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夕陽斜照在江面,閃出一埂埂粼粼的金光,許多漁舟紛紛歸航泊岸。
天上一片片粉紅色的云,伴著晚鳥投林;遠處的島嶼被籠罩在這彌漫的余暉間,結(jié)合起來像極一副圖畫。
附近的海灘上,尚可見幾個漁民扛著漁網(wǎng)、提著魚筐,腳步沉沉,正匆匆趕著回家。
柳正風(fēng)夫婦站在船頭,凝望著入城的那條街,擺攤的不知何時已散去,跑生意的也不見蹤影,道上零零散散的有幾人走動。
“劉大叔有事瞞著咱們”蒙婉倩在丈夫的面前直言不諱道。
“我知道,或許等那個劉二哥來了就清楚。你有事跟我說?”柳正風(fēng)神情自若道。
蒙婉倩將從飯店掌柜那里所有知道的一切,一一告訴柳正風(fēng),毫無隱瞞。
“這些,你應(yīng)該剛才在劉大叔面前說,或許可以從他那兒知道更多,因為關(guān)于這對父子的事,他比我們想象知道的更多更詳細”柳正風(fēng)道。
“我們現(xiàn)在去跟他說”蒙婉倩沉吟片刻,道。
“不用了。這些對他沒有任何幫助,他有自己的打算”柳正風(fēng)道,這是他的推測。
“你是說,他正在謀劃一個對付梁家父子的計劃”蒙婉倩沉思片刻,吃了一驚,才道
“嗯!當(dāng)他知道那枚令牌的來路時,我才看明白他意圖,這是我當(dāng)時要走的真正原因”柳正風(fēng)解釋道,他并不想瞞著自己的妻子,只是當(dāng)時不方便直說而已。
“總之,我們明日就回家,管它什么計劃。你是怎么看出來的?”蒙婉倩神色緊張,她害怕自己一家被無端卷入一場陰謀中來,他倆倒也不要緊,只是兩個兒子年紀尚小。
柳正風(fēng)倒是從容自在,不緊不慢地分析道:“對于梁家父子的事,劉大叔漠不關(guān)心,因為他全都知道。但是,從他知道無極島的人已跟梁家人發(fā)生沖突時,他表現(xiàn)的很興奮,因為他想從這方面著手來實行計劃,而且目標(biāo)任務(wù)應(yīng)該就是梁威等人”
“你是說,他不是因為這枚令牌而高興,而是因為梁伏虎與無極島結(jié)怨才高興的。他想借助無極島的力量來鏟除梁威等人,真是一招好棋。你之所以要離開,是怕梁府的人來這尋事,打亂了他的計劃。虧你如此心思,卻將我們母子的安危置于不顧”蒙婉倩想到丈夫不顧家人的安危之時,不由埋怨起來。
“怎么說人家計劃一場這樣的除惡行動不容易,如若被咱們擾亂了,豈不是害得人家白白枉費了一番心血!虧你還說自己多聰明。其實,你早已被人家看穿了”柳正風(fēng)解釋道。
“有嗎?他能看穿我什么?”蒙婉倩一臉錯愕,驚訝道。
“至少你會功夫,他肯定是知道的”柳正風(fēng)有十分把握地告訴妻子。
“為何?你確定沒猜錯?”蒙婉倩既懷疑,又不服氣道。
“由于飯店內(nèi)發(fā)生的事,你說得有點詳細了”柳正風(fēng)斬釘截鐵道。
蒙婉倩遲疑片刻,恍然大悟道:“怪我太大意了,他不會對我們心懷歹意吧?”
“這倒不會。他應(yīng)該是一個武林之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武功絕對不比你低”柳正風(fēng)道。雖然他不敢斷定劉大叔的武功達到什么境界,但在武林之中也算頂尖的。
“是嗎?我怎么不覺得的?”蒙婉倩半信半疑道,她是一個自視甚高的人,在江湖上也算一等一的高手了。
柳正風(fēng)笑了笑,他知道妻子不服氣,但也無需與她辯個輸贏出來。
蒙婉倩忽然想起某些細節(jié),提醒道:“剛才回來的路上,有兩個氣息很奇怪的人與我們擦肩而過,我想應(yīng)該是無極島的人。他倆要不回城里找郎中,要不就是回城打探有關(guān)梁伏虎的消息,可能他們雙方都不打算饒過對方”
“這么說,無極島的人尚沒離開,看來我的猜測是對的”柳正風(fēng)正說著,看見劉延華和兩個中年漢子正走在青石路,往這邊而來。立馬提醒道:“阿華回來了,咱倆待會再說”。
“其中一人,應(yīng)該是他二叔,那么那個人又是誰?”蒙婉倩眉間微微一皺,低聲道。
“不急!等會兒,自然知道”
柳正風(fēng)對蒙婉倩淡然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兩人一齊轉(zhuǎn)身在那兒等著。
劉延華他們走的很快,步子十分輕盈,眨眼間就上了船,瞬間便至。
“這是柳先生和他夫人”“這是我二叔劉世,這是我三叔劉名”
劉延華提著東西走在前面,一會兒就來近,立馬介紹兩位大漢與柳家夫妻相互認識。
劉世是一個滿臉胡須、臉型稍圓、兩眼炯炯有神,已過四旬的中年人。
劉名比劉世稍高一些,國字臉,三綹胡須,近四旬的樣子。
大家見過禮,互相客套幾句。
“我爹呢”劉名迫不及待地問道。
“劉大叔在船尾那邊,與那三個孩子走象棋”柳正風(fēng)微笑道。
大伙一起往船尾走去,果見劉大叔正在與三個小孩切磋棋藝。
“爹!我有事與你說”劉名急道。
“等會兒,別毛毛躁躁,我先下完這盤棋再說”劉大叔盯著棋盤,深怕棋盤的棋子走掉一般。
“將軍”“我走這”“我又將軍”“我走這”“將軍!爺爺你又輸了”柳懷義得意道。
“哥,這一步棋是我先看到的”柳懷仁向哥哥邀功道,說明他已發(fā)現(xiàn)這步棋的關(guān)鍵之處。
“你們?nèi)硕?,爺爺一雙眼敵不過你們?nèi)p眼,下回再走吧,爺爺有事”劉大叔尷尬道,心想:“這個柳懷義不知跟誰學(xué)的棋,竟然如此厲害,害得老夫連輸三盤,真是丟人”
“爾等慢慢聊,我們那邊下棋去”柳懷仁人小鬼大地對劉大叔等人作揖道,轉(zhuǎn)而又興致勃勃地道:“哥,咱們拿棋去那邊玩,我要挑戰(zhàn)你”,三個小孩就拿著棋盤到一邊去。
眾人看柳懷仁鬼靈精怪地這般做作,只覺好笑,亦不搭理他。
倒是劉大叔笑說說了一句:“去吧”
“爺爺,你走棋輸給三個小孩?”劉延華覺得不可思議地問道,心想:“就算爺爺?shù)钠逅嚥辉趺礃?,但至少常贏我,怎么就輸給幾個小孩呢”
“都怪你們打亂我的思路,一時失手而已”劉大叔本是滿不在意的,聽劉延華這樣問起,又故作生氣道,接著,又看著劉名說道:“老三,你有話就說吧,柳先生不是外人”
“爹!梁威果然如你所說,他與蒙軍有勾結(jié),想做賣國賊”劉名氣憤道。
“與他會面的人是誰?說了什么?”劉大叔繼續(xù)問道。
“蒙軍戒備森嚴,我根本就進不去,若不是有人相救,我早折在福州了”劉名失落道,其實他暗中跟蹤梁威等人,只發(fā)現(xiàn)他們與蒙軍的人有接觸,根本不能接近他們竊聽到什么內(nèi)容。
劉大叔聽了劉名的話,神情間略顯落寞,皺著眉道:“福州蒙軍軍中有高手?算了!回來時可有把這事告訴張大人”心想:“這是怎么了,蒙古人又打到福州了嗎?”
“他說軍務(wù)繁忙,給我修書一封,找府衙官員協(xié)助辦案”劉名正色應(yīng)道。
劉大叔點一頭,又問道:“梁威回來沒?”
劉名稍微遲鈍一下,不確定地道:“在路上,應(yīng)該明天就到家”
劉延華插嘴道“爺爺,梁伏虎已經(jīng)行動了,早已命人攔截了各處出口,如今就在西城搜索,想必很快就搜到碼頭來”
劉大叔冷笑道:“就知這孬種受不了這等刺激,咱們到時見機行事,你們都去吧”說完,怔了一怔,立馬叫住劉世,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斜陽漸漸沉入海里,朦朧的夜色瞬間吞沒了大地,許些船上已點上燈火。
兩岸火星點點,猶如銀河落地,別有風(fēng)光;江風(fēng)陣陣,在夜色中肆無忌憚地吹拂,頓覺寒涼。
就在這個時候,城門突然涌出一條排著長長的隊伍,竟有五六十多人;個個拿著火把匆匆往四處分散而走,仿佛每艘船都成了目標(biāo)。但見那群人沿這邊的船搜索而來,一艘又一艘,不時傳來踢東西摔東西的聲響和喊叫的聲音。
如此動靜驚動了附近所有人,柳正風(fēng)等人匆匆走到船頭來,立身而看。
一眨眼間,有的船上,家眷被帶出來排成一行;有的船上,已傳來吵鬧聲;有的船已然發(fā)生了爭執(zhí)。
“簡直目中無人,竟敢明目張膽地趁夜搜人”劉大叔氣憤地罵道,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快意。轉(zhuǎn)而,問身邊的蒙婉倩:“柳夫人,這些人你能應(yīng)付不?”
蒙婉倩明白劉大叔的意思,點點頭很確定地道:“沒問題”
“只要不出人命,發(fā)生什么事都忍著,不要在船上動手”劉大叔道。
“劉大叔,我識得,我兒子還在船上呢”
持火把的人越來越近,一會兒,人就搜到劉大叔家的船。
“各位大爺,不知有何貴干?”劉大叔當(dāng)先一躬,迎著那些人謙卑道。
一小伙舉起火把,照看老頭,兩眼瞪得大大,趾高氣揚地喝道:“廢話少說,快點叫船上的人通通給我過來。不然本大爺一個一個揪出來就不好看了”
借著火光可見,最前頭的領(lǐng)頭人是個高大魁梧的馬臉大漢,六個大漢走在他身后,兩個提燈籠,個個持大刀,一副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蔡掌管,這恐怕不妥吧??腿说募揖煲嘣诖绱祟H為不便”劉大叔在碼頭混了這么多年,自是識人,說著從腰間摸出一塊銀子遞給馬臉大漢。
這蔡掌管乃是梁威的四大掌管之一,名叫蔡宏,碼頭這一帶的保護費全由他說了算。聽說此人一身硬功夫非常了得,亦是梁威最信任的人,早年是個獨行盜,不知為何十年前甘心為梁威所用。
蔡宏掂量一下手中的銀子,將它放回懷里,冷冷一笑,罵道:“他奶奶的,這點銀子亦叫老子給你方便,這簡直是笑話嗎。兄弟們給我搜?!?p> “別這樣,我現(xiàn)在就把人全叫過來”劉大叔請求道。
“晚了”蔡宏喝道。
他的人硬沖上船,劉大叔無他法,無奈地后退兩步,給他們讓路。
船頭的甲板上,柳家夫婦將兩個兒子護在中間,而李擎天緊靠婆婆,深怕人家把他怎么樣。
一會兒,當(dāng)中的三個人就將整艘船搜了個遍,一無所獲,正要走。
那個小伙本著看女人的心思,借搖晃的火光照照蒙婉倩,卻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竟然這么美,美的令他差點憩息。
鑒于她身邊站著一位氣宇軒昂的男人,不敢上前細看,于是叫道:“蔡掌管,這個女人會不會就是公子所說的那個”
一個女人的美是不容任何事物把它吞沒的,就連那黑夜也不可以,哪怕借著一點微弱的光,亦能呈現(xiàn)出她的美來。
蔡宏搶了一燈籠,上前照看,霎時就像丟了魂似的。心想:“他奶奶的,這是人嗎?世上竟有這么美的人,會不會是鬼?妖?仙?哎!想多了!就算再漂亮,我也無福消受,先帶回給公子瞧瞧再說”。當(dāng)下囑咐道:“你們,給我把這個女人帶走”
“是”
如果這女人真是公子想要的女人的話,這將是大功一件;如果不是,這樣的女人任誰都喜歡,想必公子也喜歡,說不定也能得到一些賞賜。至少他們是這樣想的。
“不準動我娘”“不準動我娘”。。。
柳懷仁與柳懷義一齊擋在蒙婉倩的面前,仰頭喝道,一副拼命的樣子。
蔡宏聽著兩個小孩的叫聲,怔了一怔,心想:“兒子都這么大了,到底抓不抓?。。管不了那么多了,說不定公子就愛這口。況且這個女人真的太他娘的靚”
“義兒,仁兒。乖,去婆婆那邊”
蒙婉倩摸摸兩個兒子的頭,分別附在兒子的耳邊說了什么,就將他們輕推往婆婆身邊而去。柳家兄弟點點頭,很是聽話,只是一言不發(fā)的堅強地看著母親。接著,蒙婉倩一臉倔強地對著蔡宏道:“你們要帶我走,可以,但不許傷害我的家人。否則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因為此時柳正風(fēng)脖子上已被一麻臉大漢將刀擱著,一抹就沒命,動彈不得。
“姑爺。你。。?!?p> 婆婆絕對相信柳正風(fēng)的身手,卻不知為何任人把刀掛在脖子上都不動于衷。但她始終是個老江湖,明白什么時候可為什么時候不可為,況且她也相信姑爺不可能坐視不管。其中定是另有打算。
“這娘們有性格”蔡宏冷笑道。
卻見柳正風(fēng)一臉憋屈,懦弱地乞求道:“你可以把她帶走,但千萬不要傷害她!算我求求你們了”他本就儒生模樣,只需稍微做作,一般人豈能看得出來,只當(dāng)他一個文弱書生。
“美人,你放心,像你丈夫這樣的,我都懶得殺他??祀S我們走吧”麻臉漢子對柳正風(fēng)一臉的鄙視,又威脅道“再不走,我把他們?nèi)沉?,包括你這一雙兒子”
“我走了”蒙婉倩嘟著嘴,跺跺腳,生氣地說著,就隨他們走了。
蒙婉倩就這樣被蔡宏等人帶走,劉大叔等人呆在一旁干看著,蒙婉倩走了幾步,回首看向柳正風(fēng)罵道:“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若知道你如此膽小,當(dāng)年我就不答應(yīng)我爹嫁給你。真是瞎了眼了”
“罵得好!”“痛快!”“若你被我家公子看上,你就享福了”呵呵呵呵呵!
“娘”“娘”“娘子,你要保重”“柳夫人,你要擔(dān)心”演戲就要做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