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鳥盡弓藏
“什么?你們竟然發(fā)生了這等事?究竟是何人所為?”胡沖聽罷站起身來激動道。
徐莫行一行人在醫(yī)館幫陳放上藥包扎后洗凈了臉上血跡,又去裁縫鋪置了一件直身交領(lǐng)的白色的布衣,便由官兵看護著回到了風(fēng)雪客棧。
胡沖蕓娘見到城內(nèi)突然戒嚴驅(qū)散路人后心覺不妙,回到了客棧后便到了徐莫行房間一看便發(fā)現(xiàn)幾人圍著受傷的陳放討論些事情,詢問之下才得知了方才徐莫行一行人的遭遇。
“也不知這幾個東瀛倭人究竟為何對我們下此殺手?!标惙乓苫蟮?。
在座的都是老實巴交的縣城衙役與平民,別說遠在扶桑了,就連這四十里外的汝寧城也是少有拜訪。究竟是得罪了誰?
徐莫行這次是真的想破頭也想不出個中關(guān)聯(lián),倒是林遠,若有所思卻也不說話。
更奇怪的是方才還脾氣暴躁的高自如,如今也是一口一杯茶水灌著,不知在思索何事。
蕓娘給陳放打了盆熱水,勸解道:“你們莫要皺眉了,既然眾位兄弟皆無大礙,那刺客還折損一人,便已是皆大歡喜,想必也不敢來犯?!?p> “恩,夫人說的是。不怕,今晚你們只管歇息,俺老胡來替你們守夜,照應(yīng)著點?!焙鷽_拍拍胸口道。
“所幸我們并不會在此久留,明日起個大早返回確山,這里實在是龍蟠虎踞,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毙炷星弥烂娴?。
眾人經(jīng)歷過一場廝殺,現(xiàn)在皆是心力憔悴,匆匆聊了幾句便各自回房了。
夜到了后半夜,陳放因傷倒睡得很快??粗X的陳放,可徐莫行卻睡不著。
兀自坐在窗邊看著窗外假山。方才砍斷頭顱,血從腔子里噴薄而出的畫面還縈繞在腦海中,有一種作嘔的感覺。
畢竟是第一次殺人,他才來到大明兩個月,卻甚覺武功的重要性,短短兩個月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兩次廝殺,讓他覺得武功是他最需要的東西。
本來在今晚之前,他還覺得自己刀法武功進展不錯,哪知和這些倭人,馬仲鈞比起來,真是不值一提。
再想到今日救急的馬仲鈞,若說是自己殺了那倭人,不如說是馬仲鈞幫了一個大忙。
那擲刀之力之猛,不讓于雨夜吳量鶴一箭之力。徐莫行暗自忖度若是自己定然接不下這刀。
倭人雖強行擋住此刀,但實際雙臂已被震的酸疼。自己抓住機會痛打落水狗,連劈六刀讓他人沒有喘息的機會,撿了個便宜,這才砍落對手的刀。
這馬仲鈞亦是個高人!徐莫行心中感慨。
而且他有一種預(yù)感,這晚的刺殺恐怕跟自己脫不了干系。
一共四個倭人,一個武功好些的頭目直奔自己而來。雖說偷襲的是自己與李清影但那自稱李清影的女子毫無抵抗之力,如此好擊殺的目標(biāo),那倭人竟對她也毫無作為。刀刀專找自己要害,可見目標(biāo)應(yīng)該還是自己。
至少可以說明,不是沖著李清影來的。再論個人經(jīng)歷。高自如和林遠乃是后來才來的衙役,之前并沒有與人交惡。若是有那衙門也是能查出案底,又怎么錄用他們當(dāng)衙役?
再說陳放,陳放兩個月前倒是配合許佑等人殺敗了別山云,要說是山匪刺殺,徐莫行覺得倒還略有可能。
可這是四個地地道道的倭人,他可不認為一個藏于大明腹地深山中的粗鄙土匪能和海上的倭寇聯(lián)系起來。
所以當(dāng)時在場五人中,若真要論起過往經(jīng)歷中最為獨特的便是自己了。自己不似陳放等人是光明正大的入選衙役的,而自己卻是許佑開罪,方國正給自己開了個后門讓自己進入縣衙。
論來路,最神秘的就是自己。且不說他根本不是這大明之人,他到現(xiàn)在連戶籍和路引都沒有,屬于三無人員。身上還肩負著尋盧濟清和羊皮卷這些隱秘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自己還知道了凌如秉和摘星樓等一系列的密事,這不知不覺間不知道暗中得罪了多少人!當(dāng)師傅將羊皮卷交給自己的那一刻,他的命運徹底的被改變了。
對了摘星樓!摘星樓!這摘星樓和這倭人難不成有勾結(jié)???徐莫行想到此處握緊了拳頭。
“摘星樓,我無意與你為敵,你卻處處置我死地?!毙炷朽?,拳頭握的咯咯作響。
“徐爺這么晚還沒休息?”一聲傳來。發(fā)現(xiàn)窗戶外的假山旁的過道上林遠站著,他也沒睡。
“哦?林兄也沒睡?”看了眼床上已經(jīng)入睡的陳放道。
“發(fā)生這樣的事估計也就老高能睡著了,哦,胡頭兒也睡著了。”林遠搖搖頭道。
徐莫行聽罷無奈搖搖頭,倒也在意料之中。
“徐爺既然也沒安寢,不若與林遠走動走動?”林遠道。
徐莫行覺得別在房屋內(nèi)難受,有個人陪倒也還不錯,便起身也不走門,一個躍身便出了窗戶。
兩人便穿過這內(nèi)側(cè)的走廊繞下樓往客棧的后方的庭院走去。
“徐爺今晚受驚了,不過卻也是大顯神威。”林遠不溫不熱一句。話鋒一轉(zhuǎn)又道:“徐爺?shù)念^發(fā)是怎么回事?為何頗為精干?徐爺難不成之前是出家人?”
徐莫行一聽便知道這是對自己頭發(fā)差異便道:“趕路時被一伙匪賊割了頭發(fā)?!?p> “哦?這世間還有此等怪異的賊人實在讓人側(cè)目?!绷诌h這話說的似信非信。
“咱們這些做下人的,做事單憑一個忠字去做,朝廷月月按時頒發(fā)俸祿滴米未少,但也算是體貼我們做下人的?!绷诌h道。
徐莫行也是點頭表示同意,這大明初不曾像末年一般缺糧少米,對待公務(wù)員但也算得上好。
“我老林沒什么志向,能做一輩子衙役,朝廷按時給我俸祿,老有所終便是我的心愿了?!绷诌h話未盡道:“這當(dāng)今陛下剛剛御極不久便厲行新政,大刀闊斧改革,百姓安居樂業(yè),那些作亂的賊子當(dāng)真是可恨。”
“林兄此話不假,唯恐天下不亂的賊人當(dāng)真該殺?!毙炷薪釉挼?。
“徐爺可曾聽過這鳥盡弓藏的故事?”林遠陡然來了一句。
徐莫行轉(zhuǎn)頭看著林遠半晌才點點頭道:“自然是知道的,不知林兄想表達何意?”
“這世間的萬事最凄涼的事情莫過于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了。你說這文種,重心為國,忠心為主到頭來卻落得個慘死,實在讓人扼腕唏噓。林某每每想到此事深感慶幸自己效忠在一個不會致自己于死地的上位。你說是吧,徐爺?!绷诌h說的話里有話,一時間讓徐莫行捉摸不透。
“那些做出鳥盡弓藏的人,往往沒有什么好下場,亦不會成大事?!绷诌h盯著徐莫行道,仿佛想看出徐莫行些許變化的神色。
可徐莫行卻一頭霧水,今天被這林遠拉出來說了一堆本朝好,鳥盡弓藏的故事。他只是覺得好笑,難道這大明朝太祖不就是個兔死狗烹之徒嗎?只是這個時代沒人敢這么想罷了。
徐莫行毫不回避林遠的目光,直直的看著林遠道:“林兄所言的確不假,所以這勾踐的越國不也被楚國滅了嗎?”徐莫行打著太極,見招拆招,就事論事的帶了過去。
林遠盯著徐莫行神色淡然,并無絲毫慌張和變化于是道:“徐爺不要往心里去,今日之談純屬兄弟們之間的閑余之話,并無它意?!?p> 徐莫行笑道:“怎會,徐某是個粗人,林兄不說我都不知道這些話還能往心里去?!倍上嘁曇恍?,繼續(xù)順著碎石路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