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咱們再飲三百杯!”
酃酒的度數(shù)不高,可也架不住整壇整壇的往下灌啊。
側(cè)過身讓下人給油燈添油,劉義真捧著茶盞與慧琳相視一笑,默默的看著面前幾人撒酒瘋。
顏延之的酒品很好,喝高之后只是伏在桌子上打盹養(yǎng)神,若是不留神被誰碰一下,趕忙爬起來搖手輕語“夠了,夠了。”
崔邵是顏延之自己頂不住拉進“戰(zhàn)場”的,這時正齜著白牙在那嘿嘿傻笑,別人問啥也蹦不出一個字。
至于謝靈運,這幾人里他的酒量最大,一只胳膊正摟著崔邵,一只手遙舉酒樽敬天。
“濁酒一杯,以敬寂寥?!?p> 說完也不理崔邵有沒有回應(yīng),拿著空空如也的酒樽就往嘴里送。
上好的酃酒清冽無比,哪里是普通人喝的濁酒,劉義真看著舌頭都喝大的謝靈運搖搖頭。
“崔……崔……”
“嘿嘿……崔邵,字仲毅?!?p> “崔仲毅是吧?你很不錯。”
“嘿嘿……”
“來來來,咱們兩人再飲一杯,謝全!謝全!過來倒酒!”
“嘿嘿……”
崔邵酒量大又與人無爭,謝靈運不管說什么他都嘿嘿笑著回應(yīng),待謝靈運說到慷慨激昂處他就拍手應(yīng)和,這讓謝靈運感覺找到了知音,完全忘記了白天的沖突和兩人的門第落差。
看著兩人雞同鴨講竟然能流暢的溝通,劉義真捂著臉無語的別過頭。
“大師,天色已晚,義真明日還要早起入京復(fù)命,今夜就先到這里吧?!?p> 崔邵是指望不上了,劉義真只好向慧琳求助。
“劉公子客氣了?!?p> “今日夜飲,多謝劉公子慷慨款待。”
劉義真只是奉上了好酒跟著三人蹭了一頓晚飯,慧琳可是滴酒未沾,他這是代兩位好友答謝。
“相逢即是緣,今夜暢談,義真收獲良多,若是再有機會,還望大師不吝賜教!”
兩人初次相見,所謂交淺不便言深,但劉義真略微跟慧琳聊了幾句,就知道這個和尚不簡單,他對時局有很深刻的見解,對江左愈演愈烈的佛道之爭也有自己獨特的看法。
這個黑衣和尚不像看上去那樣平淡無奇。
他有很大的野心!
而劉義真說的也不是什么奉承的話,他還真想找個機會和他多聊一聊。
“宋公帳下能人無數(shù),劉公子要延請名師,不過宋公一句話耳,小僧哪里比的上那些名士?!?p> “不過劉公子若得閑暇,可往城西治城寺一晤,小僧多在寺里修行。”
討論就此停止,兩人分別囑咐下人將崔邵和謝靈運架回房間,崔邵被劉乞拎著直嘿嘿笑,而謝靈運則手舞足蹈推搡的仆從還要再飲。
……
“二公子,作夜飲酒無狀讓他人看笑話了。”
純糧食釀造的好酒就是好酒,呼呼大睡一夜,崔邵清早起來容光煥發(fā)精精神奕奕,坐在馬車里苦笑著跟劉義真說著抱歉。
“崔先生,平日里看你精瘦精瘦的,沒成想拎起來還挺沉的?!?p> 劉乞正好打馬在馬車外,聽崔邵說話便一只手掀開窗簾笑著打趣。
“不打緊不打緊!”
劉義真捂嘴偷笑,看崔邵不好意思的樣子立馬正了正顏色安慰他。
“作夜崔先生除了笑的瘆人以外,也沒什么其他過分舉動了?!?p> “不過你還真有一套,哄得那謝康樂感激涕零的,要不是我跟慧琳大師拉的快,說不得你二人要叩首拜為異性兄弟了?!?p> 劉義真繪聲繪色的對崔邵講述作夜他跟謝靈運的糗事,劉乞在車外聽得哈哈直樂,而崔邵臉色頓時漲紅了起來。
“飲酒誤事!”
“飲酒誤事?。 ?p> 崔邵捂臉長嘆,這下好了,往日里給二公子留下的印象轟然而塌了。
“咳咳……”
崔邵咳嗽幾下打斷了樂成一團的劉義真,回憶了一會似乎想起什么來。
“作夜跟謝康公把酒言歡暢談甚久,聽他那話里的意思……”
這是崔邵頓了一頓,似乎是在斟酌著用詞又似乎是想暗示什么。
“謝先生在世子府不是很受待見,他言語之中頗有點郁郁不得志之意?!?p> “哦?”
劉義真聞言也收起笑臉嚴肅了許多,昨晚他只顧著跟慧琳討教,倒是沒怎么注意把酒言歡的謝靈運幾人。
抬頭撇了一眼崔邵,知道他話里有話。
自己對謝靈運有好感崔邵是心知肚明,可昨天他還對自己講明謝靈運、顏延之是世子府的人,勸自己輕易不要招惹,怎么今天又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了?
“那又如何,謝先生狂放不羈,到哪里都是得罪人的性子?!?p> 劉義真沒有順著崔邵的話說下去,事實上他自己也在糾結(jié)。
對于往后自己心里還沒有長遠的規(guī)劃,自來到這個時代后唯一費盡心思做的就是希望能在赫連勃勃南下之前將關(guān)中的晉人百姓南遷。
本來的打算是等事情了結(jié)后就回南方做個安樂公,老劉僭位也好不僭位也好,反正跟自己沒什么大關(guān)系,只要自己能跟世子重歸就好安享余生是沒什么大問題的。
可經(jīng)歷了關(guān)中潰敗見識到種種慘狀之后,劉義真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么。
就謝靈運那四面樹敵的性格,估計自己遲早有一天也會忍受不了他,暫且還是遠遠的觀望欣賞吧。
再說自己此次回到南方,也不知道前途如何,哪里有精力再去想其他之事。
“二公子?!?p> 崔邵嘆了口氣,有些話點到即可,世子和二公子不和人盡皆知,可二公子又不像世子一直坐鎮(zhèn)中樞,在建康沒有那么深厚的助力。
王修、毛修之都在洛陽,段宏去了彭城,毛德祖留在了蒲阪,傅弘之去歲已經(jīng)折了。
唯一對二公子能有幫助的是養(yǎng)病的王鎮(zhèn)惡,可惜他還有一直待職在府。
至于朱齡石兄弟、蒯恩之流,接觸時間不長只能算混個臉熟,他們最終還是聽宋公的。
“內(nèi)軍在建康布局時間不長,屆時能否有用還未可知,謝康公人雖狂妄,可秉性不壞?!?p> 還有句話他沒說,謝靈運背后站的是偌大的謝氏家族。
“且再看看吧!”
劉義真倒不是很在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兩世為人,還有什么可怕的。
……
“二公子,過了前面驛站馬上就進城啦!”
不知道行車了多久,就聽劉乞打馬飛奔著喊道。
劉義真將腦袋伸出窗外深吸一新鮮空氣。
建康,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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