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洳洳,醒醒,洳洳?”
易洳腦袋有些腫脹的疼,她盡力去睜開眼睛,卻只能看到一條細微的光亮。
她不是,在成王支起的大鍋中嗎?渾身滾燙,那感覺要比死亡更加難過。
她是死了嗎?好不甘心,好不甘心……阿娘,阿爹,洳洳對不起你們,若不是,若不是……
“洳洳,太好了,洳洳醒了,她醒了,夫君,夫君,快來,咱們的洳洳醒了!”
美婦人拈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她的洳洳,也終于是挺了過來。
易洳在那條光亮中,逐漸看到了阿娘的影子。還是那樣慈愛,但也是那樣,不可得……
阿娘,洳洳來找你們了,洳洳……
“阿娘……”輕輕的一聲喚。美婦人喜極而泣。易洳卻是全身一震。蠕動著嘴唇,有些發(fā)抖的喚道:“阿娘……”
她的眼睛睜開了大半,那熟悉的碧色羅云帳頂,熟悉的木槿花香,還有,她最想最想念的阿娘。
她有些愣怔,全然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一顆淚珠滾了下來,落在枕頭上,暈開了一朵淚花。
她的阿娘,她還活生生的在她眼前,她沒有為了保護自己而死,她還活著……
“洳洳醒了?乖女兒啊,你可嚇死老爹了,乖洳洳,怎么樣,頭還暈不暈?薛神醫(yī),薛神醫(yī),洳快來給我們家洳洳看看……”
一個灰衣老頭走了進來,雖是不耐煩的揮揮手,眼里的急迫和關心卻怎么也掩飾不了。
易洳哭的更加兇了,她怕她閉上眼睛,這一切也就不復存在了,但身上清晰的疼痛告訴她,這不是夢,她真的,回到了她九歲的那一年。
這一切,可不是她九歲那年發(fā)生的事情。她大難不死挺過一關,卻還是于二十有六的年華慘烈死去。
是老天也明白了她的不甘……
她含著淚,看著圍在床邊的一群人,微微抖動著發(fā)白的嘴唇,輕輕吐出“阿爹,阿娘,師父,我醒了?!?p> 對,醒了,從上輩子的悲慘中醒了過來。
易仲歡喜的看著床榻上的易洳,輕聲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下回可不許這么嚇爹爹?!?p> 美婦人白了他一眼:“哪里有下次,呸呸呸,不許說這么不吉利的話?!?p> 易仲傻了傻,才打了自己一下:“對對對,看我說的,呸呸呸,咱們洳洳可是福星,會一輩子平安順遂的。”
灰衣老頭看著倆人,默默嘲笑了一句幼稚,就走過來把了把脈,沉吟片刻。
“脈相還算平穩(wěn),好好養(yǎng)著,這關就算過了?!闭f完,自得的摸了摸胡子。
“瞧把你樂的,你這個老頭子?!币字倨沉怂谎?,俊秀的面頰多了絲打趣和輕松。
灰衣老頭有些著急:“你個好小子,有事找我就叫薛神醫(yī),事情辦完了就叫我老頭子,你這個小子,看我今天不拿金針扎的你求饒告退。”
兩人斗嘴,互不相讓,還是易洳的母親蘇云急急打斷。
“看你們,打擾洳洳休息作甚,快出去快出去?!?p> 說著揮了揮手,也起身準備走出去。
站起來摸了摸易洳的頭:“乖洳洳,你好好休息,娘先去管管你爹?!?p> 易洳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卻不知從何說起,她看著這些原本已經(jīng)離她遠去的至親,思緒萬千。
最終,她點了點頭,“嗯,洳洳會好好休息的,阿娘放心?!?p> 蘇云愛憐的摸摸頭,走了出去,屋內(nèi)又恢復了平靜。
靜的讓人心驚,可這木槿花香,是那樣熟悉又讓人感到安然。
上輩子,她很久沒聞到過了……
自從,十二歲,她初露鋒芒,卻因驕傲誤入別人的棋局,終究她那時才十二歲,手段還是不夠,終究,毀了自己的家,也毀了自己。
易家被滿門抄斬,原是宰相的父親易仲,也為了保全自己,而遭人陷害。
母親蘇云也慘遭牽連,失去性命,就連師父薛神醫(yī),也為了保護自己逃走,死于眾人的亂刀之下……
那時候,不過才十二歲的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至親都倒在自己身邊……
痛不欲生。
她終于毀了自己的臉,一張姣好的容顏。女兒身,入朝堂,攪弄風云,卻還是,功虧一簣。
事情全然泄露,她被皇子成王用刑,在眾人面前壓入銅鍋,實行煮沸之刑。
溫水煮青蛙的死亡過程,折磨而痛苦。最后的記憶,就是他仿佛勝利者的微笑……
她不能再讓事情重演,絕對不行,那么,明年的康帝選妃,就是不能忽略的大事。
床榻之上,易洳垂了垂眼眸。一抹幽光劃過。有個人,或許,可以提前認識了……
府中小亭中,蘇云揪住易仲的耳朵,使勁擰了擰:“洳洳方才蘇醒,你怎么能打擾她,你們倆還戲作一團,真真是討打。”
說完還剜一眼另一個始作俑者。
薛神醫(yī)干笑了幾聲,漸漸縮了縮頭,像極了鵪鶉。
懲治了一會易仲,蘇云突然冷著臉說道:“這次,還好洳洳沒有什么大礙,不然,那些人,我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說到底,她蘇云雖是女子,但到底是武將族中養(yǎng)出的貴女,敢動她的寶貝女兒,該讓他們知道,武將的暴脾氣可不是一些書卷氣就能遮住的
易仲也收起了笑臉。三人坐在小亭中,湖面泛起了波紋,一尾金色鯉魚輕輕躍起,帶出淡淡的水花聲。
原本是閑靜雅致的場景,亭子內(nèi),確實實實在在的的低氣壓。
“要我說,就要把他們弄死,要不然洳洳還是太危險?!毖ι襻t(yī)淡淡道。
易仲冷著眼睛?!斑@一次,他們確實不該動洳洳,這是他們走的最蠢的路。我不管他是陛下寵臣還是如何,動了不該動的人,就要付出代價?!?p> 蘇云也是恨得很,自己的寶貝女兒,也是他們那群渣滓可以動的?不知所謂!
原來,他們是怕打草驚蛇,現(xiàn)在,對方連自己的摯愛之人都動了手,這叫人怎么忍得了!
周圍竹葉聲蕭蕭,三人一致的起身,走向易仲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