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再一次來到紙扎店的時候,還是冬瓜送去的,最近冬瓜總是跟著她,趕也趕不走。不過知道自己在場寶珠他們說話不方便,所以識趣的都站在門口并不進去。當(dāng)寶珠走進門口的時候,黃陂正窩在一圈金童玉女中打盹。
她上前拍了他一把,這貨還迷糊的哼唧了一聲:“滾!”過了一會睜開眼睛看著是寶珠,才打著哈欠站起來,摸了一把嘴巴旁邊的口水印子,順手在褲子上擦了擦,嘿嘿一笑:“還快的不行啊”
寶珠不廢話,“那個唐卡有啥消息了?你電話里也不說明白。我這不就是趕緊過來了嗎?”
黃陂點點頭,把她拉到角落,瞅了一眼門口的冬瓜:“這不,瞌睡遞枕頭也是湊巧。這幾天有人出貨,有個碎仔不知道從哪里折騰了一點東西”
黃陂指了指地面,“也該這孫子倒霉,收了人家錢結(jié)果半路出了事,想跑路,結(jié)果被買家摁住了。這孫子挨不住,吐了口,把家里供著的東西拿出來頂事。這也是支了大拿(行業(yè)里有本事的人)去掌眼,回來說是真東西,倒是不老,但是做的漂亮,也是稀罕物件。”
寶珠聽了半天沒有一句跟唐卡有關(guān)系,瞅著黃陂直愣神。黃陂,嗨了一句,磨著牙說:“去的人是胖子的師兄,回來給胖子說是見著人皮唐卡了?!?p> “哦?”寶珠這才恍然大悟。胖子想著他們再尋思唐卡的事,就給通了個氣。寶珠問黃陂能找到那個碎仔不?黃陂點點頭,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搓搓手,壓著嗓子:“就知道你要找,我打聽好了,是底張鎮(zhèn)的一個姓毛的,大名不知道,別人都叫他毛四孩,混球本事沒有,吃喝嫖賭打老婆。要不然也不會干倒騰地下的東西了”
寶珠聽了點點頭,問:“有認識的人帶路去趟底張不?”
黃陂瞪著三角眼有些不放心:“你說寶珠,這事跟你啥關(guān)系???你這么操心?”
寶珠搖搖頭,看了看門口冬瓜的背影。黃陂哼了一聲:“你要去,我倒是可以給你找個人,底張人,進城辦事順便在我這個進東西辦事,不過今晚就走。你去不?”寶珠一琢磨,那就是明天就能回來,剛忙點頭答應(yīng)。黃陂打了個電話,說等一下,人就來。
冬瓜在門口等了半天,才知道甄寶珠要去底張,皺著眉只好答應(yīng)。黃陂倒是從善如流,切了根火腿腸拆了袋花生米,拎著兩瓶啤酒說是墊墊底。也不管冬瓜臉色是否好看,直接拿個方凳鋪張報紙就整開了。
冬瓜別扭的吃了幾顆花生,寶珠倒是餓了,吃了幾口菜,拿起一瓶就喝了。黃陂嘿嘿的很是滿意,嚼著花生罵道:“寶珠,你可以啊,從小我就知道你有量,嘿嘿”
寶珠還要再喝,冬瓜一臉后媽臉按住她,唬著臉說:“再喝晚上就不管你了?!睂氈橹缓脹_黃陂擺擺手作罷。
這吃著等著過了幾個小時,門口聽見有腳步聲,黃陂就知道是順路的人來了。抬眼一看。只見一個黑瘦光頭探了腦袋,黃陂招呼過來,囑咐了幾句。喜滋滋的告訴寶珠:“他就是老牛,老實人!”
這個老牛個不高黑瘦,光頭四方臉,粗重眉毛悶嗓音,低頭順眼的模樣,還真有點老黃牛的樣子!寶珠沖黑瘦男子一笑,他憨憨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寶珠趕緊收拾一下準(zhǔn)備出發(fā),臨走時,黃陂在門口沖寶珠點點頭,指指手機,囑咐道:“有事吱聲?!?p> 寶珠心領(lǐng)神會的點點頭,黑瘦的老牛開著一輛破舊的白色金杯。走進甄寶珠才發(fā)現(xiàn)車上原來還坐著一個黑衣男子,穿著一身黑色的套裝。約莫35歲左右,端正的坐在副駕上。
整齊干凈的短發(fā),一絲不茍的立著,側(cè)面的骨骼輪廓清晰分明,一副金絲眼鏡,微微的嘴角上翹,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讓甄寶珠禁不住多看他幾眼,只見他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聽見有人走進,微微側(cè)頭禮貌的點了頭。
“咦?怎么是他?”寶珠走到車門前才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人她竟然認識!于是有些疑惑的又看了一眼副駕駛的位置,心里悄悄的打起了鼓“那次在學(xué)校里遇見的那個人,就是他!”
不過顯然那個高瘦的男人并不想跟自己打招呼,寶珠看著他幾乎沒有動一下,似乎根本不認識自己?“難道是我認錯人了?”寶珠嘀咕道,沒有再說什么。和冬瓜客氣的點了下頭,登上了車,這一上車才發(fā)現(xiàn)這原來是個改裝的車廂,車廂里塞滿了各種花圈寶燭??磥硭麄冎荒茏谧詈竺娴能噹锪恕?p> 臨走的時候,開車的老??粗S陂給裝好的東西,有些不放心似的,抽出了其中一只拉住試一試火。這下可惹著了黃陂,覺得老牛的是在懷疑他的東西,于是直接懟他:“額,還沒死呢?拿這個供額,受不起??!”
搞得老牛很尷尬的一手拿著蠟燭不停的說:“我就試一下,試一下。怕芯短里,不好著。”黃陂那三角眼一聽這話,更是瞪足了眼眶,不待見的罵道:“滾球蛋!芯子都比你命長,額啥時候賣過日八不好的東西!”
老牛一張臉憋得都發(fā)紫,緊張的朝著車里的眾人看了看,連連賠不是,匆忙把蠟燭又塞進車里,想轉(zhuǎn)身就走,可是黃陂到是不答應(yīng)了,跟在后面攆著罵罵咧咧。老牛見黃陂上了火,再不敢多語。挨著罵關(guān)上門一腳油門逃也似的開了。
顛得寶珠的牙齒一個勁直打架,這一車的金山銀錠,金童玉女和我們四個大活人,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寶珠和冬瓜在后排,窩在車廂搖搖晃晃,雖說是今年立春早在春節(jié)前,但是天還是冷的,許是剛洗過車,一摸地板都是濕的。老牛不好意的解釋道:“破車,多擔(dān)待!”
因為知道是去底張辦喪事,車上采買的都是香火寶珠,不過寶珠還是好奇老牛怎么還來秦城?這樣的東西應(yīng)該是就近就有的。老牛倒是不回避,說:“因為是要來秦城辦事,就順路把東西買了。而且城里的東西是比村上的東西多,品種全,還有蘋果和路虎?!?p> 寶珠聽著跟冬瓜互看了一眼,心想“現(xiàn)在扎紙還都與時俱進了,陰間也講究現(xiàn)代化?”因為大家并不熟,在開出秦城以后,大家都沒了言語,寶珠看著老牛和副駕駛的那個男人也不像是善于言談的人,
這一會功夫,前面的兩個人,一個人閉目養(yǎng)神,一個目不斜視的只顧開車。側(cè)頭見冬瓜也無話,認真的玩著手機游戲,寶珠索性就靠在后背的座位上瞇一會。不知道是瞇了多久,突然感覺車一沉,睜眼看來,老牛招呼我們下車,說是到了。
寶珠揉揉眼睛看了一下四周,黑漆漆的,像是農(nóng)村的田地,啥也看不清楚。前面依稀有個“院內(nèi)有房”的燈箱,在搖搖欲墜的閃爍著。老牛指了指大路旁邊的一條小路,靠著車燈在一串昏暗的影子里點了根煙,說:“順著這個小路走到頭,就進村子了。左拐就是毛四孩的家?!?p> 寶珠他們謝過老牛,順著小路往前走了幾步,聽見后面車聲漸遠,想是老牛開車走了。抬頭看看天,今晚沒有月亮,這村邊的路燈也沒幾個亮的,借著手機的燈光,寶珠看看表,已經(jīng)是晚上10點多了,村子里的人怕是都睡了。這會去拜訪誰也不合適吧?
冬瓜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打著手機燈光,拉著寶珠一直往前走,到了路頭左拐,發(fā)現(xiàn)這原來是個半截路。路頭上堆滿了各種雜物磚塊,看樣子似乎就住著一家。門口掛著一對暗淡的紅燈籠,大門的對聯(lián)已經(jīng)掉了一半,只剩下卷著的財喜兩旺幾個字。兩扇鐵皮門緊閉著。
寶珠看了冬瓜一眼,說這就是毛四孩的家吧。于是上前敲門。咣咣的聲響在夜色中異常尖銳,就聽見附近的狗聲也驚了起來,引得不知誰家的孩子哭了起來,屋子里悉悉索索的一陣子,才聽見有人出來??人粤藥茁暎硢≈鴨柫艘痪洌骸罢艺l?”
冬瓜伸長脖子答到:“找毛四孩。大爺。”
屋子里一下沒有動靜,過了一會才有人開了門,只露出半張臉。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扎著一根辮子。圓圓的臉上一雙警惕的眼睛,盯著他們,大聲的說“毛志強不住這里,他干的事,我們也不知道。要是他死在外面,也不用找我們。家里啥都沒有!”說著就往屋里看。
透過門縫,寶珠看到屋子里開了燈,背光的暗處一個駝背老頭在門口的的馬扎上坐著,低著頭。冬瓜這皮像這個時候還是有點作用的,他忙安撫著小姑娘說我們不是壞人,又沖著老頭搭話:“大爺,你放心。我們不是來要錢的。我們就是找毛四孩打聽個事。”說著用力把門推開了一點。
老頭聽聞抬起頭,寶珠正眼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燈光下黝黑臉上,一副混白的眼睛空洞洞的盯望著他們。粗糙的臉上都是深溝一樣的褶子,一副痛苦別扭的模樣。居然是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