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前后矛盾
兩人在南昌城里又閑逛一番,將近傍晚的時候,便一起到了城南的這家道觀,道觀名為鐵柱宮,觀主見這兩人為了一碗菌菇湯便特意來此,也是哭笑不得。不過好在駱英鳳和王云捐了不少香油錢,觀主倒也樂得開心,于是席間便高談了些養(yǎng)生之道。三人一起聊來聊去,靜坐吐納,不知不覺竟已近天明。
這時一個小道童跑進(jìn)來,說道:“師父,外面有位諸老爺,說是要找一位叫王云的施主?!?p> 一聽到諸老爺三個字,王云把自己腦門一拍,說道:“哎呀,我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洞房花燭夜呀?!?p> 駱英鳳和觀主聽了這話,均是一臉錯愕,這新婚之夜,竟然能把正事忘了,和駱英鳳吃吃喝喝,還到這道觀之內(nèi)閑談打坐,可謂千古第一人了。
王云對駱英鳳說道:“駱先生,小生需告辭了,愿他日能再與先生相見?!?p> “咱們后會有期。“駱英鳳覺得王云太有趣,這大大咧咧,蠻不在乎的性格,倒是挺對自己的脾氣。
王云離去之后,駱英鳳就在道觀中睡下,直至天光大亮才起。辭別了觀主,駱英鳳便回到南昌城內(nèi),打算買些干糧水酒之類,準(zhǔn)備啟程趕路。
南昌城內(nèi)的一家點心鋪里,駱英鳳正在尋些帶在身邊的干糧,正在挑著,進(jìn)來一個掌柜模樣的人,鋪里的伙計見了,趕忙過來,請安道:“錢掌柜,您回來了,喲,看您可消瘦了不少啊?!?p> 錢掌柜皺著眉頭,揮一揮手,示意伙計去忙,自己則在店里的一張椅子坐下,重重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又過了一會兒,店里進(jìn)來三個人,一臉嚴(yán)肅。駱英鳳見了,正是昨日幫自己攔住那個潑皮的三個人,便想打個招呼,但是自己和這三人目光相接,這三人卻毫無反應(yīng),就像是從未見過駱英鳳一般。
駱英鳳見狀,也只好放下剛要舉起的手,不再做聲。但是見這三人雖是在店內(nèi)閑逛,把店里的點心又拿起放下,而眼神卻始終盯著坐在一旁的錢掌柜。
“這三人怎么會對一個掌柜如此上心?”駱英鳳覺得這三人的舉動有些異樣。
過了一會錢掌柜睜開眼睛,對伙計說道:“給我備些酥糖?!?p> 伙計聽到掌柜的吩咐,便包了一包酥糖,送到錢掌柜面前。錢掌柜拿起酥糖,便起身出了店鋪。長須男子對另外兩人使了個眼色,三個人便尾隨著錢掌柜出來。
駱英鳳本不想管這閑事,但想到昨日這三人的舉動,本是正派人士所為,但今日之舉,倒像是要將這錢掌柜綁了去,這樣前后矛盾的事情,駱英鳳實在憋不住心中的好奇,待三人出了門,自己則是悄悄跟著,想要探一探究竟。
錢掌柜出門走了一會,便拐進(jìn)一個小巷。長須男子對另外兩人做了個手勢,兩人點點頭,便站在巷子口守住,左右張望,長須男子則閃身拐進(jìn)另外一條道。錢掌柜走到一個岔路口,突然間,一雙手從側(cè)面伸出,將錢掌柜拉進(jìn)岔路,一手將其口鼻捂住,一手緊緊將其抱住。錢掌柜受了驚嚇,嘴里又喊不出聲,只能在那里蹬腿亂抓,那袋酥糖也散落在地上。在巷子口守著的兩人見長須男子得手,便進(jìn)了巷子,其中一人用手掌在錢掌柜脖子上用力一砍,錢掌柜便昏了過去。另外一人從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個麻袋,三個人一起把錢掌柜裝了進(jìn)去。
駱英鳳趴在巷子口的一個房頂上,看的真切,這三人果然是沖著錢掌柜而來,見錢掌柜被裝進(jìn)麻袋,當(dāng)下就要沖下去救人,但轉(zhuǎn)念想來,又覺得這三人的神情舉止,不像歹人,猶豫間,長須男子扛著麻袋,和另外兩人一起沿著城中小巷,飛快地朝著城北的一座破廟而去。
論輕功,這三人是比不過駱英鳳的。只見駱英鳳沿著房頂接連縱越,一路緊跟,待長須男子等人到了破廟,將廟門緊閉,便四下環(huán)顧一番,在廟的一個角落,順著一個墻洞向里看去。
錢掌柜已經(jīng)被綁在了一根柱子上,卻依舊昏迷。長須男子便伸手在錢掌柜的左肩,用力一捏。
只聽“啊”的一聲,錢掌柜便醒了過來,依舊惶恐異常,嘴里慌張的說道:“幾位好漢……好漢……饒命……饒命啊……”
“錢掌柜,我們不要你的命?!遍L須男子依舊面無表情。
“那你們是要錢嗎……我有……我有……要多少我都給……”錢掌柜一聽不要命,便趕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長須男子找了個凳子在錢掌柜面前坐下,另外兩人則站在他的身后。
“我們也不要錢,只要你回答我們幾個問題?!遍L須男子的聲音低沉,緩慢,冷淡。
“什么問題……只要……我知道……一定……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要……只要你們放了我……”錢掌柜聽到長須男子說話的口氣,竟越來越害怕,結(jié)巴的更厲害了。
“是誰讓你在你的商隊里夾雜火器?你又將這些火器送到了誰的手里?”長須男子眼睛直直地盯著錢掌柜,一字一頓地問出了兩個問題。
錢掌柜聽完愣了一下,接著又哆哆嗦嗦地說道:“好漢……我……我就是一個正經(jīng)的商人……從來沒有運過什么火器啊……”
長須男子冷笑一聲,繼續(xù)說道:“錢掌柜,你知道撒謊的后果嗎?”
“我真的……真的……沒有撒謊啊……”錢掌柜說話的時候,帶著哭腔。
長須男子把手向后一伸,后面的一人便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放在長須男子的手。
長須男子接過來,翻開幾頁,緩緩念道:“正德九年,三月初七,錢永年于漢中進(jìn)紅棗,蕎面,小米等十余車,途徑襄陽境內(nèi),私藏火器三十余支,彈藥五千余發(fā),混于車隊其中,至南昌城外五十余里,違禁之物不知所蹤。”
又翻過幾頁,繼續(xù)念道:“正德九年,八月十三,錢永年于成都購得土產(chǎn)等約三十余箱,經(jīng)水路,行至夷陵境內(nèi),夾帶火器五十余支,彈藥八千余發(fā),至漢陽,轉(zhuǎn)陸路前行,出武昌,違禁之物去向不明,至今不能查?!?p> 只見錢掌柜臉色鐵青,黃豆大小的汗滴不斷地往下滴。
“還要我繼續(xù)念嗎?錢掌柜?”長須男子將冊子拿在手里,問道。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錢掌柜的臉上已經(jīng)如同被水洗過一般。
“怎么?還不想說嗎?”長須男子見錢掌柜依然不肯說,便將冊子交給身后的人,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錢掌柜跟前。
錢掌柜似乎不敢看著眼前這個人,只把頭低下,渾身依然不住地哆嗦。
長須男子突然伸手,啪的一聲,打在錢掌柜的右臉上,錢掌柜只覺眼冒金星,血頓時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好漢……饒命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錢掌柜哭喊著說道。
“什么都不知道?”長須男子冷笑一聲,從懷里拿出一根撥浪鼓,搖了兩下,又繼續(xù)說道:“不知道這個東西會不會讓你說些別的。”
錢掌柜看見撥浪鼓,便激動起來,大聲哭喊道:“你們……你們對我兒子干了些什么?”
“你放心,他還在家里。這根撥浪鼓,只是我趁他睡著的時候,從他手里拿來的?!遍L須男子將這撥浪鼓送到錢掌柜眼前,又拿回來,繼續(xù)說道:“不過你如果繼續(xù)什么都不肯說的話,下一次我?guī)淼模峙戮筒恢皇沁@根撥浪鼓了。怎么樣,錢掌柜,想起來要跟我說什么了嗎?”
錢掌柜此時已經(jīng)泣不成聲,突然間接近瘋狂,不斷用力地把后腦磕在柱子上,砰砰作響,嘴里喊道:“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吧……只求你們放過我的兒子……”
“想死?”長須男子見錢掌柜越撞越用力,便伸手在錢掌柜的胸前點了兩下,錢掌柜便定住不動,只在那里氣若游絲地說道:“殺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殺了我吧……”
“你以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別忘了,你偷運這些火器用的可是青龍幫的船隊,你死了,還有你的夫人和孩子,就算我們罷手,他們?yōu)榱似睬暹@罪名,會做些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長須男子厲聲問道。
錢掌柜雙眼空洞地看著長須男子,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不要再逼我了……你們斗不過他們……我說了……我會死……我全家都會死……你們也都會死……”
這時,駱英鳳聽到長須男子提到青龍幫,心中突然一凜。臨行前,龍二千叮萬囑,小心行事,不要泄露青龍幫的貨船上有人偷運火器的事情,但這里竟然有人把這件事說了出來。不經(jīng)意間,駱英鳳挪了一小步,碰到腳邊的一片碎瓦,發(fā)出輕微的一聲響。
長須男子本要繼續(xù)和錢掌柜問話,聽到響聲,突然停了下來,從懷中掏出兩柄飛刀,朝著駱英鳳藏身的方向扔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