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閃電劃破天空,把烏云扯出一道口子,漏下瓢潑大雨。
一輛馬車帶著一列侍衛(wèi),搖搖晃晃在雨中行著,馬蹄踏在泥里,一腳深一腳淺。
趕馬車的是個年輕人,頭上戴著斗笠,身上是一圍淺草色的蓑衣。
在前的馬匹一腳踩進了路中央的泥坑中,馬車咯噔一聲停了下來,車簾被這一個急停揚起、而后搖晃起來。
年輕人停了馬,回頭,把車簾掀開一角,對著里頭看了一眼。
車里的橫榻上躺著一女子,著黛色絲裙,閉著眼,頭微微側(cè)著,發(fā)絲輕輕垂落,從榻上瀉下。
年輕人嘆了口氣,欲把車簾放下。
女子微微皺了眉,似乎醒了過來,朦朧睜開了眼。
年輕人有些驚喜,
“王妃醒了?”
女子似乎清醒了些,撐著坐了起來,看向他,
“這是去哪兒?”
“回王妃,去翎州的路上?!?p> “去王爺?shù)姆獾孛???p> “是。到了翎州,張?zhí)貢o咱們安排一處宅子住下?!?p> 女子緩緩閉了閉眼,似是想起什么,身子微微前傾,看向年輕人,
“吳珂,王爺呢?”
吳珂目光有些暗淡,
“王爺...在回中京的路上?!?p> 女子頓了頓,眼中有些急切,又似是不敢將心中懼怕顯露出來,
“....他,還睡著么?”
吳珂聽出了她話中的小心翼翼,不知為何,胸中似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有些發(fā)悶。
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照著她的問的,答了,
“他坐了宋諸吏的馬車,去往中京時...還睡著?!?p> 女子的眼睛有些潮,又自欺欺人似地,輕輕吐了一口氣,往后靠,
“他太累了...前幾日又是提審,又是連夜騎馬去攔蘇太尉...大約是要歇一歇的?!?p> 接著,聲音越來越小,
“等過休息夠了,王爺就醒了?!?p> 吳珂看著她蒼白的臉,默然不語。
女子似是疲倦至極,抱著膝,縮在馬車里的一角,繼續(xù)輕聲問話,
“御史和我們一塊來了嗎?”
“王妃,御史大人,只身留在了江東?!?p> ...
白悠暈過去后,李文翰忽然改換了念頭。
原先,他想成為宋諸吏口中的忤逆之徒,用自己尚未純熟的刀法,與蘇太尉拼個天昏地暗,寸步不讓過他;
然而,看著被眾人圍繞著的、緊抿著唇的白悠后,他忽然就放棄了那么一絲無所謂的不甘心。
——畢竟,在這個世上,她就只有自己這么一個算得上的哥哥了吧。
答應了關(guān)斯嶺去保護她,又怎能一時沖動,將她一個人丟在這世上,任由人去欺負呢。
他閉了閉眼,暗自苦嘲——白丞相之案,若要想查個清清楚楚,說到底,也只能是這樣一個空有的御史之職,才能幫上些忙吧。
床邊,醫(yī)官已經(jīng)把好了脈,站起來,對著站在一旁李文翰行禮,
“御史大人,王妃脈象不太平穩(wěn),約是昨夜里過于勞累,加上心血上涌,一時有些撐不住?!?p> 李文翰終歸還是放心了些,對著醫(yī)官點了點頭。
而后,一個被派去查探的手下跑了回來,說是宋諸吏已經(jīng)派了快馬,把匣子和供詞送走了。
李文翰看了一眼依然沉沉閉著眼的白悠,似是自言自語,
“這一次,你去翎州先避一避風頭。等小關(guān)醒了,我把江東的案子一摸清楚,你就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