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后日談一:迷失之靈非真實
現(xiàn)在是六月二十一日傍晚八點半,距離延迷果被超度已經(jīng)過了一天時間。
我收拾完所有杯具,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打烊,大門處的鈴鐺卻傳來清脆的響聲。
“抱歉,現(xiàn)在打烊了。”
可來者就好像沒有聽見我的話一樣,只聽到陌生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于是我放下手中的手帕,盡量在不發(fā)出腳步聲的情況下穿過走廊。
我的舊識、我的敵人、華陽居的術(shù)士——華吟正站在玄關(guān)處。
“陪你演戲真不是個好差事?!?p> 他先是抱怨了一句,而我自然明白他抱怨的原因。
視線落到對方的劉海上,那長到連眼睛都能遮住的劉海,以及高到連嘴巴都能遮住的衣領(lǐng),或許就是這家伙一直以來避人耳目的措施。但我不得不說,穿著那一身掛滿紙娃娃的奇怪服飾在大街里溜達一圈只會更引人注目。
“華吟?!蔽夷畛鏊男彰?,“你不嫌熱?”
“這點溫度遠不及我的耐熱標(biāo)準(zhǔn)。”
“意思就是現(xiàn)在的溫度對你來說很舒適咯?!?p> 我一直都留有“術(shù)士都很古怪”的刻板印象。當(dāng)然,這家伙也沒有脫離古怪的范疇。
“你來這里是要干嘛,坐在這里跟我嘮嗑?”
我隨口問道。
“你猜對了,我就是來嘮嗑的?!?p> 華吟一屁股坐在門旁的轉(zhuǎn)椅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告訴我?!彼麊柕?,“延迷果到底是什么。”
“地縛靈?!?p> “那是我們倆演的戲!”他好像對我的回答極不滿意,特意抬高音量,“我想知道的是她的真面目。”
“怎么就成演戲了,你當(dāng)時不也把她超度了么?!蔽曳瘩g道。
“那不是超度。我只是給了她一個‘引子’,讓她的結(jié)界暫時與這個世界分割了?!?p> “嚯嚯,也就是說暫時切斷了她和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居然連這種事都能做到。不愧是你,真厲害呢?!?p> 上述的話并非謊言,我是發(fā)自肺腑地在贊揚他。
“你以為我會歡呼雀躍地接收你的表揚?我還沒那么幼稚。”
他指著面前的轉(zhuǎn)椅,看來是想讓我坐上去好準(zhǔn)備長篇大論。反正打烊了沒事干,既然如此,我就響應(yīng)他的請求。
我一屁股坐到轉(zhuǎn)椅上,以一副淡淡的笑臉來迎對表情嚴(yán)肅的華吟。
“放心,時間非常充裕,截止明天之前,我都可以陪你談心。如果你愿意,哪怕聊上一整夜也不是問題。”
“耽誤不了多長時間。我此次前來并不是想要搞清楚這件事的全貌,那不是我的原則?!?p> “廢話就少說點啦?!蔽抑浦顾?。
“那首先,我問你一句,希望你如實回答,延迷果的出現(xiàn)與鞏圭是否有聯(lián)系?”
“為什么會這么想?難不成你認(rèn)為所有異常都是沖鞏圭來的?”
“你知道的,我們術(shù)士一族和戰(zhàn)名家族為了不讓其他人了解到異常的真面目,世世代代保護著信歌市。況且我的師兄跟警方、戰(zhàn)名苑一直都有合作,他有異常處理權(quán),哪怕是再微小的異常也不可能逃脫他的法眼?!?p> “So,你想說啥?”
“按你的說法,延迷果的死亡時間遠遠大于一周,那么憑我?guī)熜值哪芰?,他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延迷果的存在。換言之,有人特意隱藏了延迷果的存在,而且,那個躲在背后的家伙故意讓鞏圭接觸到了延迷果?!?p> “嗯......”我故作沉思,“你說的在理,但我覺得你是有被害妄想癥。”
“悠離!”
華吟憤慨地起身,一巴掌拍碎木桌。
“很貴的啊!”
我的心在那瞬間緊皺了一下,裝修一張桌子可是要好幾百塊,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錢化為烏有。
“你和可零子一樣是‘不戰(zhàn)之人’,為了保證異常固有的平衡,身為強者的你們可以保留自己的自由。但你也不要忘了,正是因為你們這些‘不戰(zhàn)之人’的存在,如今的異常才會失衡。”
不戰(zhàn)之人。
多么熟悉的詞。
我瞥了華吟一眼,我相信自己已經(jīng)通過眼神將信息傳遞給他了:
我承認(rèn),他沒說錯。
遲來的歉意,包裹住了心房。
“可惜,這件事比我想象中還要復(fù)雜,所以我只能告訴你推測出來的結(jié)論?!?p> “說清楚點。”華吟催促道。
“我曾對霏霖說過,讓她不要接觸這件事?!?p> “霏霖?哦,你的那個小女友?!?p> “怎么樣?她是很好的女孩子吧?!?p> “性格爛透了?!?p> “不是爛,是捉摸不透,她跟鞏圭一樣,都是無法用常理定論行為的家伙,這樣的人就連異常都會避而遠之。”
聽到別人說自己女友的壞話,我是會立馬反駁回去的,雖然我自己也沒說過什么好話。
“接著剛才的講,你知道為什么我不讓霏霖接觸這個事件嗎?”
“別反問我啊,我就是在等你解答。”
“正如你所言,延迷果不是幽靈,她......不,應(yīng)該說是它,是意念的集合體,或者說是人格的具象化?!?p> “意念的集合體?人格的具象化?”
華吟不停轉(zhuǎn)腦袋,他好像對此很不解。
“我直接點穿吧——其實現(xiàn)實中根本不存在延迷果這個人?!?p> “你的意思是她打從一開始就沒存在過?”
“沒錯?!蔽尹c頭,“它、延迷果原本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格,而我猜測,它的作用是吸收痛苦,這是我通過這一周時間的觀察得來的結(jié)論。”
“吸收誰的痛苦?”
“當(dāng)然是創(chuàng)造了延迷果這個人格的家伙——那個躲在暗處不肯現(xiàn)身的家伙?!?p> “原來如此,我稍微明白了。”
華吟一個勁地點頭,我倒不覺得他是真的明白這件事了。
“按照你的說法,延迷果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格,那么原先的創(chuàng)造者肯定遭受了許多痛苦,如果發(fā)生在家庭中,就是虐待,如果發(fā)生在科研組織當(dāng)中,則是實驗??傊褪且驗闊o法承受如此龐大的痛苦,那個主人創(chuàng)造了延迷果這個人格,接著在機緣巧合下,延迷果變成了更高等級的存在,也就是異常。”
“這個‘機緣巧合’可以改為從原先的身體里分離?!?p> “你別忘了,昨天鞏圭還說過一句話,他說延迷果為何而死、她死了多久、她的父母在什么地方都還不知?!?p> “是啊,所以鞏圭和霏霖為了挖掘真相到處去找有關(guān)延迷果的線索,我倒覺得他們是在做無用功?!?p> “你說得對,因為延迷果的本體——那個創(chuàng)造者根本就沒死,那家伙只是將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格從身體里分離了而已!所以就算查下去也不會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不僅是姓名不同,就連死亡這個事實都是虛假的!”
看華吟的表情,與其說是恍然大悟,不如說是惴惴不安。
“這下你明白了,這次異常沒有霏霖想的那么簡單,我不讓霏霖接觸這次事件也是為了讓她不被躲在暗處的人發(fā)現(xiàn)。”
“果然啊。”
“干嘛突然感嘆?”
“我覺得我?guī)煾刚f的沒錯,城里人想事情就是復(fù)雜,假如讓我一直待在這里,恐怕不出一個月我就會瘋掉。”
“又不是所有人都會勾心斗角。”我聳肩,“你接觸的只是個例罷了?!?p> “但仔細(xì)想想,這樣依然不能說通。你還沒有回答,延迷果為何無法離開四環(huán)路的范圍?”
“因為她是地縛靈唄。”
“這個玩笑還沒開夠嗎!”
“真是的,我還想夸獎你呢。地縛靈這個謊不是撒的挺完美嘛?!?p> “如果鞏圭和你的小女友認(rèn)識真的術(shù)士,一下子就能揭穿這個謊言好么?!?p> 是么?不過我還是沒改變自己的想法,把未知的異常當(dāng)成幽靈中的地縛靈什么的,簡直只有天才的頭腦才能想出來!
“還有,悠離。我提醒你一聲,我的術(shù)會在一百天之后解除,到時候延迷果會再次出現(xiàn)在四環(huán)路,那個時候,對方多半就會露出馬腳。”
“你希望我來幫忙?”我倒是覺得無所謂。
“就跟你說的一樣,這件事的復(fù)雜難度恐怕遠在我們想象之上。這樣一想,師父讓我在這個時間點下山也就說的通了。”
“如果想一個人單打獨斗,勸你還是算了?!?p> “師父已經(jīng)為我安排好了盟友,用不著你操心?!?p> “哦,是么。你那所謂的盟友是誰???”
老實說,我還真的很好奇,到底有誰會稀罕收留華陽手下的小羊羔。
可緊接著,華吟說出了足以令我震驚的三個字:
“推異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