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設計巧點夢中人
原來,所謂的“再也不去在乎他”,卻也只是騙自己的一個借口罷了。
怡衣隨著明夏、葉秋匆匆趕往王府,一路上思緒萬千......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一直以來,耶律樺對自己的百般柔情和萬分憐惜,自己并非鐵石心腸,誠然,也不是沒有體會到。
那天晚上在怡然軒,他的拼命解釋,他的百口莫辯,他隱痛哀慟的樣子,自己不是沒有感受到。他因不被信任而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是那么孤寂,那么受傷,自己也不是沒有看在眼里。
只是,自己就是惱他不夠坦誠相待,連“早有婚約”的事都選擇了隱瞞。
我慕怡衣,本就是一個小女人!
我有我的自尊,我的驕傲,我的不甘心,所以我不屈服,我也不認同。
這段時日,你耶律樺借酒消愁,酩酊大醉,我又何嘗寬心快樂過?如今冷靜下來,自己又隱隱有絲后悔,竟不知該如何自處。
......
剛邁進勇毅王府,老管家舒穆魯早已在大門口處,候著了。
走在通往木華閣的九曲游廊里,怡衣正惶惶而不知其所以然......
“夫人,老奴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老管家舒穆魯恭敬請示的話語,打斷了怡衣的萬千思緒。
“舒穆魯大叔,您說?!?p> “其實夫人您與王爺?shù)木壏?,是在十年前就已開始了的?!?p> “十年前?”怡衣百般困惑,驚訝不已,“這......這怎么可能?十年前我不過十歲。而且,我是大宋江南漢人,王爺是遼國北方契丹人。這南北之遠,隔了千山萬水。舒穆魯大叔,在燕山樺樹林相遇之前,我和王爺可是素未謀面呢?!?p> 聞言,舒穆魯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意味深長。
“您再好好瞧瞧這偌大的勇毅王府,想想這怡然軒的格局,為何是江南風格?這,可并非是一日之功啊。”
舒穆魯語重心長地說道。
怡衣心中陡然一驚,似乎醍醐灌頂。
老管家所言非虛,聽起來是有那么一些道理。
的確,王府園里每一處樓閣風景,嗯,就連亭臺樓閣所起的名兒,皆獨具匠心,足見耶律樺這位主人的用心良苦。
而自己對此,也是無一處不喜歡,無一處不滿意。
再仔細思量比較,勇毅王府與她的慕府......
呵。
確實有異曲同工之妙,就好像是為她量身設計一般。
可是老管家所說的“十年前”,“緣份”,又是何意呢?
轉(zhuǎn)眼已至木華閣的玉石牌坊前,她剛要拉住舒穆魯,想再細細詢問??纱换仡^,只見老管家已蹣跚著,走出十幾步之遠了。
怡衣一片茫然。不知該不該喊住舒穆魯老管家,希望他能詳細解惑,指點一二。
然而老管家回轉(zhuǎn)身看向她,微微點頭,眼神慈愛,只是留下了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然后朝她揮了揮手。
“去吧!去看看王爺吧?!?p> 怡衣仍是怔怔,只得轉(zhuǎn)身,進了木華閣。
一陣酒氣,撲面而來。
怡衣皺了皺秀眉,往里走進去。
只見十多個空酒壇子,被隨意扔在地上,正橫七豎八,一片凌亂,彌漫著滿屋酒氣。
而耶律樺正趴在窗前的木桌上,呼呼大睡。
這,難道就是老管家舒穆魯和葉秋所說的“王爺正頭痛欲裂”?
我看,是睡得超級香甜呢!
怡衣又好氣又好笑。沒想到,舒穆魯大叔和葉秋小丫鬟也會騙人了。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拿過一件披風,給耶律樺蓋上。
似是驚動到了他,耶律樺不耐地嚶嚀了一聲,濃眉緊緊蹙起,心事煩重的樣子。
那挺直的鼻梁下,一張薄唇微微張開,正嘟囔著什么,模模糊糊。
怡衣傾耳一聽,此刻,這些囈語,變得清晰起來。
“怡衣,不要不理我......怡衣......”
腦袋頓時“轟”的一聲。
她不是石頭,也不是木頭。此時此刻,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陡然間被輕輕觸動了。平靜的心湖泛起了漣漪,輕輕晃漾著,一圈一圈,循環(huán)往復......
熟睡中的耶律樺,就像是一個受傷無助的孩子,那么孤寂,那么悲傷,好像連睡夢里都不曾輕松過。
怡衣忍不住伸出手,靜靜凝視著,輕輕撫摸著他緊蹙的眉頭,一下一下......
可是,卻怎么都撫不平。
微微一撇頭,不經(jīng)意間,她看到案桌上翻開著的一本書冊。
書頁倒是甚為別致,上面的插圖描繪得繁復精美,應該是一本首飾設計圖之類的,抑或是介紹大遼風土人情之類的書吧,看不大真切。
見耶律樺呼呼大睡,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醒的樣子。
嗯,不如拾書來看,聊以打發(fā)無趣,慰藉時間。
一時好奇,怡衣便伸手拿了過來,細細翻閱起來。
突然,她的目光被書中一頁畫著扳指的圖片所吸引。
咦?
這圖中的扳指......
似乎......
似乎在哪里見過。
扳指上面,描繪著一個狼頭圖案,露著尖利的狼牙,眼神犀利,霸氣威武,栩栩如生。這應該是狼形圖騰吧。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異感。
呀!
自己不正是----也有一枚和書中所繪圖案,幾乎一模一樣的扳指嗎?
怡衣心中猛然一驚。
對!
是一枚玲瓏剔透,光澤瑩潤的玉石扳指。
哦,想起來了。
在自己八歲那年,父親在街邊設棚施粥,賑濟災民。那時自己見一個十幾歲的小哥哥蜷縮在墻角,還被好幾個小乞丐欺負,便沖過去幫他解了圍。又見他甚是饑餓的樣子,就施舍給他一個饅頭。
就是那個小哥哥,后來送了自己一枚玉石扳指,正是與圖中一模一樣,也是狼形圖騰。
正因為父親曾說過,要好事要樂善好施,不求回報。所以自己當時害怕父親斥責,還不敢收下這份禮物呢。
那枚扳指,至今還偷偷收藏于慕府自己房間梳妝臺的小格屜里,誰都沒告訴呢。
怡衣迫不及待地往下看注解。
“狼形圖騰玉石扳指,是遼國契丹王族所有,亦為王族之人身份的象征......”
如此說來,那位小哥哥,竟是大遼王族之人!
怡衣拼命追憶著,記憶中腦海里的那個人影,有些模模糊糊。
當時他用手遮著臉。不過他伸手抓過饅頭的那一瞬,她看到小哥哥的五官立體深邃,輪廓分明,鼻梁較于漢人,更為挺直。還有當他一抬頭看向自己時,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
怡衣猛然想起,他的瞳孔是墨藍色的,粗看之下,似與旁人無異。但細細瞧之,隱隱有湛藍色的光,非常特別。當時自己覺得驚訝不已,有些不可思議,還多瞧了幾眼呢......
“嗯?!边@時熟睡中的耶律樺,發(fā)出一聲夢囈。
怡衣瞥了一眼。
耶律樺的面孔......
耶律樺他......
不正是自己追憶中的那位少年嗎?
同樣大氣的五官,同樣挺直的鼻子,同樣的藍色眼睛,同樣的大遼契丹王族的身份......
只是,白駒過隙,時光悠悠,如今的耶律樺較之十幾年前,顯得愈加成熟與冷毅。
天哪!
怡衣不禁驚呼出聲。
是他!
就是他!
確實是他!
耶律樺,就是當年贈自己扳指的那位少年??!
世上,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
竟然,這位故人,就遠在天邊,而近在眼前!
哦,天哪!
怡衣瞪大了一雙美眸。
這個突如其來驚喜的發(fā)現(xiàn),令她突然之間很是不知所措。
怎么會,怎么會這般巧?
難道這一切都是緣份,都是命運的安排嗎?
她說不清此刻內(nèi)心是郁勃心酸,還是興奮感動,只覺得這種復雜的情緒,是如此不明就里,如同煮沸的開水,冒著熱氣,將壺蓋頂?shù)绵忄庵狈?p> 怪不得,在燕山白樺林初次見到他時,心里莫名覺得似曾相識。
原來兩人在幼時就已有過一面之緣。
怪不得,那次提到“初次相遇”,自己厭惡的表情會讓他轉(zhuǎn)身離去,背影蔓延成無邊的孤寂與哀傷。
原來,兩人想的情景,本就不一樣。
呵呵。
怡衣的眼角,泛出了淚光。
可相處這么久,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耶律樺是不是早就認出了自己?
她細細回憶起兩人的點點滴滴,從燕山白樺林目光交融的那一刻開始,到如今,現(xiàn)在,此時此刻......
想起剛才老管家舒穆魯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想想還有這勇毅王府的江南風格,這怡然軒的建筑格局,各處風景與慕府的異曲同工之妙,簡直是“慕府的仿制與延續(xù)”。好像是為她而量身設計。
不!
不是“好像”,而是----分明就是!
毫無疑問的,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一日之功!
看得出,是費了很多年心思的!
是時間的積累與沉淀!
耶律樺,原來,你那么早就已經(jīng)喜歡我了!
淚水氤氳,從怡衣的美眸中盈眶而出。
......
耶律樺在睡夢中,似聽到有人在低聲啜泣。他頹然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疑惑地環(huán)顧四周。
案桌邊,有一抹清麗的身影。
是怡衣!
他心中一緊,她怎么來了?她還在生自己的氣嗎?她不再傷心了吧?她......
哎,多怪自己隱瞞了她,惹她傷心。
可自己這幾日,何嘗有一刻時間舒坦過?又何嘗有一日沒有在苦苦忍受相思的煎熬?自己的心中,也從未快樂開朗過。
怡衣見他醒來,眼中隱慟,正深情關(guān)切地凝視著自己。下一秒便已起身,朝自己靠近。
高大偉岸的身形,站在她的面前,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一種專屬于他的男性氣息頃刻間縈繞包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