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山花開了,香氣撲鼻,紅的藍的特別好看,爺爺躺在車上,沒有輸液,他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他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
鐘雪跪在爺爺?shù)纳磉叄骸盃敔?,再堅持一會,馬上就要到家了?!彼臏I無聲的流著,她想象過死亡,應該是在醫(yī)生極力搶救下無效身亡,她不懂得到了生命的倒計時,還有人會選擇放棄治療。
親愛的爺爺,他看不到窗外的鳥兒在自由的飛翔,看不到藍藍的天空上掛著潔白的云朵,他再也不能為鐘雪種西紅柿,他熱愛的崇山峻嶺,他征服的座座青山,都隨著汽車奔騰而過。
“爺爺,您一直都是我的親爺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您更好的爺爺,您對我說過的話,要勤勤懇懇做人,要踏踏實實做事,要團結(jié)同學,把人當人看,我都記住了,您放心吧!”鐘雪已然泣不成聲,卻仍舊擦掉眼角的淚珠,用棉簽給他濕潤著嘴唇。
聽完鐘雪的話,爺爺用力的抬抬胳膊,使勁抓住了她的手,這是他們爺孫最后的團聚。
鐘雪心里好后悔啊,她一心只想著去往更遙遠的地方,在山的另一邊,有大都市,有車來車往,她只覺得夢想高遠,卻忽略了身邊最親的人。
為什么直到這一刻她才感知后悔,她才淚如雨下,難道這樣的懺悔可以換回曾經(jīng)的冷漠嗎?
車靜靜的開著,這是一段特殊的旅程,它不像是回家的路,它是告別的路。
終于回到百合村,爺爺朝思暮想的家,生他養(yǎng)他的地方,村民們早早聚在了村口,七上八下的把爺爺從車里抬到屋里。
這是一間明亮的小屋,屋外有個庭院,院子里種滿了金燦燦的油菜花,通過窗戶,花香滿鼻,爺爺靜靜的躺在床上,一聲不吭,從他病倒的那天起,他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口飯也吃不進去,之前還能喝點米湯,現(xiàn)在卻連水也難以下咽。
親愛的爺爺,開開口,罵罵他不孝的子孫,她連一件衣服也沒有買給爺爺穿,此時的鐘雪悔的只剩下眼淚。
村里的三叔來了,據(jù)說這個叔叔以前家里窮,都是爺爺今天送個南瓜,明天給袋小米救濟,他們?nèi)規(guī)讉€兄弟才能長大成人:“鐘老爺子,我來了,我來看你了,你不要難過,你什么也不用說,你做的一切大家伙都知道,你一心為別人著想,自己一生兩袖清風,我們都明白。”他一邊說著,一邊給爺爺擦拭臉上的眼淚。
村里的人都來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來送他最后一程。
鐘雪很難過,偷偷溜出去給張邵揚打了個電話:“爺爺放棄治療了,醫(yī)生說肺功能也有問題。”
聽到鐘雪嗚咽的嗓音,張邵揚安慰她:“我已經(jīng)為你找了這方面的專家,要不我把電話給你,你再咨詢咨詢?!?p> “怕是來不及了。”
“丫頭,你聽我說,你的難過我懂,人都會有那么一天,我們無能為力,現(xiàn)在你要做的事就是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說說心里話,讓他放心,說說高興的事。知道嗎?”
“是我沒用,是我無能,我不能帶爺爺去更好的醫(yī)院治療,不能給他請來專家,我還想帶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做一次飛機,看一次大海。我是這個天底下最不孝,最無情的的孫女?!闭f罷,她嗚嗚大哭。
“雪,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大家都看見了你的孝心,我想爺爺也是欣慰的?!睆埳蹞P離得遠,他恨不得立即趕過來,陪伴她。
傍晚,夕陽正紅,霞光映滿了天空,鐘雪的爺爺帶著不舍,帶著對人間的眷念和遺憾,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大家伙都哭了,鐘雪卻木然的站在那,她默默的想著:“爺爺,去吧,人間太痛苦,去了天堂做神仙,快快活活,下輩子,咱們約好了,還做爺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