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的親生女兒嫌棄，哪個爸爸還有臉去問為什么？我生了她，卻沒有養(yǎng)她，我更沒臉，我活該被嫌棄。
“你沒事吧？”女兒先開口問我。
“我沒事?！蔽颐林夹恼f。
“其實剛才我也說你了?！迸畠汉芴拐\，可語氣里一點愧疚也沒有，我心里更難受，若無其事地說：
“我聽到了?！?p> “那你不問問為什么嗎？”
“為什么？”我問，“為什么說我什么都不知道？”
“因為我媽。”
“你媽？”我更納悶，我死了，她改嫁了，還有什么可說我的？
“我生我兒子的時候得了產(chǎn)后抑郁癥，要死不活的。那個時候，我媽告訴我，她在生我的時候也得了抑郁癥，腦子里常常有輕生的念頭，有一次差點抱著我跳樓?！?p> 女兒說完看我僵硬的鬼形，了然于心，說：
“你不知道吧？”
產(chǎn)后抑郁？跳樓？我震驚，我真的一無所知。
“我媽說，她那個時候沒有一天是快樂的，可是你眼里除了工作什么也看不到。你看不到媽媽的不開心，就算偶爾看到了，也裝瞎子，或者認為媽媽在無理取鬧，然后就跟媽媽發(fā)脾氣、吵架?！?p> “你從來不問為什么，為什么媽媽會不開心?！?p> 聽著女兒的譴責(zé)，我無所遁形，只想找件衣服穿上，哪怕是皇帝的新衣——
“那她為什么不跟我說？我什么都不知道！”
這是事實，也是借口，所以女兒態(tài)度沒有一絲改變，很冷淡地說：
“媽說，她當(dāng)時也不知道自己是得了抑郁癥，就發(fā)現(xiàn)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她認為是自己不正常了。她對你的感情，變成了又愛又恨，但為了我一直忍著。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媽要跟你離婚，你沒同意。再后來，你死了，我媽說，她對你的恨也跟著消失了，雖然也很難過，但她也變堅強了。”
這一番話讓我心中酸甜苦辣，五味雜成。
原來，我的老婆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辛苦！
原來，我的死，對我老婆而言是一種解脫，是一件好事。
我一句話說不出來。
“你也不用自責(zé)，畢竟都過了這么多年了，何況現(xiàn)在大家都死了。”女兒安慰我之后又說：“但我覺得，你欠我媽一個道歉，為你曾經(jīng)的無知和對她無意的傷害?！?p> 女兒說得一點沒錯，我太無知，無知地以為只要努力工作掙到錢就可以讓家庭幸福，我也太自私，只顧自己的感受，從沒想過我老婆的處境。
“我錯了。”我低下頭，同時發(fā)現(xiàn)我女兒是多么愛她的媽媽，于是忍不住問：
“那你呢？你恨我嗎？”
“我當(dāng)然不恨你。”女兒回答得又快又肯定，我正感到一絲欣慰和歡喜，又聽她說：“我對你沒有印象，也沒有回憶，所以沒有感情，更沒有恨。”
說不上是失落還是傷心，但到了現(xiàn)在，我不得不承認，在我女兒眼里，我和她的父女關(guān)系僅限于生物學(xué)層面的。
但沒關(guān)系，我愛她就足夠了——盡管沒資格說這樣的話。
因為女兒的話，我去找我老婆。
當(dāng)我提出要和她單獨談一談的時候，她和她的有錢老公都驚訝了一下。前者是不知所以，看后者的鬼形劇烈地波動了一下，貌似是對我有點防不勝防的意思。
不怪他，畢竟我是我老婆的前任老公，如今大家都成了鬼，而我死得早，鬼相自然比他的年輕帥氣多了，他心里有危機感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我說：“你放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說幾句話而已。”
聽了這話，我老婆的有錢老公這才朝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