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考核(上)
明月郡主臉色一變,手中奔襲而來的長劍,強行變換了去勢!
長劍順著定北王肩膀的長袍刺了個通透。
明月郡主松了一口氣,連忙把劍扔到一邊,扶住搖搖欲墜的定北王,“父王,這是怎么回事?用不用傳喚府醫(yī)?”
明月郡主少有情緒波動,可是父親的不良狀態(tài)實在不是小事。
她露出了擔憂之色。
“別……別聲張此事,扶我過去?!倍ū蓖醮藥卓诖謿?,艱難的擺了擺手,捂住胸口,指著不遠處的座椅。
明月郡主連忙扶住父親坐下。
定北王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一股充沛的內(nèi)力頓時遍布全身。
明月郡主站在一旁,這才有時間仔細觀察自己的父親。
他今年不過三十二歲,滿頭的黑發(fā)中,卻長出了些許白發(fā),面容成熟英俊,可是眼角出已經(jīng)顯出了些許皺紋。
父親,好像變老了。
明月郡主輕輕嘆了口氣。
正常情況下,以定北王的功力造詣,就算六十幾歲,應(yīng)該也可以保持四十歲的容貌,可是現(xiàn)在,定北王頭上就依稀可見了白發(fā),甚至他那英挺的面容都有些深深的皺紋。
過了好一會兒,定北王似乎是緩了過來,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看到女兒擔憂的神色,他寬慰的一笑:“沒事,都是些陳年老病了?!?p> “父親,你平時還是多注意休息吧,估計天人榜中,也就您會未老先衰了。”明月郡主知道,以父親的性格,如果他不愿意告訴自己,自己就算追問也沒多大用處。
她能做的,便是關(guān)心的提醒而已。
明月郡主轉(zhuǎn)變的稱呼,讓定北王面露喜色,他欣慰的笑了笑:“誰說的,那上官飛雪,比我還小幾歲,現(xiàn)在都滿頭白發(fā)了!”
“……”明月郡主頗有些無語。
這天下誰人不知,白衣劍仙上官飛雪,為情所困而一夜白頭,定北王拿他舉例子,純屬強詞奪理。
定北王似是察覺到了女兒的意思,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那些奏折我看著也頭疼,可是沒辦法,為了這燕陵十三州的百姓,我也得強行撐著。懷月,你也不想為父成為一個混吃等死的閑王爺吧!”
明月郡主搖了搖頭,也不知是認同他的意思,還是反對他如此辛苦。
定北王沒有追問下去,轉(zhuǎn)移了話題,突然笑著問道:“對了,你和瑞靈那個丫頭怎么樣了?”
聽到父親提到“瑞靈”,明月郡主的眼眸中明顯閃過一絲不耐煩。
她淡淡的“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言。
“我知道你看不慣那丫頭的行事,可這也是你要學習的地方,再過十五天就是你十二歲的誕辰,到時候靈陽公主也會頒布圣旨,這段時間你好好和她相處,對人別這么冷淡。”定北王看著女兒,緩緩的說道。
明月郡主點了點頭。
皇上給她們的封號真是一點都沒錯。
一個熱情似暖陽,一個清冷如明月。
定北王無奈的揉了揉額頭,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明月郡主連忙走上前來,扶著定北王的胳膊。
“不用,為父又不是……阿……阿嚏!”定北王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奇怪的看了一眼女兒,連忙后退一步:“懷月,你……你今天用了西域香料?”
明月郡主微微點了點頭,解釋道:“是李姐姐幫忙噴的……香水?!?p> 定北王皺著眉頭,“我對這些東西過敏?!?p> 過敏,打噴嚏?
明月郡主蹙起了好看的秀眉。
因為,她想起了今天的那個小奴才。
……
小奴才周然仍舊緊隨在毛輔司的后面,距離成為奴才,僅差一步之遙了。
當然,他本人是反對奴才這個稱呼的。
作為一位從小接受“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思想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他更愿意接受“王府工作人員”的叫法。
“王府工作人員”周然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剛剛被自己“準下屬”差點連累的毛輔司,生怕再出什么亂子,不自覺的加快了步伐。
可憐的孩童們邁著小短腿,幾乎是跑步跟在后面,不一會兒便氣喘吁吁了。
“到了。”
毛輔司終于停了下來。
累得半死的周然趁機緩了幾口氣,抬頭望去。
青墻高聳,兩扇紅色木門大開??讨Y司的匾額,高掛在門墻之上。
“進來吧。”毛輔司揮了揮手,對著幾個人吩咐道。
禮司的院落鋪著銀白色的大理石,正對門的三級石階直通寬敞的大廳,大廳內(nèi)分主客位擺放著幾張座椅。
院落中,抽著新芽的樹木整齊排列,花骨朵含羞微張。左右站著三三兩兩的人,也許是等的太久了,中間那三人便圍在一起偷偷聊著天,不過左右兩邊的奴仆仍舊站立在原地,好像石柱一樣,紋絲不動。
看到毛輔司走進院落,三人連忙停下聊天,迎了過來。
“毛輔司!”
毛輔司點了點頭,指著幾個人道:“帶他們幾個登記一下,待會帶到大廳。”
“是,毛輔司?!?p> ……
當周然幾人來到大廳之后,毛輔司已經(jīng)坐在上位,等候多時了。
客位還坐著兩位女子和一位身著藍色絲綢長衣的中年男人。
兩位女子身著白色宮女裝,長相頗為可人。
那位中年男人,不出意外也是禮司之人。
禮司有印綬、內(nèi)務(wù)和秉筆三部。唔……照嚴老的意思,秉筆是屬于比較高級的部門,那么,初入禮司的奴仆……咳,工作人員,應(yīng)該只能入印綬和內(nèi)務(wù)了。
周然打量了一下四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毛輔司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便沉聲道:
“既然都到齊了,那就……”
毛輔司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門外傳來護院的呼聲,
“宇文夫人到!”
“李夫人到!”
聽到門外的呼聲,毛輔司臉色一變。
這二位夫人是定北王的側(cè)妃,也是定北王除了王妃以外,唯二的夫人。自從王妃去世之后,王爺沒有再立正位,而這兩位夫人便是后宮唯二的主人。這二位平日里一直待在內(nèi)府中,就算是出門,也多是在府外游玩訪友。
沒想到她們會來到奴仆集聚的外府。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事情都趕到一起了!
想起月郡主的事情,毛輔司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他強自鎮(zhèn)定了心神,小跑向門口。
廳中眾人皆如他一般,緊跟在毛輔司身后。
門外,兩位宮裝女子并肩而來。
其中一位身著火紅的拖地長裙,黃色的輕紗遮住外衣,精美的發(fā)髻被一根鳳簪扎起,艷美妖嬈。
另一位身著素白長裙,白色毛絨小襖披在上身,身材高挑秀挺,相貌素雅溫婉,三千青絲隨意的綰在背后,清麗脫俗。
“奴才毛長龍,恭迎宇文夫人,李夫人!”毛長龍雙膝跪地,高聲呼道。
“恭迎二位夫人!”
眾人分于兩側(cè),皆跪拜于地。
“都起來吧?!蹦俏患t色長裙的女子出言了,聲音亦如人一般嫵媚。
她看起來年長一些,代表二人出言,素白女子倒也沒露出什么異樣。
“多謝二位夫人?!?p> 毛長龍從地上爬起來,彎著腰,笑容滿面的問道:“不知二位夫人所為何事而來?”
“院中缺些人手,聽說今日宮中納奴,便前來看看?!蹦俏恍諡橛钗牡募t裙女子淡淡的解釋道。
“我亦是如此?!崩罘蛉藨?yīng)了一聲,聲音如人一般溫婉輕柔,如春風拂面,似冬日暖陽。
聽到二位夫人的話,站在不遠處的伍明智眼前一亮。
雖然不明白這二位女子的身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二人的地位,如果能被這兩人收入門下,飛黃騰達不是唾手可得?!
待會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
伍明智握住拳頭,暗自給自己打勁。
周然神色平靜的看著二位夫人,絲毫沒有激動的表情。畢竟他的目標是進入混吃等死的印綬,而不是雜事頗多的內(nèi)務(wù)。
何況嚴老也對他說過了,王府對男奴仆管束極嚴,除非特殊情況,否則根本見不到這些常年深居后院的王妃。當然,就算見到了,一個底層的奴仆也不可能和一位王妃發(fā)生什么事情。
咳咳!在此情況下,周然想聲明一下:他對于二位夫人根本沒有任何想法。
嗯,就是這樣。
毛輔司猶豫了一下,躬身道:
“若二位夫人需要人手,盡可隨意從禮司抽調(diào),何必選這些剛?cè)雽m中的孩童?他們恐怕難以周全行事??!”
“本宮自有安排,毛輔司就不必多問了?!庇钗姆蛉宋⑽Ⅴ久迹坪跤行┎粷M意毛輔司的多話。
毛輔司心中一緊,連忙欠身道:“是奴才逾越了?!?p> “其實二位夫人來的正好,禮司正在調(diào)配部門,如二位夫人有需要,可先行選擇。”
宇文夫人螓首微搖,“毛輔司,你先行調(diào)配,不必在意我們。我們只做觀覽即可。”
李夫人點頭稱是。
毛輔司自然不敢和主人爭論什么,道了聲“是”之后,帶著二位夫人到大廳中坐下,本來坐在客位的兩個侍女,便站在了夫人的身后。
“這就是今日納入的奴仆?”
宇文夫人打量著站在廳中的幾個孩童,饒有興致的問道。
“是?!泵o司回首,對孩童們沉聲道:“還不快見過二位夫人!”
“見過……二位夫人!”孩童們老老實實的跪拜下來。
“奴才恭祝宇文夫人、李夫人芳辰永駐,心想事成!”
伍明智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眾人的目光聚集過來,有些愕然。
宇文夫人稍稍一愣,便捂著紅唇輕笑道:“你這小孩子,倒是挺會說話?!?p> 李夫人神情淡淡,未有什么表示。
伍明智一顯激動,忙道一聲“奴才愧受。”
宇文夫人沒有再說話。
毛長龍輕咳一聲,躬身朝二位夫人道:“那么,奴才就開始了。”
“毛輔司自便?!?p> 宇文夫人輕聲道。
毛輔司點了點頭,站在大廳中,沉聲道:“下面即將開始調(diào)配,接下來,我將會問你們兩個個問題,按照你們現(xiàn)在的隊伍順序,依次回答?!?p> 幾個孩童何曾遇到過這種場面,面相都頗為緊張。
“不用緊張,只是普通問題?!?p> 毛輔司寬慰了一句,旋即從寬袖中抽出一張卷紙,先是大概瀏覽了一下,繼而輕咳一聲,道:“登場人物皆用甲、乙、丙、丁……代稱,和現(xiàn)實毫無關(guān)聯(lián)。”
這話是什么意思?
眾人還一頭霧水之時,毛輔司終于開口了:“第一個問題,若汝為王府甲夫人之奴,今夫人吩咐汝從膳房取一燕窩,來時遇乙夫人欲得汝手中燕窩,你待如何?”
居然是實際問題處理題……這不是企業(yè)面試題嗎?
難道這個世界上也有《王府面試真題300道》、《一句話成為王府HR心中的好奴才》?
周然抽了抽嘴角,接著看了看一旁的二位夫人。
二位夫人,聽到毛輔司的問題之后,明顯的眸中一亮,似乎頗有興趣。
用甲乙丙丁代稱,看來禮司的求生欲還是很強??!
周然暗自有些好笑。
……
“從你先開始吧!”
毛輔司指著排在第一位的伍明智。
伍明智心中一緊。
雖然已經(jīng)有所準備,但是事到臨頭,還是非常緊張。
他深吸一口氣,強自鎮(zhèn)定了情緒。
這個問題,主要的矛盾在自己主人和其他夫人之間,兩人的身份都比自己高,按理說都不能反抗。
但是,事情有個輕重緩急,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只能……
“毛輔司……”
伍明智考慮了一下,終于開口了,“毛輔司,小人不會把燕窩給乙夫人?!?p> 這句話說出來需要極大的勇氣,畢竟作為一個王府的奴才,當面拒絕一位身份高貴的夫人,從而駁了她的面子,后果可能會很嚴重。
好處是顯示了自己的忠心。
反正這也只是個試題,權(quán)衡利弊之下,伍明智覺得這個選擇真是太值了。
“小人會把事情原本的告知乙夫人,求得乙夫人的諒解?!?p> “那你會怎么和乙夫人說?”
在一旁的宇文夫人,突然開口問道。
“怎么說?”伍明智愣了一下。
這個問題,他還真的沒有考慮過。
“嗯?!庇钗姆蛉怂坪跏莵砹伺d趣,她歪著頭看了看身旁的李夫人,微笑道:“比如,那位乙夫人就是素婉妹妹?!?p> 在這個實況問題中,乙夫人明顯是個不太講理的角色。
而宇文夫人不知是根本沒往這邊想,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伍明智求助似的望了毛輔司一眼。
現(xiàn)在的局面,在毛輔司看來,如同面對萬丈深淵,一旦說話,他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就會萬劫不復(fù)!
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毛輔司默念著不知從哪本書上看來的一句話,眼觀鼻,鼻觀心,絲毫沒有多嘴的意思。
除了幾個孩童外,在場的人都是常年混跡王府的老油條,大家都一臉嚴肅,好像在裝?!孟裨谒伎贾裁词虑橐粯樱疾话l(fā)一言,靜靜的觀摩事態(tài)的發(fā)展。
一時間,大廳里寂靜無聲。
“咯咯,姐姐也是開個玩笑,若是素婉妹妹不愿意……”
“好呀?!?p> 李夫人似乎是沒察覺到內(nèi)情一樣,輕晗螓首道。
宇文夫人稍稍一愣,看到李夫人那副風輕云淡的模樣,心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不過作為大家閨秀出身的宇文夫人,很容易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緒。
李夫人歪著螓首,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輕移蓮步,走到伍明智面前,道:“我是乙夫人,現(xiàn)在想要你手里的燕窩。”
李夫人美麗的容顏上,表情依舊淡淡,配合著這番毫無感情的臺詞,怎么都有些……違和感。
這摳圖演技……和前世的某些女明星有的一比??!
周然咧開嘴,差點沒忍住要笑出聲來。
李夫人好似察覺到了什么,她微微轉(zhuǎn)過頭,似是在看周然這個方向。
不會是察覺到了吧!
周然心中一突,連忙整了整面容,一副心無旁騖的模樣。
李夫人妙目一瞥,便收了回來。
周然這才松了口氣。
“夫……夫人,奴才……”
伍明智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