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找到了自己帶的包裹。
她拿出一個小罐,確信四周無人看見夠,走到院子里,打開了罐子的封口。
一只白色的蠕蟲沿從罐口爬出,用尖尖的腦袋探了探外頭的空氣,從兩側(cè)抽出翅膀,騰空飛起。
在來海島之前,白悠遇到的那個名叫“高曜”的白丞相舊部,曾對她說,需要玄鷺門幫忙時,就可以放出這只蟲子。
此蟲名叫“子蟲”,與之相對的,是玄鷺門每個據(jù)點都會養(yǎng)的“母蟲”。子蟲被放出時,會找到距離自己最近的母蟲,如此,玄鷺門人便可以依據(jù)子蟲來時的氣味和蹤跡,找到放出子蟲的人。
白悠看著蟲子越飛越遠,心依然懸著,遲遲不能落地。
玄鷺門的據(jù)點大多在內(nèi)陸,靠近東南。自己這樣放出子蟲,路途遙遠,不知門人是否能收得到消息。
但事到如今,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
白悠在院子里來回踱了片刻,怕關斯嶺察覺什么異樣,還是回了房間。
她坐在床榻旁,看著床上安然睡著的人,手里不住擺弄著茶杯。
她想起了自己包袱里的短刀。
眼下,天下所有人只當景王妃是個已死之人,就算是景王被殺,也死無對證…
要是自己跑了,依照這個人的性子,不知會不會大發(fā)雷霆,四處去尋她問罪,說不定還會危及玄鷺門……
但這樣做,是不是太冒險了……
白悠目光幽微,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關斯嶺。
然而,在她主意不定時,床上的人似乎發(fā)覺了她的目光,側(cè)過身轉(zhuǎn)向她,迷蒙著眼,毫無防備地對她笑,
“悠悠?!?p> 白悠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氣,把手里的杯子放下。
她掛上幾分笑意,回應,
“王爺醒了?”
關斯嶺坐了起來,
“嗯,怎么不休息?”
“休息夠了,已經(jīng)不累了?!?p> “那就好,”
關斯嶺下了床,把白悠抱了起來,親了親她的額心,
“既然這樣,就不耽擱時日,早些出發(fā)吧。”
白悠想起剛剛放出去的子蟲,愣了愣,
“現(xiàn)在就走么…”
“怎么?”
“臣妾…嗯…臣妾想在南邊多歇息些時日…”
關斯嶺思索一瞬,爽快答應了,
“那我?guī)в朴瞥鋈ス涔??!?p> 接著,不由分說,把她抱了出去。
一面走,一面吩咐隨侍,
“來人,備馬?!?p> ……
關斯嶺把白悠帶到了一片海邊樹林旁。
這里的樹,樹根一半長在水中,一半露出水面透氣,樹皮黝黑發(fā)紅。一叢叢交錯在岸邊,與吳州和海島的景象都不大一樣。
海水一波一波地沖擊著巖石和泥地,帶來黑刺刺的海膽和水母。
白悠擔心著玄鷺門找不到自己,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只看著海浪,不發(fā)一語。
還是關斯嶺把她抱了下來馬,扶著她肩,在海邊的高臺上吹風。
他已經(jīng)許久都沒有這樣高興了,懷里的人可觸可及,仿佛一切過去的傷心都只是一場夢而已。
于是,他理了理她鬢邊的發(fā),仿佛在小心翼翼地照看著一件失而復得的易碎寶物;又貼在她耳邊說話,
“悠悠,你不知道我再一次見到你時,有多高興?!?p> 白悠轉(zhuǎn)過臉,看著他,
“你知道我失去記憶了,對吧?”
“知道,不過,我會慢慢幫你找回來。”
關斯嶺似乎在說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我在中京時,給你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也是現(xiàn)在慣用的這個身份——御史李文翰的表妹。到時候,我會求父皇賜婚,讓你再嫁給我一次?!?p> 白悠看著他眼里的光,有些赧然。
她很想問,如果她不想嫁給他,又當如何。
然而,這句話終究還是沒能問出口。
……
高臺旁,樹影竄動,似乎是被海風帶起來的,但又似乎有些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