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逢落水,這下他倒也顧不得什么了,腳下一沉,身形忽然變得靈活數(shù)倍,就著風(fēng)勢一躍便到了筏尾。只見他“哈”地一聲,將竹竿換到左手,在空中“唰”地一揮,左手再一使勁握著竹竿向那河中一插,便正正卡在河下兩塊礁石之中。他左手手臂青筋爆出,頓時生出內(nèi)力,便是僅靠這一臂之力與這狂風(fēng)相抗!他腳下又是一壓,生生將兩根竹子震破一層,將他雙足牢牢卡在其中,這一套動作說出來雖長,但著實只是眨眼之間的事。
老艄公穩(wěn)住了筏子,身子屈下,右手伸下水去,順勢一撈,便將蘇逢撈了出來,手下再一松,便將蘇逢穩(wěn)穩(wěn)拋在了筏子上。
蘇逢在水中時間甚短,便只喝了幾口河水而已,被老艄公救上筏子,片刻之后便回轉(zhuǎn)過來。
這時再看那老艄公,便見他真氣外放,穩(wěn)穩(wěn)操著竹筏,儼然是個武林高手!
“你,你會武功?”蘇逢驚道。
那老艄公此時眼中精光盡放,瞟了一眼蘇逢:“我要是不會武功,你這小女子今天可就沒命了?!?p> 蘇逢一驚,心里閃過一個念頭,“那橋不會是你打斷的吧?”
老艄公又是瞟了她一眼:“不是我打斷的,難道是你打斷的?”
這老人家……當(dāng)真一點也不親切和藹。
“你為什么要打斷那橋?”蘇逢怒道。
這時那老艄公卻是“哼”了一聲:“我偏不說?!?p> 蘇逢語塞,頓時沒了脾氣。在這水上,是人家的地盤。若是惹惱了這老艄公,她可不一定能安穩(wěn)渡河。
過了一會兒,那筏子便在狂風(fēng)中蕩蕩悠悠靠近了河岸。誰知剛一靠岸,那風(fēng)便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立馬便小了許多。
“難不成……是為了阻我過河?”蘇逢踏上河岸,回過頭看向筏子上的老艄公,突然開口。
“你這小女子,還有點腦子?!崩萧构鋈灰桓睗M意的模樣。
“你這老頭當(dāng)真是缺德,阻我過河便來阻嘛,犯得著連橋也打斷么?現(xiàn)在橋斷了,你讓別人怎么辦?”蘇逢忽然怒道。
老艄公愣了一下,卻是一笑,“你這小女子,還有幾分意思。”
說罷竟長竿一揮,要將筏子撐回對岸。
“喂,老頭!”蘇逢喊道,“是馥嫣紅讓你來的嘛?”
卻見那老艄公頭也不回,只是朝后擺了擺手。
也是,若是馥嫣紅派的人,不把她捅下水便算好的了,怎么還會救她?
蘇逢扯了扯自己頭上的水草,看著一身濕漉漉的自己,著實有些無奈。
到了入夜的時刻,蘇逢加急趕路便到了揚(yáng)州城外。這時蘇逢身上的衣衫也干了,雖然身上有些臟兮兮的,又是血又是泥,但是所幸天色已黑,過往的行人倒也并未注意到她。
蘇逢繞過了揚(yáng)州城的城門,向東一路直行。
江湖中人皆知,洗血門就立足于揚(yáng)州城??墒羌幢闳绱耍两褚矝]人尋得到,這洗血門到底是在揚(yáng)州城的什么位置。
揚(yáng)州城東三里處,有一座野山,揚(yáng)州人稱其為“野鬼山”。
這野山之下,有一大片野墳地,由于長久無人祭拜灑掃,又正值邊上的密林常年不見陽光,生出了厚厚的瘴氣毒霧,便更顯得此處格外陰森怕人來。再加上,這數(shù)年間,一直有人宣稱在此地遇見怪事,甚而見到了已故之人的身影。久而久之,這座野山便有了“野鬼山”的名字。
洗血門,便就在這野鬼山的山谷之中,被林木、山泉環(huán)繞,倒也算得上世外桃源。
又過了半個時辰,蘇逢終是到了這野鬼山下。
輕車熟路地穿過山腳下的瘴氣地,蘇逢腳步愈快。不知道為什么,越靠近洗血門,蘇逢的心里卻越是慌張。
再穿過一片樹林,到了山頂,便可以看見洗血門所在的山莊宅院了。
蘇逢出了密林,抬眼便看見滿天的星辰......和沖天的火光。
正是洗血門的方向!
蘇逢愣住了片刻,便使盡全力朝洗血門方向沖去。
她心中慌亂,腦子也一片空白,只顧著朝前瘋跑。
怎么會呢?怎么會呢?
猛地想起今日在林子中遇上的事情,那個砍柴的大漢,那個披麻戴孝的阿花,再加上那個會武的老艄公……這些人顯然都是想要拖住自己,拖住自己做什么呢?難道便是為了先她一步前來殺人放火么???
蘇逢很快沖到了宅院門前,卻見滾滾黑煙之中,遍地的尸體。蘇逢心中一堵,卻猛地冷靜下來,開始捂著口鼻挨個查看尸體。
蘇逢一具一具尸體查看過去,越看越心驚。其中有洗血門中的門人,從護(hù)衛(wèi)、到小廝、到殺手,會武功的、不會武功的,一個也沒放過。
她沒見到扈允漣、馥嫣紅和老鬼三人。
院子里面也許還有人。
蘇逢深吸一口氣,猛地跳進(jìn)院門前的溪流中,浸濕了衣衫又上岸,便是今日再一次全身濕透。
她腳下一點,毫無猶豫地施展輕功越過墻頭,冒著濃煙烈火沖入了院子。
“阿漣!阿漣!”蘇逢大喊。
院子里的草木燒得旺盛,進(jìn)得院中,火勢燎人,滾滾黑煙熏得蘇逢喘不過氣來,身上原本濕透的衣衫也在迅速變干。
蘇逢心知不能久留,腳下蓄力狂奔,在院中四處查看,在遍地尸首之中,強(qiáng)頂住大火一處又一處地搜尋扈允漣的身影。
馥嫣紅他們將阿漣帶回之后,若沒有立即殺死,必然會將他先關(guān)押起來。而洗血門中可做關(guān)押用處的地方并不多,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后院假山下的那座地牢!
她發(fā)足狂奔,剛剛進(jìn)到后院,心上卻如同涼水一澆——那假山處草木最為茂盛,此時更是燒得勢旺,一絲縫隙也沒有。
蘇逢怔了一怔,心口便是一窒。
“阿漣!阿漣!”蘇逢大喊,眼中淚水涌出。
都怪她,都怪她!半路上幫人挖什么墳?扎什么筏子?她就應(yīng)當(dāng)連夜趕路、馬不停蹄,倘若她早一步到了這里,便是要她一人對上整個洗血門硬碰硬,到底還是有勝算能夠救出阿漣……
不,不,她前夜便不該和他分開,明明知曉洗血門人在江寧城埋伏,明明知曉出了問題,她竟傻到同他分開!
便是她被嵇河帶走,可倘若她手腳快一些,也能回去同阿漣一齊對付洗血門的人,那阿漣也不至于兵器被毀、深受重傷……
可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
阿漣受了傷,又被關(guān)著,便是要逃又哪里能逃得了……
蘇逢心口扯得生疼,四肢無力支撐,周圍濃煙滾滾卻是恍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