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逢聽到身后有人,腦子還未反應,手上便已行動起來,只見她手風一動,便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柄短刀瞬時舞了出去。
那短刀剛遞到一半,蘇逢便認出來了來人,剛要收回手上勁力,短刀卻是一滯,被兩根指頭捏住。
那人捏住了蘇逢的短刀后,緩步走上前來,在月光下露出了臉。
“要不是我反應快,我老鬼的命今日說不準就要留在這云海山莊了?!敝灰姶巳嗣嫔喟?,一絲血色也無,身形頎長瘦削,手腳較一般人長出數(shù)寸,顴骨高高掛在眼尾,一雙眸子白森森的,瞳仁極小,長相十分駭人。
這人便是老鬼了。
江湖中人俱知,洗血門中有四人為金牌的殺手,此四人在江湖上名聲甚響,但他們的姓名面貌,便是洗血門中之人,也沒幾人識得——
“姣花蝎”,據(jù)傳此人面貌若姣花之艷,出手如蛇蝎之毒,她武功在洗血門中算不得高強,但長于用毒,凡是死在她手上的人,無一不是面目猙獰、痛苦萬分、百毒并發(fā)而亡;
“凈手琴師”,此人擅使琴弦為武器,他手下的命案,總是處理的干干凈凈,因出手甚快,該人面容表情未及變化便已身亡,尸體栩栩如生;
“鬼哭夜”,此人只在夜間殺人,行蹤可謂是洗血門中最為隱秘的一人,但只要他出手,此間便會傳出鬼哭一般的尖厲聲響長久不息,十分瘆人;
“銀錢使”,此人手上暗器功夫驚人,常以銅錢為武器,她經(jīng)手的單子,常是銅錢穿喉而死,其勁力之大、動手之精準,江湖中罕有。
這老鬼,就是洗血門四大金牌之一的“鬼哭夜”,“凈手琴師”是扈允漣,“銀錢使”便是蘇逢了。
世人推測這洗血門主肖三慘死,不是正道江湖有高人替天行道,便是敵對組織暗殺偷襲??捎钟姓l能想到,這肖三,竟是被自己門下的三大頂尖殺手合力擊殺的呢?
這事說來倒也不復雜。
這洗血門在江湖中名氣甚大,是風頭最盛的殺手組織之一,門下的刺客殺手們俱是來自天南海北,在這洗血門中做賣藝的活計,無非是以命換錢,在這江湖中討討生活。殺人取命無關正邪黑白,畢竟在這武林之中,弱肉強食的事情實在太多,一招落敗自此喪命的事情時時都在發(fā)生。
而總也有大把技不如人或不愿自己動手的人,愿意花錢買下另一個人的身家性命。
作為數(shù)一數(shù)二的殺手門派,洗血門的生意可算興旺得很。這扈允漣、蘇逢和老鬼三人,初時進入洗血門中,都是為了賺些生計。而不得不說賣藝殺人這門生意當真是一本萬利,更何況是他們三人這般頂尖的人物,是故很快這三人便都掙夠了一大筆買命錢。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既然有了足夠的錢,誰還想繼續(xù)賣命?而當他們三人提出想要脫離洗血門時,肖三卻絲毫不給情面。
如此這般,三人便順勢合力一同擊殺了肖三。
事情便就是這么簡單。
“誰教你這樣無聲無息?”蘇逢怪道。
“若是老鬼還叫無聲無息,那世間可清凈的半分聲響也無了。”扈允漣打趣道。老鬼出手,總是帶著凄厲的嘯聲,其聲之尖厲恐怖,數(shù)十里之內清晰可聞,聽過他嘯聲之人,無不心神俱散、肝膽俱裂。喪生于老鬼之手的人中,倒還真有不少是先被這嘯聲嚇得動彈不得、無法反擊的。
“我若不無聲無息,如何進的來這山莊?”老鬼面無表情地答道。
說的也是,老鬼這副長相做派,實在是不像是個正派人物,沒法白日里混進山莊。
“你怎的今日就到江寧了?”扈允漣疑惑,“難不成巫晉帶著門人也已到了?”
“沒那么快,”老鬼答道,“約莫著他們還須兩日路程,我左右也無事,便先來找你二人湊個熱鬧?!?p> 正說著話,卻聽見一陣喧嘩聲傳來,三人循聲看去,隱約看見有大隊守衛(wèi)正朝此處趕來。
“老鬼,你這身手當真退步不少,進莊未有一盞茶功夫,就被發(fā)現(xiàn)了?”蘇逢打趣。
老鬼還未反嘴,三人后方忽然傳來一陣響動。
是腳步聲,人數(shù)不少,還有人在喊話。
三人尋來聲瞧去,只見遠處有隱隱亮光,數(shù)人舉著火把朝此處奔來。
“應該是山莊護衛(wèi),”扈允漣皺眉,“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p> 蘇逢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夜行衣,有些后悔,“我可得藏起來,要不誤會就大了?!?p> 話音還未落,只見身邊的老鬼一個縱身飛起,登時不見了影子。
這個老鬼,隱匿行藏是長項,跑也跑得比一般人快。
蘇逢四處張望片刻,尋了左近一席院墻便翻了過去。
扈允漣?不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出來散步的么?無需管他如何應付。
蘇逢翻入的院子較小,前后只有兩排屋子,院中只有一方石桌四只石凳,并沒有供她藏身的地方。
蘇逢本想干脆直接越過這個院子跑回房間,誰知剛行了兩步,卻見她所在的院中,其中一間屋子突然亮起了燈火。
蘇逢見狀,頓覺不妙。這一片都是客廂,所居住的都是江湖人士,若是被人發(fā)覺,那可大大不妙。
她靈機一動,朝著那點燈的屋子對面的廂房奔去,腳下輕點瞬時一躍,一個倒掛金鉤便攀到了房門走廊的屋檐梁柱之上。
蘇逢四肢纏住橫梁,整個人掛在走廊的屋頂上。
“吱呀?!?p> 可誰知蘇逢剛剛攀穩(wěn),這邊的房門卻突然開了。
蘇逢皺眉,她這也太背時了些。
一個年輕男子從她身下房門走了出來。那男子在門口站定,似乎是在聽院墻那邊的動靜。
此時喧鬧聲已逐漸過去,想是護衛(wèi)們去了別處。
蘇逢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只見那男子上前幾步,正站在蘇逢的斜下方,他四下查看,從蘇逢的位置,只能見著他頂心濃密的黑發(fā),實在分辨不清樣貌。
又是“吱呀”一聲。
對面點燈那屋子們也開了。
“你也醒了?”對面那人開口。蘇逢微微皺眉,這聲音,她倒是好像在哪里聽過。
下面那男子點點頭:“我聽見有人跑動的聲音,是不是出事了?”
“或許只是莊里的護衛(wèi)巡視至此吧,若是出了什么大事,動靜也不會如此小?!睂γ婺侨私釉挘坝只蛟S只是進了小賊?!?p> “我想也是,”那男子又是一陣四下張望,順勢抬頭一望,“大半夜的這云海山莊也不會……”
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