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太子?xùn)|宮
已經(jīng)入夜,空曠的宮室里雖然點上了燭火,但太子趙沨特意下令只點部分燭臺。宮殿深處,落下的帷幕依然讓帳中昏暗不明。
年輕的趙沨此時已換上了便服。長期被自己的父皇壓制,不得參與朝政,使得太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錯說一句錯走一步。在長期的壓抑下,他值得信任的人除了貼身的太監(jiān)朱十三和太子妃,也只有自己的老師,禮部尚書萬咼長和戶部尚書胡云龍了。
此刻,太子正端坐于帳中。他的老師們讓朱十三送信過來,說有一個重要的消息要與他商議。
“吱吱”聲響,萬咼長輕輕地推開大門,身后一個黑影輕盈地跟著他潛入殿中。萬咼長警覺地撩開帷幕,看了看確定沒人跟蹤,便和黑影一同閃入了帳中。
“臣叩見太子?!焙谟班嵵氐匦辛艘粋€正式的大禮。趙沨趕緊著上前扶起他來。不是旁人,正是戶部尚書胡云龍?!敖袢盏玫较?,秦王剛剛上任,就把前后左三軍司馬都給免了。谷易之和包文忠當場被殺?!?p> “??!”太子聞言嚇了一跳,多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眼見太子還處于震驚之中,萬咼長連忙扶太子坐下,又繼續(xù)道:“秦王的人把張千峰和谷、包的尸體連同三人的親衛(wèi)三百多人一起押解到城防營里。消息報到江閣老那里,居然只回了一個‘知道了’。”
“長安禁軍五司馬都是曾賀生的嫡系心腹,替江氏把守西京已久。秦王方一上任就立威殺人,只怕他是得了皇上的授意?!焙讫堉斏鞯赝茰y道。
“聽說父皇也沒召見過他幾次,為什么如此信任他?孤久居洛陽,對長安的情況也不熟,還請師傅指點?!壁w沨請教道。
“秦王一系自趙晟的曾祖父起就是朝廷四大藩王之首,權(quán)勢遠超內(nèi)閣。到了當今皇上登基之時,秦王的祖父突然發(fā)動政變,擒拿其余三王,還政于皇上。皇上雖然十分優(yōu)待秦王系,但是始終心里有層隔閡。老秦王三年前去世以后,皇上便不再讓秦王從軍了,就是要遏制秦王一派在軍中的影響?!甭犞讫埣毤毜纴?,趙沨陷入了沉思。
“不錯?;噬蠟榱似胶馇赝跸弟姽?,還特地給內(nèi)閣文官們以司馬以下軍官的任免權(quán)。到現(xiàn)在,當初跟隨過老秦王的高級軍官們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剩下的也都是各投他主?!比f咼長感慨道。
“谷易之當初在老秦王手下不過是一普通伙夫,老秦王都不認得他。后來投靠了曾賀生,搭上了江迢的路子,才青云直上。”胡云龍繼續(xù)說道,“不過,皇上這次啟用秦王,倒是我們一個瓦解江系軍隊的機會?!?p> “秀卿(胡云龍),此話怎講?”萬咼長急忙問道。
“長安城防校尉和禁軍五司馬一直都是江迢親信。若是此番秦王能掌控禁軍,便削去了江迢的手足。城防校尉曹紹樂雖然也是江迢死黨,但畢竟只有萬人,遠不能和十多萬禁軍抗衡。此時若能把秦王拉過來……”胡云龍話沒說完,言下之意卻已昭然若揭。
“問題就是怎么拉攏?”萬咼長皺眉道,“秦王一直深居簡出,平時也就圍獵為樂。并未聽說他有什么愛好?!?p> “以他世代藩王的地位身份,也不欺壓百姓,也不巧取豪奪,若是以利誘之,只怕適得其反。以理曉之,恐怕也難動其心。不如以義激之,才能為我所用?!焙讫埑聊?,分析道:“有了!太子,且聽老臣細細說來……”
趙沨和萬咼長連忙附耳過去,連連點頭。
***
?長安江府
?后院花園
江府的后花園被一圈白墻圍著,墻邊種滿了竹林。沿著一條彎曲的鵝卵石路,通向花園正中央的一座池塘。池塘邊是一座孤零零的書齋,沿著池塘是一道紅色木質(zhì)的欄桿。江迢和曾賀生正倚欄對飲,面前是一臉苦相的郭仲和徐富貴。
“閣老,秦王竟然連殺二人,這擺明了就是要奪權(quán)啊。”曾賀生氣忿道,“我們都把他想簡單了?!?p> “這也不能怪你?!苯雒鏌o表情,喝了一口酒?!斑^去,他一直與世無爭?;噬先昵暗谝淮握僖娝?,我就試過他幾次。但他除了打獵,什么都不關(guān)心。打那以后,我也失去了警惕。沒想到這一次損失這么大。唉,大意啊?!闭f完,又喝了口酒。
“你們確信秦王沒有你們的把柄嗎?”江迢自顧自又倒了杯酒,卻向郭、徐二人問道。
“屬下敢保證。按照曾大人的吩咐,我二人自打秦王進營門就言聽計從,并無任何抗命之舉。他絕對抓不到我們的把柄。”郭、徐二人連忙點頭保證。
“很好。你們就給我當楔子,狠狠地楔在細柳。中、右兩軍都是你們的,不出錯,他就沒有由頭過問。其他三軍都是一群新兵,烏合之眾罷了。就算秦王孫武附體,吳起再世,也不可能短時間里調(diào)教出一支精兵?!痹R生滿意的吩咐道。郭、徐二人又是一陣點頭。
“你們?nèi)グ??!苯稣f完,就閉目養(yǎng)神,從頭到尾都沒看過郭、徐二人一眼。
待二人走遠,“閣老,今天你怎么也不說話啊?!痹R生埋怨道,“只要您一道票擬,我兵部這里立刻就可以發(fā)行文。這么好的機會,唉……”
“你以為我不想說話嗎?”江迢陰沉著臉,“今天皇上特地派了內(nèi)監(jiān)過來傳話,就說‘知道了’。我當時還納悶什么‘知道了’?轉(zhuǎn)眼就接到了你的傳報。”
“皇上都知道了?還特地傳話給您?”曾賀生轉(zhuǎn)了轉(zhuǎn)眼,“那豈不是……難道是皇上授意的?”
“我也不敢確定,不過十有八九是差不了了?!苯稣酒鹕韥?,抬頭望月,臉上卻一片陰沉?!盎噬献悴怀鰧m,卻對我等掌握兵權(quán)不滿意,這是別有所圖啊?!?p> “難道皇上?”說著,曾賀生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問道。
“那還不致于?!苯鲛垌毘了嫉??!疤煨碾y測啊。不過雖然我們動不了秦王,秦王也動不了我們。沒到必要時,不要撕破臉面。無非就是多分一份罷了。”
“閣老,他靠的住嗎?今天他擺明了要和閣老對著干啊。”曾賀生問道。
“少年人,無非酒色財氣。來日待老夫試他一試便知?!苯鲫幮Φ?。“我擔(dān)心的是太子黨那邊啊,我們拉不過來,恐怕就要被太子那邊拉過去了。不過,皇上既然準備留后手。咱們也說不得要做些準備了?!?p> “什么準備?”曾賀生連忙起身,湊上前問道。
“你且隨我來?!苯鲆徽惺?,將曾賀生招入了書齋之中,兩人低聲密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