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最大的冒險

　　蘇梁淺出了茗慎院，就被沈老太太的人，引著又到了云霄院。

　　蘇梁淺本來就打算見完沈睦茵后去找沈老夫人，她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她知道，沈老夫人也是一樣。

　　天色，暗沉。

　　風(fēng)刮在臉上，刺骨的冷，也讓人對未知的未來，更加的清醒堅定。

　　沈老夫人在主屋，因是冬天，加之沈老夫人上了年紀(jì)，雙腿有濕寒，門窗都是閉合著的。

　　屋子的小桌子上，擺了幾個菜碟子，用蓋子蓋著，沈母看到蘇梁淺到了才讓人將蓋子掀開，都是蘇梁淺愛吃的菜。

　　蘇梁淺解開鄭明成給她的黑羽斗篷，遞給身后跟著的下人，沈母對著她招了招手，“白日里人多，讓外祖母好好看看。”

　　沈母讓人都退下了，屋子里，就只有她和蘇梁淺二人。

　　沈老夫人牽著蘇梁淺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臉上是說不出的喜色，“我的淺兒長成大姑娘了?！?p>　　蘇梁淺笑，兩人說了好一會話，才在桌旁坐下。

　　“茵茵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已經(jīng)好多了，明成現(xiàn)在陪著她。”

　　蘇梁淺比鄭明成還小幾個月，但畢竟活過一世，經(jīng)歷的又多，心智成熟，以長輩的身份提起鄭明成這樣的后輩，并無半分別扭，自然的很。

　　“明成這孩子真真是不錯的，有主意，學(xué)問好，也能明辨是非，鄭家上下，也就他還關(guān)心你表姐，在意你表姐的感受了。你表姐她——我知她日子艱難，也勸過幾次，實在過不下去就回來，你二舅母是個怯弱無膽的，你表姐在意的東西也多。”

　　沈母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這日子，是她自己過的，也只有她自己能做決定?！?p>　　蘇梁淺點(diǎn)點(diǎn)頭，她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她心里雖然偏向于沈睦茵和鄭營超和離，也沒在安慰的時候多說。

　　沈睦茵的事，這些年也一直都是沈母的一塊心病，這會提起，就是當(dāng)著蘇梁淺的面想要強(qiáng)裝，沈母也沒什么胃口。

　　她放下筷子，看著蘇梁淺，“我聽說前兩日你去王家了，見著皇后了？對和太子的這門婚事，你準(zhǔn)備怎么處理？”

　　蘇梁淺抿著唇，聽到沈母繼續(xù)道：“跟著太子風(fēng)險太大，外婆只想你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完這一生，你表哥從軍已經(jīng)數(shù)年，若是能趕在你及笄前立下軍功回來，你就嫁給他吧，他是個好孩子，又有責(zé)任心，可保你一生快樂無憂，若是不成，外婆我這張老臉還有幾分薄面，你外公有幾個忠心可用的部下，我相了他們的幾個孩子，樣貌人品都不錯，我也還有些家底。這些人的身份，雖遠(yuǎn)不及東宮的尊貴，但女人嫁人啊，夫家的身份不是最重要的，得他們尊重看重你?！?p>　　蘇梁淺聽沈母提起沈卓白，心忍不住一抽，鼻頭更是有些發(fā)酸，原來上輩子，外祖母都為她打算好了，她要按著她的安排走的話，所有人的下場，都不至于會那般凄慘吧，但這輩子——

　　“我不愿意?！?p>　　蘇梁淺緊握著手中的筷子，拒絕。

　　“這些年，荊國公府上下，誰不是謹(jǐn)小慎微？外婆您安穩(wěn)了嗎？還不是日夜擔(dān)驚受怕！”

　　沈母看著蘇梁淺那張冰冷皺眉的臉，也說不出話來。

　　蘇梁淺的話，直戳她的內(nèi)心。

　　這些年，縱是放低身段，謹(jǐn)小慎微，她也依舊是提心吊膽，如履薄冰。

　　“數(shù)百年來，荊國公府的男兒披荊斬棘，浴血沙場，外公，幾個舅舅，還有尚未娶妻的大哥，他們是為了大齊，為了大齊百姓，死在戰(zhàn)場的，憑什么死后，還要背負(fù)罵名，被那群人唾罵鄙視？他們的家人，要像老鼠一樣，夾著尾巴做人？這不是你們該承受的，我更不相信四舅舅會投敵叛國！”

　　“淺兒?！?p>　　她上次見她時，她十歲，性子柔綿，就是今日蘇梁淺幫著沈睦茵在西昌伯府的人面前掰回一成，她也是意外的，意外的同時，又有些慶幸，女子聰慧強(qiáng)勢些，才不會遭欺負(fù)。

　　但她沒料到蘇梁淺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簡直叫她欣慰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荊國公府遭受了太多辱罵詆毀。

　　她的心，像被刀切割那般疼。

　　“外婆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荊國公府沒有錯，如果您真的想為我做什么，那就像之前那樣堂堂正正的，我明白外婆的一片苦心，但外公他們都是鐵血錚錚的男兒，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愿他至親的家眷，為了活著而茍活著?！?p>　　蘇梁淺盯著沈母通紅卻還故作堅強(qiáng)，忍著淚意的眼睛，神色堅決，沈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忽而笑了，“淺兒這般，倒叫我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p>　　沈老夫人是武將之后，年輕時風(fēng)風(fēng)火火，愛憎分明，是出了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火爆脾氣。

　　“你滿百天不久，因為一個道士的話，你母親為護(hù)你將你送到沈家，你自幼早慧敏銳。我還記得，有一年，你隨你母親回蘇家回來后問我，外婆，父親母親是不是不喜歡我？那時候你才三歲不到啊，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迷茫的看著我，雖然沒有哭，但教外婆的心都碎了，你外公也在，當(dāng)時我們就想著，這輩子，你想要什么，我們都給你，絕不會勉強(qiáng)你?！?p>　　蘇梁淺看著陷入回憶的沈母，上輩子，她妥協(xié)同意幫夜傅銘奪位，一定掙扎了許久，下了很大的決心吧。

　　蘇梁淺告訴沈母這些，是因為她清楚，荊國公府人脈尚在，她有需要沈母幫忙的地方，讓她提前有所準(zhǔn)備。

　　“我也覺得太子非我良配，我會退婚，但不是現(xiàn)在，而是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后，為期一年，皇后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荊國公府有我，有沈大哥，有外祖母，這片天，就能撐起來?！?p>　　沈老夫人看著蘇梁淺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竟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安心，她遲疑了片刻，很快也有了決斷，“你希望外婆怎么做？”

　　“事情過去那么多年，當(dāng)年被流言煽動的百姓，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恢復(fù)清醒了，外婆，忍氣吞聲并不一定能保萬無一失，但萬無一失一定意味著止步不前，這才是最大的冒險，您是時候出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