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此分開，陳姍姍打車去醫(yī)院，程晨提著兔子回家。
午飯時，母親問起院子里‘柜子’的事情。
“朋友寄放在我這里的?！背坛拷忉屨f。
“哪兒來的兔子啊？”她又問。
“也是那個朋友，過幾天就拿走?！?p> 只能這么解釋，有間外星工坊的事情就算說出來也沒人會信。
吃完飯，程晨回到房間里，用螺絲刀把冷凍箱正面的四個螺栓旋起來。
嗤的一聲，縫隙里噴出大量白氣，兩根纖細的液壓桿頂起盒蓋，培養(yǎng)舌頭用的道具和材料一字排開。
“應(yīng)該不難吧？”程晨自言自語，他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加油！這是我的第一份訂單，希望有一個好的開始！”
兔子被抓到了書桌上，掰開它的三瓣嘴再次檢查了一遍對生鑿齒——確定是嚙齒類。
用鑷子夾起那塊紫色的麻醉嗅鹽，抹過兔子的鼻尖，它立刻蹬腿閉眼，昏迷過去。
沒有急著注射，先在它的背部噴了一些泡沫，剃須刀刮干凈兔毛，再用碘酒消毒，之后用注射器在皮下注射舌樣本細胞和阻斷劑的混合物，最后一步注入加速生長素。
“行了嗎？”程晨詢問助手。
“沒問題，完全按照流程做的，就算最后失敗也是甲方的原因，我有錄像證據(jù)?！毙×终f。
“這么謹慎的嗎？”
“這是必須的，要是完成不了訂單，主人會被罰款的，而且對方有給差評的理由了?！?p> “差評多的話會怎樣？”
“您會把訂單交給差評多的工坊嗎？不管是怎樣的訂單，對工坊等級和差評率都有詳細要求?！?p> 程晨明白了，就像淘寶店一樣，顧客點進去一看，好家伙，差評率百分之百，說明什么？說明店主是個拙劣的騙子。當(dāng)然了，百分之百也太夸張了，不會有那種工坊的。
兔子的皮膚鼓起一塊，一條新的舌頭正在它皮下生長，他移開目光，不去看這個略顯詭異的過程。
地球上有尖端生物實驗室成功的用小白鼠培養(yǎng)了一只人類耳朵，但這種技術(shù)尚未普及。在外星，似乎已是成熟的醫(yī)療技術(shù)了。
等待的時間里，程晨走進院子里透氣。
他忽然發(fā)現(xiàn)，花圃里埋Faburii的地方竟然長出兩根淺紫色的幼苗！
“什么鬼？這東西還能在地球上生長的？”
他感受到了危險，物種入侵可不是鬧著玩的，假如Faburii是一種繁殖力強又無法根除的植物，以后地球人都別想要舌頭了。
“您放心，它就和普通的灌木一樣，沒有危險，也沒有毒性。話說回來，您不嘗嘗Faburii嗎？它可是全宇宙受歡迎程度排名前三的水果。”
“舌頭不要了也要吃嗎？”
“Faburii的尖刺才是它的精髓，雖然育種技術(shù)可以消除尖刺，但那就不是純正的Faburii了，它的絕妙風(fēng)味會在舌頭的刺痛中升華到極致，無數(shù)人為之瘋狂，稱之為‘幸福的疼痛’?！?p> “沒興趣，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失去舌頭?！?p> “您可以拿來招待外星友人嘛！”
“嗯……有道理?！?p> 這句話說動了保守的程晨，于是兩根幼苗免于被鏟除的命運。
半小時后，兔子后背鼓起一個大腫塊，舌頭成型了，接下來，他再給兔子聞一次嗅鹽，切開皮膚，手術(shù)鉗夾出舌頭，放進液氮冷凍箱，最后縫合傷口。
在小林的指引下，他從工具箱里拿出一個銀色圓盤，把工具箱放在上面。這個類似無線充電器的裝置似乎是用來物流傳輸?shù)摹?p> “然后呢？”
“箱子里有濃縮暗物質(zhì)膠囊，找到32號，把膠囊塞進卡槽里?！?p> 程晨找到一枚印著林恩語言‘32’的膠囊。
膠囊有小指粗細，兩端金屬中間透明，像是保險絲，只不過裝著神秘的黑色液體。
一枚膠囊最多儲存100個單位的濃縮暗物質(zhì)，種類不同的暗物質(zhì)價格也不相同，32號膠囊的價格是100H。林恩文明送給他二十顆膠囊，用完之后，就需要花錢買了。
啟動裝置，冷凍箱逐漸虛化，消失不見。
它被傳送到銀河系中轉(zhuǎn)站，甲方隨時可以提取。
這次傳輸花費了0.4個單位的濃縮暗物質(zhì)作為物流費用，要是傳輸更大的物體去更遠的地方，消耗會更多。
提示：甲方已提貨。
“完成了。”程晨雙手叉腰，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是他的第一份訂單，代表著從0到1的變化，是有里程碑意義的。
假如有一天，自己成為了聲名遠揚的大工坊主，一定會被外星記者提問，‘您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完成第一份訂單的呢？’，那時他會反問，‘鋼鐵俠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制作第一件戰(zhàn)甲的呢？’嘿嘿嘿嘿……
突然，一個視頻請求打斷了少年的美夢，他點了接受，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張奇怪的面孔。
是個女孩子，有種熟悉的感覺，她的虹膜是美麗的金紅色，有類似兔子的三瓣嘴和齙牙，蓬松的頭發(fā)里鉆出兩根長長的兔耳。
女孩在鏡頭前嚎啕大哭，哭得幾乎昏厥，肩膀一聳一聳的，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絕望和悲傷。
“兔子不是嚙齒動物?。∥业幕虮晃廴玖耍。鑶鑶琛?p> “什么？”程晨疑惑地打量少女，是妮可嗎？好像是她，這是什么情況？為什么她變成兔耳娘了？皺著眉頭問：“兔子不是嚙齒類嗎？”
妮可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兒地哭。頭發(fā)披散，耳朵也耷拉著，怪可憐的。
除了震驚，程晨的內(nèi)心也充滿著疑惑。
兔子明明有對生的鑿齒，也是哺乳動物，為什么不是嚙齒類呢？
急忙上網(wǎng)查了一下，原來兔子屬于兔形目，小白鼠、荷蘭豬、倉鼠這樣的才是嚙齒目。
但是，嚙齒動物又包含兔形目和嚙齒目，至少地球人是這樣劃分的。
從妮可的變化來看，她變成兔耳娘的原因，大概是由于移植了用兔子‘種植’出的舌頭引發(fā)了連鎖性基因突變。小白鼠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怪不得她點名要嚙齒目。
“對不起……還有救嗎？”少年的語氣飽含歉意。
這句話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妮可，外星少女猝然昂首，眼里噴出怒火，“你這個不負責(zé)任的家伙！我要給你差評！我還要曝光你！你等著吧！還有！不要讓我遇見你！否則我一定會打你的！”
啪！
提示：對方中斷了視頻。
程晨目瞪口呆，半晌，喃喃的問：“這是……搞砸了？”
“主人，甲方都發(fā)生變異了，顯然是搞砸了?！毙×钟挠牡恼f。
程晨癱坐在椅子上，滿臉沮喪。
開局一個差評，這也太悲傷了。
“我知道，這很艱難，但我們還是要向前看。”小林安慰他。
程晨又累又困，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
唉，差評是逃不掉了，300H的酬勞也拿不到了，說不定還要賠醫(yī)藥費，被監(jiān)管機構(gòu)罰款。
“主人，不要喪??！您想一想，這已經(jīng)是最壞的情況，不會有比這更壞的情況了！”小林給他打氣。
說的有道理，程晨的心情稍微平復(fù)了一些，同時從心底升起一股倔強，哼，還想打我？來呀，來打我呀！有本事來地球?。?p> 沒過多久，小林支支吾吾道：“主人……”
“說吧，什么事?！?p> “您上熱搜了?！?p> “?。渴裁礋崴?？”程晨顯得有些茫然。
“微博熱搜，不是地球上那個，是星際版的?！?p> “我勒個去！她真的曝光我了？！還是在星際上？！”
“咳，您似乎有一種捅婁子的天賦。五分鐘，您僅僅用了五分鐘就上了熱搜，破了最快記錄！之前的最快記錄是偶像歌手‘娜娜’發(fā)行的單曲《Killer Girl》，六分三十二秒，那可是被譽為千萬年一出的現(xiàn)象級單曲??！”
————
遙遠的深空中，一顆被暗紅色沙礫和巖石覆蓋的荒蕪星球。
天空晦暗，巨大的行星貫穿地平線，風(fēng)暴聚涌，璀璨的極光在蒼穹上躍動。
一個植物生命體陷在沼澤里，渾身長滿了根須和藤蔓，像是一只巨型獼猴桃。
呃——
宛如樹洞的大口噴出一團霧氣。
在塔林星人幾乎無限的生命里，最大的樂趣就是刷微博和光合作用。
忽然，它看見微博界面左下方的一條#吃Faburii變成兔女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升！
原來只是第10，但是短短幾秒鐘，就擠到了第9的#法比奧星系驚現(xiàn)幽靈船#前面！沒等這只塔林星人反應(yīng)過來，又壓過了第8的#《在你的宇宙種草》殺青#！
“我滴個龜龜?！?p> 點開一看，內(nèi)容不多贅述了，就和程晨看到的一樣，只是多了微博水印。
熱評是最精彩的，最開始是所有人同仇敵愾，一起指責(zé)無良工坊主，很快就變成了女權(quán)和反女權(quán)廝殺的戰(zhàn)場——很難解釋，大概是看到女性被欺負了，許多人在借題發(fā)揮，又引起了更多人的借題發(fā)揮。然后，反女權(quán)派的星際最大的奴隸貿(mào)易公司‘荊棘之環(huán)’和女權(quán)派的幾位母巢女王激烈爭吵，互相diss，很快演變成死亡威脅和約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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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藍的大海深處，一頭利維坦橫亙在海床上，從頭至尾，綿延幾千公里。恒星的光芒被海浪扭曲成無數(shù)金色波紋，在這個龐然大物身邊悠然招搖。
它的大部分表皮已經(jīng)腐化成了沉船的顏色，每一道皺褶都宛如小行星表面的巨大縱裂，下顎長滿綿延幾百公里的觸須，仿佛是北歐神話中世界樹的根須。
假如用人類的語言來形容這頭恐怖的星空巨獸，應(yīng)該是這種風(fēng)格的：從虛無縹緲的空洞中誕生的存在，超越世人的所有想象；徘徊于存亡之間，比最久遠的還要久遠，卻又新生如初。即若混沌的產(chǎn)物，邁向未來之途。黑暗席卷大地，其后風(fēng)暴肆虐，無存的意志擴散開來，沒入世人之心?！短靻⒅哒住?p> 現(xiàn)在，這頭利維坦最大的樂趣就是刷微博和看水母跳舞。
二者可以同時進行。
在它面前，億萬只舞動的發(fā)光水母組成一面無比巨大的‘屏幕’，每一只可以隨意變換顏色的發(fā)光水母都相當(dāng)于一個像素點，在這個幾百平方公里屏幕上，妮可正在嚎啕大哭。
“眼淚，99%的水分，1%的無機鹽?！彼@樣評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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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爾瑪超星系群的某個角落里，一個超級黑洞正用它可怕的引力將附近的一顆恒星撕扯成絲滑的物質(zhì)飄帶，轉(zhuǎn)過一圈，巨大的吸積盤旋即輻散開來，同時爆發(fā)出強烈的X射線。
黑洞中心晦暗無光，像是黑色的瞳孔，在它周圍翻騰的烤披薩似的吸積盤就是虹膜了，二者組合，宛如一顆恐怖巨眼！
不過，這個超級黑洞完全沒有意識到，一群人正在拿它擺拍。
在一片沒有星體的虛空中，懸停著一艘長度超過五千米的大型游艇。
最高層的甲板上，一個美麗少女手背在身后，身體前傾，張口做‘啊嗚’狀，另一邊，攝影師們扛著設(shè)備調(diào)整角度。
穿著尖頭鞋，衣服綴著亮片，長得像一只腌黃瓜的經(jīng)紀人指揮他們：“你們這些傻瓜！把黑洞拍大一點！她吞下的是黑洞，不是鼻屎！”
“是！社長?！?p> 忽然，腌黃瓜星人安靜下來，切出光屏看了一會兒，臉色逐漸冰冷。
“吃Faburii變成兔女郎？這也能上熱搜？還打破了咱家娜娜的《Killer Girl》的記錄？現(xiàn)在的人是有多無聊？！這群一邊罵著標題黨一邊手賤點進去看的臭傻X！”
另一只腌黃瓜提醒道：“社長，多半是某個娛樂公司的自導(dǎo)自演。最近有不少流量明星和網(wǎng)紅竄起，值得警惕啊。”
“這個叫程晨的家伙是什么地球人？你聽說過地球嗎？”
“沒有，不知道是哪個鄉(xiāng)旮旯?！?p> “簡斯星球我知道，農(nóng)業(yè)星，他們的Faburii不錯?！?p> “啊，F(xiàn)aburii……”
“想靠流量跟我們晨星娛樂扳手腕？呸！這個叫妮可的女人，給她一點教訓(xùn)！”腌黃瓜咆哮道。
“我立刻去辦！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