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認為，那個計劃應(yīng)該是經(jīng)過了長久的謀劃。
那個計劃應(yīng)該投入了超乎想象的人力物力與時間。
并且是一旦發(fā)動便沒有退路，因此絕對保證能夠成功的計劃。
當然，發(fā)動這個計劃的他們也險些真的成功了。
可是——
男人站在蕭條的風中。
左腹的舊傷在隱隱作痛。
「老師，你究竟想做什么……」
男人呢喃道。
——
那件事的發(fā)生，以白謙之的角度看來是六十年前的事，而以男人的視角，則是不久前的事。
拜尼亞倫。
近日來，有一場盛大的游行即將在拜尼亞倫開啟。
游行的內(nèi)容是在王都范圍內(nèi)宣講啞肯人所信仰的罪業(yè)女神的神跡，讓眾人瞻仰女神的雕塑，這是啞肯十年一度的慣例。
每當這時候，國王、王子、首席魔法使、魔法學院院長、魔法協(xié)會會長，啞肯的這些大人物全都會露面。
而即使是墻外的落魄者和窮人也能有幸參與其中。
身為這場游行的主事者，啞肯大教會的主教，男人心中存有擔憂。
其因有二。
其一，這場游行的目的也是為了慶祝對名為重生教派的邪教派的成功鎮(zhèn)壓。先前為了將之鎮(zhèn)壓，派遣在外的大部分精英魔法師都被召回國內(nèi)。這場盛會規(guī)模比以往更加龐大，身為主事者，投入的精力也會更多。
其二，人員的密集代表著治安行動無法有效展開。
若是有所圖不軌之人潛藏其中，難以立刻得到壓制。
話是這樣講。
得要是膽子多大，實力多強才會在這種場面挑事？
因為那碼事幾乎不可能發(fā)生，因此沒有一個人考慮那碼事。
因此偌大的王都只有一個人無法安眠。
盛會如期舉行。
男人的擔憂也成了真。
游行的隊伍停在拜尼亞倫中層商業(yè)區(qū)擁鬧的廣場處宣講女神事跡時，暴動發(fā)生了。
不止百枚烈性魔法炸彈一瞬間在人群中炸開，剎那間慘叫聲和奔跑聲取代宣講，人群四散奔逃，幾位大人物中的魔法協(xié)會會長和首席魔法使在擁擠的人群中未能及時反應(yīng)，當場和展開自殺式襲擊的暴徒同歸于盡。
而男人則和王國護衛(wèi)隊一起護送著國王殺離現(xiàn)場。
發(fā)起暴動的人是誰男人當然知道。
重生教派。
而且——和國王一起進入暗道時，男人隱約感到啞肯或許要變天了。
王室緊急開啟了魔法高墻。
此時的拜尼亞倫已經(jīng)是烽火滿城。
重生教派……那個本應(yīng)已經(jīng)被完全鎮(zhèn)壓的教派不知有多少人潛伏在拜尼亞倫內(nèi)部，街頭巷尾到處都在爆發(fā)戰(zhàn)斗。使用禁術(shù)的重生教派魔法師們仿佛有著幾乎無窮無盡的魔力，僅僅是第三天，拜尼亞倫中層就淪陷了。
剩下的魔法師全部退守內(nèi)層，王室的緊急會議從太陽升起到太陽落下再到太陽升起。
第九天，恢復狀態(tài)的王國魔法師們成功擊退進攻內(nèi)層的重生教派魔法師，開始組織反攻。
緊接著，重生教派節(jié)節(jié)敗退，奪回中層指日可待。
站在王宮陽臺上稍作休息時，男人陷入沉思。
男人認為，那個計劃還有他不曾知曉的部分。
雖然那是個不錯且確實有效的計劃，但足夠了解那個計劃背后之人的他覺得，那應(yīng)該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才對。
無法保證得手便不會被啟動。
一旦啟動，便不會有失敗的可能性。
因此目前的狀況絕不是應(yīng)該發(fā)生的狀況。
“主教大人……”
“主教大人……”
侍者的輕聲呼喚一遍遍響起。
男人猛然回神。
“怎么了？”
深深蹙起的眉頭和稍顯大了些的音量讓人看上去像是在發(fā)火，侍者膽怯地站在原地，不敢做出任何動作。
“沒事，我沒有在生你的氣，說吧?！?p> 察覺到自己態(tài)度不對，男人放柔聲音安撫道。
“新的會議召開了?！?p> 侍者小聲提醒。
“我這就去?！?p> 將腦中縈繞的疑惑暫時放下，男人轉(zhuǎn)身進入殿中。
教派發(fā)起暴動的第二十天，拜尼亞倫中層完全奪回的捷報傳來。
王宮大殿中，會議正在召開。
聽到傳令官的報告，國王高興得立刻要侍者為在場的十幾人倒酒來。
五名侍者端著酒杯來到殿中，其中一名險些被發(fā)呆的男人絆倒，美酒因此灑落一地。
“真不好意思，沒事吧?！?p> 男人立刻蹲下幫侍者拾起散落的酒杯。
“不不……大人……是我沒有注意?！?p> 侍者道著歉，兩人的目光一瞬相交-
男人的神色立刻經(jīng)歷疑惑，呆滯，察覺，最后是驚懼一系列變化。
是他。
對方使用了能改變?nèi)菝驳幕蒙砟Хā?，那絕對不是一般的幻身魔法。能如此高度還原，甚至毫無馬腳的幻身魔法，絕對在禁術(shù)的行列當中。
即便如此，男人還是從那道目光中認出了對方。
「??！」
發(fā)出驚叫的是魔法學院院長，那位寬和的老人下一刻便身首分離，頭顱發(fā)出骨碌骨碌的聲音一直滾到大殿門口。
能造成如此利落傷害的魔法是重生教派的黑焰魔法劍，那是一種幾乎不用吟唱便可使出的禁術(shù)。
緊接著還有三人倒下。
“有刺客！”
殿中剩下的人很快做出反應(yīng)，而男人還只是微微張著嘴看向侍者。
——老師，你……
男人想這樣開口，但他發(fā)不出聲音。
侍者顯露出與外貌明顯不符的老辣神色，手中黑焰劍出現(xiàn)，目標是男人身邊的國王。
“小心！”
男人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不顧一切地推開國王。
他想知道。
他想知道真相。
他想知道面前的男人為什么會這樣做。
但是。
他注定沒有機會從他口中聽到。
四名偽裝成侍者的重生教派魔法師很快死于圍攻，侍者與男人稍作交手，隨后放棄男人舍身直撲國王。
「噗拉——」
這樣的聲音同時響起了兩道。
一道是擊中男人小半邊腹部的黑焰劍。
另一道是男人擊中對方心臟的啞肯迅劍。
男人和對方一起跪下來，他看見對方顯露出一抹不舍或是歉意一般柔和而苦澀的笑容，隨后對方的腦袋無力地搭在他肩上。
“干得……漂亮……小子……”
對方如此斷斷續(xù)續(xù)地耳語道。
“老師，為什么……”
男人以旁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喃喃。
“對不起，小子……”
“走在這條道路上……我必須……背叛一切……”
對方艱難地擠出最后一句話，腦袋一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