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眼中的笑意逐漸淡去,臉上仍然掛著笑容:“殿下,你年幼失怙,有如此的疑問心情,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殿下年歲尚小,生在宮闈之間,并不能知曉世間還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縱然人極力扭轉(zhuǎn),也回天乏術(shù)?!?p> 宣麗茲一眼不錯的盯著國師毫無波動的面龐,輕笑:“看來國師大人不會將這其中的無可奈何告訴我這個養(yǎng)在深宮的稚兒了?!?p> 國師并不回避宣麗茲的目光而是坦蕩的直視回去:“這也是仁宗陛下的意愿。”
“知道了?!毙惼澥栈啬抗猓骸澳銈兛偸怯羞@樣那樣的理由,反正我永遠也得不到答案。”
她冷笑起來:“那么國師大人,回歸你原來的問題吧,我與你有因果,又如何?你要像陪伴在我父親身邊一樣陪著我直到我老死?或者只要陪我到死就可以,如此任務可就輕松多了?!?p> “殿下可喚我云玄。”國師并沒有回答,而是提起了另一樁事情來。
“我豈敢冒犯,便連太皇太后都要在您面前口稱晚輩,我又算得了什么呢,直呼您的尊號,國師太抬舉我了?!毙惼澿托?。
“云玄是我的本名?!眹鴰熤敝钡目聪蛐惼潱骸拔?guī)熼T中,沒有取尊號的習慣。”
“那我就更不敢冒昧了,若我喚您本名,不僅是冒犯了您,也是不孝敬先祖了,畢竟,您是我父親的君子之交啊?!?p> “小殿下知道我額上圖紋的來歷嗎?”
從一開始,國師就沒有回應過宣麗茲的任何一句反擊,而是又轉(zhuǎn)移到了其它的上面,宣麗茲很想沖他大喊都與她無關(guān),但看著他不怒自威的鳳眸,怎么也張不開嘴。
“難不成國師大人要說,這與我有關(guān)?”
“小殿下聰慧?!眹鴰煹姓J。
“那我是不是要請您不吝賜教,我洗耳恭聽。”
國師深深看了宣麗茲一眼,驀然一笑:“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我想了想,還是不說出來擾了小殿下的耳根清凈。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命,與小殿下系在一起,因此,我會全力維護小殿下此生平安?!?p> 宣麗茲霍然起身,聲音冷冽:“國師大人也喜歡開些玩笑,只是并不好笑,還請國師大人以后不用再與我說笑了?!?p> “我有何要欺瞞小殿下的必要嗎?”國師仰頭與宣麗茲對視,從頭到尾的表情都云淡風輕的毫無變化:“若是我與小殿下并沒有這樣的因果,又為何當初在小殿下出生時候為你扶乩斷命呢?扶乩斷命,上至天周,會有損我的修行?!?p> “難道是我要求你為我批命的?有了這個命格,我便此生無虞了嗎?我寧愿要回我的父親母親,不要這勞什子命格!”宣麗茲激動地反駁,臉蛋漲得通紅。
“小殿下,世間事物,很多是不能更改的。便如我為你批命,也是早已注定的?!?p> “那么您的意思是,我與父母無緣,也是注定的,那我又做錯了什么呢?難道說是上輩子的造的業(yè)障?國師您此行,是來度化我的?”宣麗茲諷刺的笑著。
“度化不是我?guī)熼T下的主張?!眹鴰熞仓皇蔷o緊的盯著宣麗茲:“小殿下你也沒有什么前世業(yè)障,我來此的目的,是因為,小殿下你是我所渡之劫?!?p> 看著宣麗茲終于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無法張口的樣子,國師的眼中掠過一絲無奈:“是的,小殿下,我此來尋你,是為了我渡劫。若非如此,為你批命何須分兩次?!?p> 當國師還沒有遇到仁宗宣泓的時候,是個勤勤懇懇避世隱修的修行者。他所在的門派在千百年前也曾是掌握天下運道的國教,那時的王朝崇尚巫卜,他們的門派也權(quán)勢盛大,無所不能。
只是天道輪回,隨著朝代更迭,巫卜之術(shù)不可避免的衰落,受到圍追堵截。于是八百年前,門派祖師帶著一眾弟子,躲進了高不見頂,終年積雪的凌霄山。
云玄自有記憶以來,一直待在凌霄山中修行,他悟性極佳,被師尊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靈根,也因此能夠習得門派中那些看上去玄而又玄的東西。是的,門派中不是所有弟子都能夠?qū)W會駐顏或卜術(shù),大多數(shù)其實與江湖中人并無二致,都是武功身法,而云玄從啟蒙時候,就表現(xiàn)出他的與眾不同。
不出意外,云玄會是下一任的師尊,每一任師尊,都要有所謂潛修靈根,靈根這種東西,是求而不得的東西。門派傳承至今,只有兩任師尊。
“你有靈根,是不是就可以成仙,長生不老?”聽到此處,宣麗茲面色古怪。
“小殿下,我是凡人,我們門派的人,縱使再怎么天賦異稟,都是肉體凡胎,不可能會不老不死,天道會抹殺一切有違道理的事情?!眹鴰熣Z氣輕柔地為她解釋道。
就算是能夠修習駐顏之術(shù)的門派師尊,最多也只能活到兩百歲上下,越是年紀增長,要維持住自己的不老容顏便會越費力氣,也會越脆弱。
不能修行之人是不可以稱之為師尊的,這種看上去奇奇怪怪的規(guī)定,在凌霄山上下卻是共識,如果后繼無人,便如同江湖門派,選出德高望重者作為主持掌門,事實上除了會偶爾的出現(xiàn)一些能夠修煉之人,凌霄山實在與一般門派沒有不同。
云玄在自己十八歲那年,卜測出宣泓是他的因果之后,便來到了京都,原本以為待宣泓身故,此間事了,他便可以回去繼續(xù)修習。體驗過人世間百種滋味,也算是在塵世歷練一遭,許是回去修習會更加得心應手。
直到宣泓的第二任皇后出現(xiàn)。
當宣泓向他介紹這是自己即將冊封的新后,他便感到內(nèi)心有什么惴惴不安,久久不寧。
他耗費心力向上天扶乩請示,得到的結(jié)果卻是皇后與宣泓之女,會是他命中之劫,只要他能在這個命定之劫的身邊相伴,便有機會能夠勘破玄機奧妙,更進一步。
云玄不知道更進一步是什么,千百年來門派中也沒有人知曉,但是這樣的機會,他無法忽視。
他將此事告知宣泓后,得到的是良久的沉默。但最終,宣麗茲還是降生于世,他親自為她扶乩批命,護她安泰,定下十六年后的約束。
如今,他再次啟程來到京都,試圖勘破他命定的劫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