忪地亮了,遠遠的,林柚兒聽到了公雞打鳴的聲音,但蘇無厚的身體卻是愈發(fā)的冰涼起來,他搭在林柚兒肩上的手開始變得僵硬灰青,口鼻的血也在冷冽的山風中凝固成了蛛絲網(wǎng)一樣的血痂,呼吸和心跳更是早就感受不到了,只有胸口還稍微有點余熱。
但林柚兒不想放棄,哪怕是蘇無厚在她背后涼透了,她也要親口聽到她信任的人告知他的死訊才肯罷休!
只要到了鎮(zhèn)上,她能找到一把劍,無論是什么,只要它是一柄完整的,柄格脊刃俱全,她就有辦法聯(lián)系到她身處圣蘭教的叔父季藍楓,但林柚兒不敢多想,因為她若是不偷懶,完全是可以在十二歲之前就修成七絕劍心的,那樣的話她就可以直接通過劍心去感應(yīng),去召喚季藍楓。
一路強忍著昏沉疲勞和饑餓,林柚兒總算是走到了小鎮(zhèn),她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一名正在鋤地的農(nóng)名伯伯。
為了不因為自己的樣子嚇到別人而造成誤會和騷動,林柚兒就地挖了一些泥土將自己臉上和頭發(fā)上的的血跡給摸凈了,衣服上的也摸成了混色,她將蘇無厚的臉埋在了自己背后,平復(fù)了一下,盡量保持正常地走了前去。
“老伯,您知道附近哪兒有賣劍的嗎?”林柚兒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問道。
那個老伯直起身板用了五秒,擦汗水用了十秒,端詳林柚兒用了二十秒后才緩緩舉起手指著鎮(zhèn)子的南邊開口道:“你往那個方向直走,就可以看到一個鐵匠鋪,那里應(yīng)該有劍?!?p> 得到消息,林柚兒再耐不住性子,飛似地跑了。
“哎,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越來越?jīng)]禮貌了,連聲謝都不道,哎,她怎么往那邊跑了,我記得她問我哪兒有劍來著,鐵匠鋪在北邊啊······算了,可能是我記錯了吧”搖了搖頭,老伯繼續(xù)拿起鋤頭,一下,一下地鋤著他之前鋤過的被他又踩過的地。
走錯了方向的林柚兒便找邊問,她乞丐一樣的扮相引起了許多人的側(cè)目。
許多人不禁感嘆,這么標生的姑娘居然是個要飯的,哎,希望神可以多給他一點光明吧!
繞了大半個鎮(zhèn)子,半個時辰后,林柚兒終于是找到了鐵匠鋪,她現(xiàn)在恨不得撕了開始的那個老農(nóng),這個地方若是她一開始的方向沒錯,十分鐘不要就可以到達。
但背上冰涼的蘇無厚熄滅了她的怒火,她極力地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后走到鐵匠鋪前,拿起靠在墻上的一把短劍把玩起來。
“哎哎,這位姑娘,小店利薄,你就不要來擾面兒了,吶,我這兒還有個饅頭,你拿去吃吧,快走吧!”一正在打鐵的看上去二十來歲的伙計遞來一個饅頭道。
林柚兒可憐巴巴地道:“哥哥,我很喜歡這把劍,雖然我沒有錢,但都說人隨王法劍隨緣,若是我能讓這把劍聽我的話,你就送給我怎么樣?”
打鐵的伙計這才看清了林柚兒的模樣,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俊的姑娘,這怕是大神司才有的容顏吧,哪怕是滿臉的塵土和骯臟破爛的衣服也掩蓋不住她的氣質(zhì)?。?p> 以至于他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
林柚兒回應(yīng)了一個微笑后便雙眼凝視著短劍,只見她右手手心朝上,托舉著劍脊,左手撥動劍端刃尖,帶上了一滴血液的短劍就那么在她的手心轉(zhuǎn)動了起來,她的不停地翕合著不知道在念著什么,左手食指中指合并前屈對著短刃,短刃竟是越轉(zhuǎn)越快越轉(zhuǎn)越快,最后嗖的一聲,飛向了天際,消失在了太陽升起的方向。
打鐵的伙計看得是目瞪口呆,腦袋里什么也不想了,就那么愣在那里,一直到林柚兒開口他才反應(yīng)過來。
林柚兒俏皮地道:“那這把劍就算是送給我咯,小妹還有一個請求,不知哥哥舍下是否方便?!?p> 她一眼就看出了這打鐵的伙計和蘇無厚一樣是個老實人,老實人嘛,最吃這一套兒了。
果不其然,伙計一個勁兒地笑著道:“方便,方便,小妹妹你進來說吧?!?p> 林柚兒微笑地點了點頭跟著伙計,若不是臉上猶存的稚氣,還真像一個將出閣的大閨秀。
領(lǐng)著林柚兒到了二樓,伙計有些結(jié)巴地道:“小妹妹你說吧,我能幫就盡量幫你?!?p> 林柚兒瞬間擒淚道:“是這樣的哥哥,我們兄妹二人本是來西邊尋親的,但誰料想半路遇到了山匪,兄長為了保護我受了重傷,雖然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但卻是無處安身······“說著,林柚兒便抽泣了起來,而且這回還真不是裝的。
伙計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時腦頓之下,他干脆道:“小妹妹你別哭,這樣吧,如果你不嫌棄,就暫時先住我這兒,待你兄長稍好些后再做打算,如何?”
林柚兒聞言停止了抽泣,啞聲道:“那就麻煩哥哥了······”
伙計搖頭道:“沒事,你我都是可憐之人,理當相互幫助,那個,你兄長······要不要請個醫(yī)生看一下?”
林柚兒搖了搖頭道:“謝謝哥哥,我來照顧兄長就好,呃,那個,小妹能否麻煩哥哥取些水和食物來?”
伙計立馬道:“沒問題,你等我一下。”
見著伙計下了樓,林柚兒再也支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到了身后的破舊床榻上,她知道,一般的醫(yī)術(shù)已經(jīng)沒用了,因為蘇無厚的身體早就變得冰涼了,她只希望季藍楓快點到來,興許還有法子,畢竟一個是暢游黃泉路,無阻須彌宮的怪人,一個是芥靈期的大陸頂級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