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初與鄭白羽兩人趕忙追到聲源附近,只見兩人不遠處有一黑影跪在地上,口中有咳嗽聲不停地傳出。
那黑影披著一條黑色的外衣,從頭到尾都是黑色,在黑夜中,要是不仔細看,還真難以發(fā)現(xiàn)這是個活人。
張月初與鄭白羽走到那黑影旁,張月初猛地扯下披在黑影身上的外套,定睛一看,接著兩人皆是一愣:“熊大哥?!”
那跪倒在地,痛苦地說不出話的鬼影竟然是張月初白日里遇到名叫熊孝存的青年假扮的,但此時熊孝存已經(jīng)幾乎說不出話來,兩人只聽見有些微弱的聲音從熊孝存口中傳來:“快……快帶我離開這。”
兩人趕緊拖著熊孝存,離開了竹林,找到一處無人的角落才將熊孝存放下。
此時熊孝存也已經(jīng)恢復的差不多了,不停地大口喘氣,只是面部還是略微顯得痛苦。
張月初與鄭白羽一時也想不明白,為何熊孝存會假扮鬼魂在金城中四處營造鬧鬼的假象。
相比張月初與熊孝存的萍水相逢,鄭白羽作為金城的“地頭蛇”與熊孝存自然是熟識很多,他便開口問道:“熊大哥,你這么光明磊落的人,為何假扮鬼魂?”
熊孝存嘆了口氣,無奈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實在是一言難盡?!?p> 張月初也是好奇,但他對熊孝存并不了解,便轉頭看向鄭白羽問道:“表弟,這是怎么一回事?”
鄭白羽便解釋道:“我們金城內(nèi)有一家鏢局,名叫金城鏢局,而熊大哥乃是老鏢頭的弟子,與現(xiàn)任鏢頭既是師兄弟又是老鏢頭的左膀右臂。熊大哥的父親去世得早,熊大哥是家中獨子又尚未娶妻,押鏢途中兇險萬分,熊伯母雖說對此毫無意見??砂偕菩橄龋懿溉找嫠ダ?,身為熊大哥師兄也是現(xiàn)任鏢頭的黃天霸黃大哥,與熊大哥從小情同手足,不愿見牛伯母老無所依,便讓熊大哥回到家中贍養(yǎng)老母去了?!?p> “而熊大哥與黃大哥都是我們金城內(nèi)鐵骨錚錚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漢,據(jù)我說所知,兩位大哥從未做過什么違背良心的缺德事,也不知熊大哥今日為何假扮鬼魂給鄰里鄰外帶來困擾?”
熊孝存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全盤拖出:“小羽弟弟所言確實毫無問題,我熊孝存也曾算得上光明磊落,只可惜如今走了彎路,身敗名裂。我老母平時便在城西出手自制的平安符與梵香,想必兩位弟弟也都知道?!?p> 張月初與鄭白羽兩人便一齊點頭。
“雖說我不做了鏢師,白天務農(nóng),夜里陪伴母親??杉幢阄乙恢贝粼谀赣H身邊,我發(fā)現(xiàn)我娘還是經(jīng)常愁眉苦臉,起初我以為她是想念已經(jīng)仙逝的父親,別沒敢多問,怕她越想越傷心。后來一次,一位我未曾謀面的姑娘來我家中購買平安符,那日我碰巧正好在店中,于是我發(fā)現(xiàn)我娘將那平安符交于那姑娘手中時,臉上一掃往日的愁眉苦臉,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我娘是因為有人買她做的平安符才開心,所以才出此下策,在金城中折騰了一番,希望的是有人能去買我娘做的平安符與梵香,好讓她開心一些?!?p> 接著他又解釋:“雖說此舉確實有背良心,不過我也只是嚇唬他們而已,并沒有謀財害命做出什么惡事,只是希望兩位弟弟能夠理解吧。”
張月初與鄭白羽兩人對視一眼,也皆是無奈。
張月初開口道:“所謂輕仇者寡恩,輕義者寡情,輕孝者最無情。我自然能理解熊大哥的一番孝心,但鬧鬼此舉,影響大伙生活安定,確實不妥?!?p> 鄭白羽也勸說道:“是啊,熊大哥,你還是別再做這種暗室欺心的事情了?!?p> 熊孝存點點頭,張月初與鄭白羽兩人便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
熊孝存站穩(wěn)笑道后:“只是沒想到李兄弟一副儒生相貌,年紀輕輕卻如此功夫了得,我以后實在不敢以貌取人了?!?p> 鄭白羽聽到“李兄弟”三字后一愣,轉頭看向表哥。
張月初自然還是平靜如水,笑道:“愧不敢當,若是今晚有哪里冒犯熊大哥,千萬勿要怪罪?!?p> 熊孝存擺了擺手:“不會不會,反而我還要請求兩位弟弟將今晚之事保密,我回去以后自然會跟母親坦白,至于這幾日被我騷擾的鄉(xiāng)親如何補償,我回去也考慮一下。兩位弟弟也趕緊回去休息吧,我們明日城西再見?!?p> 見兩人皆是點頭答應,熊孝存便跟兩人告辭。
待到熊孝存消失身影后,張月初便笑著對鄭白羽道:“那表弟接下來是回府上休息還是如何?”
鄭白羽一副理所當然:“自然是跟表哥一同回去了”
張月初點點頭說了聲“好”,便帶著鄭白羽回到了先前的客棧。
兩人回到張月初先前的客棧,發(fā)現(xiàn)客棧老板正坐在大堂中打瞌睡。
客棧的老板姓佟,是個留著兩撇羊角胡的瘦削中年人。
晚上客棧鬧鬼,整個客棧不管是伙計還是住戶都被弄的心神不寧,佟老板沒法子,也只好從舒適的床鋪上起來,到了大堂守夜。
兩人這一走動,佟老板自然就被兩人發(fā)出動靜吵醒了。他這時候正困得不行,整個腦子一片模糊,眼睛自然也是朦朧不堪,看到有兩道身影走進客棧中,習慣地便問道:“兩位客官,這么晚了還來住店嗎?”
鄭白羽便笑道:“佟老板,不認得我了?”
佟老板聽聲音有些熟悉,揉了揉疼痛的眼睛,仔細一看,這兩位來者,一位是今日新住店的房客李公子,另外一位則是整個金城都熟識的刺史少爺。
佟老板趕緊起身:“李公子、鄭少爺,這么晚了,兩位還在外頭?”
鄭白羽沒有回答佟老板的提問,反倒調(diào)侃道:“佟老板大半夜怎么睡在大堂???”
佟老板一聽,頓時埋怨道:“還不是鬧鬼嘛,我怕房客們睡不安心,所以來大堂守夜來著。如果我沒記錯李公子今日是剛到金城吧,竟然跟鄭少爺關系不錯?!?p> 鄭白羽便解釋道:“實不相瞞,這位李公子是我多年不見的表哥。他剛剛在客棧休息,聽見動靜便出去看看鬧鬼究竟是如何一回事,碰巧我正好也在外頭。兩人一見面,相認過后便一同去追鬼了,所以一直弄到這么晚才回來?!?p> 佟老板這才明白了,趕忙問有沒有收獲。
張月初和鄭白羽答應過熊孝存,此時自然是撒謊道沒有收獲。佟老板也不懷疑,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兩人也不好再打擾佟老板休息,交代過后便一齊上樓回房了。
待到兩人回到房間,鄭白羽才收起了剛在樓下的正經(jīng)樣子,在張月初房間里上躥下跳,東看西瞧,好奇得很。
不過房間里自然是沒什么東西,唯一起眼的只有那只書箱與愚公刀了。
張月初給自己和鄭白羽各倒了一碗涼水,伸手示意鄭白羽坐下喝水。
鄭白羽喝了口水,一改先前的俏皮模樣,輕聲感慨道:“不知不覺好多年過去了,感覺姨娘帶著表哥和表弟來我家做客的畫面還在眼前?!?p> 張月初也感慨道:“是啊,好多年了,沒想到今夜能夠與表弟重逢,也算上天給與的福分?!?p> 鄭白羽說道:“小時候娘對我管得嚴,從來不給我什么好玩的東西。每次表哥表弟過來做客,娘便會拿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送給表哥表弟,然后表哥和表弟看到一旁滿是羨慕的我,總會偷偷將得到的玩意兒分一半給我。雖然等你們走后,又會被娘親收走,但得到的那個瞬間,表哥你是不知道我真的有多高興。”
“所以我每年最期待的日子,不是自己生辰也不是過年,而是表哥表弟到家里做客,因為我知道只有到我跟表哥表弟三人一起玩耍時,我才覺得自己像個孩子,很滿足很充實??梢棠镒吆?,我就再也沒有機會,體會那種感受了?!?p> 張月初伸手搭住鄭白羽肩膀:“表弟。”
鄭白羽淚眼朦朧,猛地抱住張月初道:“表哥,這么多年我好想你跟表弟。今夜能與表哥重逢,真的太好了?!?p> 張月初輕輕拍著鄭白羽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開心點。我記得小時候你可從不哭鼻子?!?p> 鄭白羽這才坐會原位,擦了擦淚水,笑道:“今天是重逢的好日子,不說這些傷心話了?!?p> 然后他又接著問道:“我聽父母說表哥家中出事,不知道表哥怎么就到了金城?”
于是張月初便將自己一路上的經(jīng)歷從云霞一役作為開端說起,講了自己如何被陸機山帶到了關外,進了獸欄;又如何與趙英密謀從獸欄脫身,遇見李牧之后開始習武;到了玉門關后假借身份又結識王雪唱與趙辰;路經(jīng)小蒼村又是如何救了李家,最后到了金城,而一路上的這些個經(jīng)歷,統(tǒng)統(tǒng)詳細地跟鄭白羽講述了一遍。
鄭白羽雖然平時嘻嘻哈哈不正經(jīng),但從表哥略顯輕松的表述中還是感覺到一路艱辛,頓時也是心疼萬分。
待到張月初講述完畢,面對張月初對于自己的好奇,鄭白羽也將這幾年自己的經(jīng)歷告訴了張月初,還有自己是如何拜翻天鼠鄧云飛為師,學了這上乘輕功腿法。
兩人一直交談到了五更,鄭白羽看再過一會兒,東方便要露白,這才起身跟張月初告辭,不然到時候被娘親逮到夜間外出,那怕是要被禁足一年。
張月初雖說不舍,但自然沒法挽留,只交代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鄭白羽答應后,告訴張月初白日再來尋他后,便離開了客棧。
張月初這才安然入睡。
結果這一覺張月初一直睡到將近晌午,直到聽到鄭白羽敲門輕聲呼喊,這才從夢中醒來,給鄭白羽開了房門。
然后兩人便下樓叫些飯菜,填了肚子。
吃完后兩人便決定去拜訪一下熊孝存,于是兩人便出了客棧,朝著城西熊孝存家的香火店走去。
到了香火店,兩人便發(fā)現(xiàn)熊孝存此時正蹲在自家店鋪前發(fā)呆,面露悲色,本就不英俊的臉龐這么一耷拉就顯得有些滲人了。
兩人走到熊孝存身旁也一同蹲下,熊孝存看了看蹲下的兩人,只是嘆了口氣,沒說話。
鄭白羽先開口關心道:“熊大哥這是怎么了?”
張月初緊接其后:“難道是因為熊大哥將事實告訴伯母后,被伯母責怪了嗎?”
熊孝存搖了搖頭,仰天長嘆:“兩位弟弟,我今日與家母交談后才發(fā)現(xiàn),我先前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張月初與鄭白羽皆一愣,難以理解熊孝存話中含義,鄭白羽問道:“熊大哥,何出此言?”
熊孝存便解釋道:“我原本見娘親看到有人來買平安符時,喜悅非常,便誤以為她的喜悅原因來自于平安符和梵香的出售。所以我才夜間扮鬼裝妖去打擾那些沒有購買我家符咒梵香的人,為的是讓更多的人來買我家的符咒與梵香,好讓娘親開心。誰知今日娘親告訴我,她先前的憂慮只是因為,我已近而立之年卻還未娶妻,心中自然擔憂,所以每逢有姑娘少女來我家購買梵香符咒時便是喜悅,說不準哪位姑娘這一瞧便看上了我這容貌不佳的兒子?!?p> 熊孝存說著又嘆了口氣:“誰知她那傻兒子會錯了意,干了一件愚蠢之極的事,現(xiàn)在我的心中滿是對那些被我騷擾過的鄰居以及娘親的愧意。”
兩人聽懂了熊孝存話中意思,心中也是無奈,張月初拍了拍熊孝存寬厚的肩膀,安慰道:“雖說熊大哥此舉不妥,但總歸是沒有傷人性命,莫糾結于心?,F(xiàn)在已知伯母心意,熊大哥更該振作,早日找到自己命中的良人才是。”
熊孝存一聽這話,更想哭了:“兩位弟弟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也想娶媳婦啊,可我這寒磣模樣,哪會有女子喜歡。但凡我有兩位弟弟一半俊俏也不止于此?!?p> 張月初與鄭白羽頓時無言以對。
熊孝存見兩人不說話,以為兩人覺得他說的有理,心里難受,便又苦惱了起來。
張月初一看再不開導,那眼前的熊大哥怕是真要難過數(shù)日了,立刻回應道:“熊大哥你這話可就錯了。皮囊再好看也只千篇一律,萬里挑一的永遠是有趣的靈魂。相信我,姑娘們都喜歡有擔當?shù)哪腥?,長相反而不那么重要?!?p> 熊孝存一臉懷疑:“真的?”
張月初見自己安慰得有效果,心里總算松了口氣,趕緊道:“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問小羽?!闭f完便轉頭向鄭白羽看去。
鄭白羽先是一愣,接著趕忙點頭道:“對對對,姑娘家家都喜歡成熟有擔當?shù)哪腥耍艽蟾缜f別氣餒?!?p> 熊孝存想了想,覺得兩位兄弟說的有道理,也不糾結了,便向兩人尋求幫助:“那我該怎么辦才能引起姑娘們的注意?”
張月初和鄭白羽哪知道怎么引起姑娘們的注意,他們也一樣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
張月初張口想說些什么,可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在鄭白羽機靈,腦子一轉,開口道:“我聽說英雄救美最能讓姑娘傾心!”
張月初與熊孝存一齊看向鄭白羽,竟是異口同聲道:“那該如何英雄救美呢?”
這下鄭白羽真傻了,呆若木雞,半天想不出一個字來。
兩人盯著鄭白羽半天也沒見鄭白羽也沒什么好主意,剛不約而同低下頭準備嘆氣。
此時鄭白羽腦中靈光一現(xiàn),突然從地上蹦起,嚇了兩人一跳,眉飛色舞地大喊道:“我想到一箭雙雕的好主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