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宣麗茲這番話,言語末了已經(jīng)帶上微霜寒意,周玲瓏心知不好,若是再企圖蒙混過關(guān),怕是不能了。心緒百轉(zhuǎn)千回,電光火石之間,她心下一橫,干脆豁出去了:“殿下,我也是為了保全自身,與我同期入宮的其余九人,不是勛貴豪族就是世代簪纓,而我的父親只是寒門出身,想必您也早就找人調(diào)查清楚了,我就是個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現(xiàn)如今到了宮里,我真是怕得要命。心里自然是想混的出人頭地,可是事與愿違,您也看到了,什么莫須有的事情都推到我頭上,可我連怎么就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對您有所保留,是我的不對,可現(xiàn)在我已成驚弓之鳥,如果殿下再厭棄了我,我便走投無路了,還請殿下大人有大量,饒恕我的無知,您之后想問什么,我知無不言?!?p> 宣麗茲好看的眉毛微微揚起,語調(diào)變得比先前歡快一些:“這不就好辦了,雖說是我先拋枝遞柳的,可如今你既要我庇佑你,就得先投誠嘛。”
周玲瓏連忙點頭:“正是如此,原先是我錯了想法,總覺得這宮中水深險惡。我無依無靠,總不敢親信與人,如今既然能夠得到您的庇佑,我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宣麗茲擺擺手:“這些話就不必說了,咱們還是回到正經(jīng)事上吧。“
周玲瓏心下明白,立刻笑著又靠近了宣麗茲幾分:“如今我便全部說與殿下了。入宮之時,我也是存了幾分爭強好勝的念頭,想給我家人看看,我也是周家的女兒,便是養(yǎng)在鄉(xiāng)下,也不丟他們的臉!可入宮來種種事端,讓我也不敢再胡思亂想了,不論如何我也不能平白受人污蔑。這次落水事件,我雖然還不知道誰是真正的兇手,但我對天發(fā)誓絕對不是我,請殿下助我!“
“我也沒有什么本事,只是長輩厚愛,手中有幾個得用的罷了?!靶惼澪⑽⒁恍Γ按耸挛叶〞槊?,又沒有什么了不得的恩怨,便要興風作浪,那樣的人在宮中便是禍害。不過我還有一事,實在好奇,就不忌諱的問了,“她抬眼看著周玲瓏,“先前也說過,我總覺得你說話行事與旁人不同,倒與我在藏書閣志怪錄中讀到的頗為相似,你,知道什么是穿越嗎?“
周玲瓏大驚,猛地站起來,手指著宣麗茲,聲音顫抖:“你也是……穿越的?你不是宣麗茲?”所以她才毫無顧忌的做出那樣的種種事情,因為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宣麗茲?
宣麗茲歪著頭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盯著周玲瓏:“我不顧忌什么?誰是穿越的?書上說,穿越者是異世魂魄,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大齊太宗的女兒?不是大齊的永福公主?”話畢面上已顯露厲色。
“不是……可……”周玲瓏慌了神。
“本殿下是太宗獨女,從來沒有人敢質(zhì)疑本殿下的身份。”宣麗茲霍然起身,神色嚴厲。
周玲瓏連忙跪下道:“殿下恕罪,是我說話不周全,只因得知穿越者的人很少,大多都是同鄉(xiāng)相認,所以我才有此一問,我若是存心來污蔑您,又怎么會向您投誠?只是……只是……”
周玲瓏從未見過宣麗茲表情那樣嚴肅,怒氣橫生,一時間心頭萬千思緒涌過,鬼使神差之間,她定定的望進宣麗茲的雙眸,那雙因為生氣而不復清明的琥珀寶珠,一字一句道:“因為我是穿越者,我占了周玲瓏的身體?!?p> 看著宣麗茲瞪大了眼睛,怒氣也一瞬間消散,周玲瓏心下居然劃過一絲好笑,這個被妖魔化的永福大長公主,現(xiàn)在也不過是個情緒轉(zhuǎn)換很快的小孩子啊。
“我是從后世來的魂魄,一次意外,來到了大齊朝,并且成為了周家女?!敝芰岘嚳嘈σ宦暎晃逡皇陌炎约旱墓适露既P托出。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宣麗茲感覺人生顛覆,一直保持著呆若木雞的狀態(tài)。
據(jù)周玲瓏所說,她來自距離齊朝三百多年后的時代,那時候已經(jīng)沒有什么君主帝王,而是人人平等。
她原本的名字,也叫周玲瓏,連相貌也一模一樣,是一名二十歲的大學生,相當于秀才,但沒秀才有分量,周玲瓏如是說,讀過書,受過教育,家境平凡,比不得在齊朝的出身,但是父母疼愛,家庭和睦。
忽然有一天午后,她正聽著專業(yè)課老師的聲音,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覺醒來,便成了住在鄉(xiāng)下的周家幺女,后來被接入京城。這里的親友關(guān)系并不熱絡(luò),和自己原本的父母親人從相貌到性格完全不同,她也沒有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家人。
在周玲瓏所生存的后世,一度流行關(guān)于宮廷江湖愛戀權(quán)謀的小說,也就是話本子,于是周玲瓏便想著不如到皇宮闖蕩,或許自己也能成為三千寵愛在一身主角,可惜并不順利。
甚至周玲瓏還說出了自己的設(shè)想,如果這次怎么也擺脫不了困局,就逃出宮去,闖蕩江湖,雖然她沒見識過江湖是什么樣,但是從話本子來看,應(yīng)當是快意恩仇,瀟灑無比的,不過現(xiàn)在都暫且作罷了。
“所以,你既然來到周玲瓏的身體,定是與她有因果?!毙惼澠D難的咽下口水,總結(jié)道:“改日我?guī)闳プo國寺找住持問問,他是得道高人,應(yīng)當清楚,到時候是去是留,也是有分說。我且問你,你是想在宮里待下去,還是回去?難道你不思念故人?”
周玲瓏怔愣在原地,緩緩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殿下看我是不是沒有良心,我只有在夜深人靜,才會想起來呢。既來之則安之,我已經(jīng)篤定不能回去啦,只想把自己當做小說女主角來活?!?p> 剛來的那幾年,她常常做了關(guān)于后世的夢,好像還是在大學上課的無憂無慮的現(xiàn)代女青年,而不是十五六歲就要嫁人的不受寵古代封建小官女。
那夢真實的她都要相信了,可是每次都是上重復的課,每次醒來都是滿臉淚水,頭上懸著紗帳,有小丫鬟撩起簾子喚她起床,爹娘也不是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爸媽,還有多出來的兄弟姐妹,層層疊疊的衣服,領(lǐng)口勒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就想啊,那就活的像小說一樣吧,反正已經(jīng)不能活在現(xiàn)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