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李,你看我這卦象如何?”
“孤寡之相,早年間富余,中年家道中落妻離子散。”
橫擺在桌上的六枚銅錢,早已暗示了他的命運。
剛開始瞧我還有些戲謔的中年男子,聽到我說的話,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留下袋內的銀兩轉身離去。
其實這卦象還有下半句我還沒說出口,若是他能改變,則可安享晚年。
每日出攤,除了必要的五卦外,其余時間我都是看路過的行人。
這卦象,可準,也可不準。
我是渡口橋唯一一個算卦的先生,他們都叫我瞎子李,說我心瞎眼也瞎,專門坑蒙拐騙。
可是我眼不瞎,心也透亮,我比他們誰都看得清楚他們以后的走勢。
“瞎子李,你今日還剩幾卦?”
“三卦?!?p> 問話的是西街頭的一個大喇叭,專門好多管閑事,撥弄是非。
“前面那個人你坑了多少錢?”
坑?
我上抬眼皮,看著她的眼睛,又垂下頭來。
這婦人有大難!
我把橫擺在桌上的六枚銅錢拾了起來,放進碗內。
這婦人不信我,說了也只是給自己平添麻煩,倒不如不說。
“瞎子李,你瞎忙活啥呢?給我說下,你剛坑了那冤大頭多少錢?”
她在我耳邊叨叨嘮嘮個不停。
我垂下眼皮,不做搭理,過一會她自會識趣離開。
“先生,我想算一卦!”
就在這婦人剛離去,我的生意又來了。
問我卦象的是一名年輕女子,穿著簡單的灰布衣裳,面容干凈,氣色尚好。
“求什么?”
“求姻緣?!?p> “姻緣?”我微愣,從旁邊拿出一張紙,讓她把生辰姓名屬相都寫在紙上。
姻緣這個東西,我已經好久沒有替人算過了,來求的,大多數(shù)都是求而不得的人。
她的字體娟秀,想來家中必有學識之人,教他識字念書。
“此姻緣有緣無份。”
女子突地呆愣在原地,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我等了許久,才聽到她問出的這句話。
姻緣這事,還要看兩人相處,有緣無分自然是對方不再留戀。
“并無,你不如忘卻向前看,或許會遇到對的人?!?p> 我替她指明了一條道路,至于她愿不愿意忘卻,那是她的事,我無權多加詢問。
她留下了一串銅錢轉身離去。
今日卦象,已算了三卦,剩余兩卦有緣自會遇見。
我也不愿意繼續(xù)在此地等待,收拾好東西,帶上今日得來的銀兩,去東街喝上一壺好酒。
溫好的酒,有一股很淡的桂花香,酒不烈,比較溫和。
“瞎子李,你替我算上一卦我這家店以后的生意怎么樣,今日這酒水我給你免了?!?p> “大掌柜怎么也愛湊這熱鬧了?”
我把酒碗放下,不是我不信這大掌柜,而是他從來都不相信這些算命的。
“瞎子李,我話還沒說完,若是不準,你以后也不準來我這酒樓內喝酒了。不是我不愿意留你,而是那些酒客都不喜你?!?p> 我明白大掌柜的意思,留在一個聲名狼藉的人在酒樓內喝酒實屬不易,他又不能趕人走,只能出此主意。
“掌柜,你不必如此。”
我搖了搖頭,提上自己的東西離開酒樓。
在我剛出酒樓,早上找我算命的那位中年男子突然攔住了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許是費了一番功夫吧。
“先生乃神人也,不知我可否邀先生去往家中做客?”
家中做客?
許是有什么客人在等著吧。
“去吧。”
我跟在他的后頭,來到了他現(xiàn)在的家中,一間小小的茅草屋。
他推開門后我見著了里面的人,沒想到他們竟能尋到這里。
躲是躲不過的。
“先生可否為我倆算一卦,我們此中機遇還剩多少?”
“可。”
我應道。
我還剩兩卦,看來這兩卦是專門等著他們倆的。
“先生為何要躲著我們?”
躲嗎?
我只是怕了,怕了這條命會葬身在這里。
“你們應該明白,此事不可強求,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執(zhí)意算這一卦?”
“老師說先生是大能人,有先生的卦象我們做事也能安穩(wěn)許多?”
我不是什么大能人,我只是一個算卦的,只是早年間誤入一地,為了證明自己留下了一卦,沒想到他的學生竟會找到此地。
“你們把所求之事寫在紙上,我自會替你們算出,我希望我算完卦后,你們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再憑空污蔑我了?!?p> 我的名聲為什么在這里傳的這么差,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了。
我只是不想理這些雜事,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是他們做的。
為了尋我出來替他們算卦,還真是煞費苦心。
他們所求之事,都寫在了紙上,兩人皆為一事,卻要算兩卦也真是可笑啊!
那個位置真的有這么重要?
是挺重要的,可是關乎天下安危大事。
卦象我算出來,他們倆所求之事只有一人能達成所愿,不知他們愿不愿意看到這結果。
這卦象可準也可不準,我可告訴他們這結果,但這結果不一定會是他們想要的。
但我卻并不想這么做,我游走四方,替人算卦無非是為了結交人脈,保住自己一命。
我寫了兩張紙遞給他們,上面寫著一樣的兩個字:大吉。
他們倆看到結果,都很欣喜,急匆匆向我請辭離去。
我此番只為保命,無論他們倆誰坐上那個位置,總歸會留我一條性命,也不枉費我這般躲藏。
西街的大喇叭終究也還是因為這張嘴遭了大難,無故搬弄是非被人殺死在了家中,尸體臭了幾日才被發(fā)現(xiàn)。
世道還是開始亂了,原本和睦的兩兄弟也開始各自執(zhí)政,分庭抗禮。
戰(zhàn)火連篇,這苦的終究還是百姓。
外有倭寇入侵,內有各自為營。
我或許不該給他們算上這一卦,即使會丟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該連累這些百姓。
瞎子李,終究還是不能存世,卦象只能替人解憂,再多便會讓人平添許多貪念。
因果,因果,我瞎子李造成的因自然要我來償還這果。
我脫下了身上的道袍,開始跟著他們四處平定戰(zhàn)亂,直到這世間再次穩(wěn)定,才避世不出。
卦,可生萬物,亦可毀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