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獵迷計劃

　　格林威治時間，1943年11月17日，凌晨4時整，英國大倫敦市黑斯頓機場，黑斯頓飛行隊。

　　年輕的上尉捧著一個藍色的文件袋，大步走過長長的走廊，敲響了盡頭那扇釘著“雪梨·科頓”的木牌的辦公室的木門。

　　“請進！”一個溫和的聲音從房門里傳了進來。上尉擰動把手，邁步走了進去。

　　“你好，科頓中校?！鄙衔境莻€坐在擺滿各種航空模型和照片的辦公桌后面的男人敬了一個禮，“聽說您有任務需要安排？”

　　那個長相相當清秀的男人抬起頭，朝著她微微一笑，揮手示意他坐下來。

　　“你說的沒錯。這一次我們確實接到了一個相當棘手的任務?！痹谏衔咀聛碇?，科頓中校將一杯茶遞給他，“考慮到這一次任務的風險確實不低，我想要從你那里得到一些建議。”

　　上尉端起茶杯，眉間卻是流露出了疑惑：“說說看，有多棘手？”

　　科頓中校擺弄著自己的注水筆，語氣認真：“可能會隨時讓人送命的任務。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夸張成分在里面，這次的任務相當艱巨?！?p>　　上尉下意識地瞧了瞧掛在墻上的時鐘。凌晨四點二十分，在這個季節(jié)，戰(zhàn)爭進行得如火如荼，絕大多數(shù)的單位依然應該在睡眠之中。但是，黑斯頓飛行隊是個例外。

　　夜間是他們出動的最佳時間之一。這樣他們就能在剛剛破曉的時候抵達目的地。

　　“有多棘手？”上尉輕輕喝了一口茶水，略帶苦澀的茶水順著喉嚨流入腹中，讓他的精神振奮了些許。

　　科頓身體像后一仰，從自己的抽屜里取出了一個文件袋拆開，將一份文件推向了上尉。

　　“這是我剛剛從首相那里接到的，任務等級為最優(yōu)先級。”科頓十指交叉，目光炯炯地盯著對面的上尉，“我們需要最好的人手，去完成這次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自己看看吧?！?p>　　上尉瞇起眼睛，略帶狐疑的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打量著中校隱沒在燈光陰影下的臉，遲疑了一輛秒后，他打開了文件。

　　“獵迷行動？”看著封面上的那一行黑色的英文字母，上尉挑挑眉毛，“這個名字可真的太沒有品味了?！?p>　　“得了吧，你要原諒參謀本部的那些人已經(jīng)沒有更多的腦細胞來琢磨自己的品味了?！敝行；蝿又约旱拇笸?，盯著天花板不咸不淡地回敬道。

　　上尉瀏覽著任務文件：“波蘭？西里西亞??？他們這是認真的嗎？”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疑惑。這不是偽裝，而是因為作為一名老牌的飛行員，他明白自己駕駛的飛機的性能幾何。

　　“他們一定是在開玩笑。中隊中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這樣的任務是不可能完成的。我們現(xiàn)在能夠做到的，也只是抵達柏林。下西里西亞省比起柏林可要遠多了。即便是續(xù)航能力最強的D型都只能望洋興嘆?！鄙衔痉畔铝耸值娜蝿瘴募粺o諷刺地評論道，“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無謂犧牲?！?p>　　科頓聳了聳肩膀，轉動著自己的茶杯：“更麻煩的是，我們對于那一邊的情況一無所知。他們的防空雷達部署在哪里，用的是什么型號，有多少防空部隊······這些我們都沒有任何消息。但是，非常遺憾，這次的任務我們并沒有任何拒絕的權力?！?p>　　“不說那些，單單是橫穿整個德國，我們就會遇到多少麻煩？更不用說，D型完全沒有任何自保能力?！鄙衔镜恼Z氣有些生硬。在他看來，上級的這種命令簡直不可理喻。

　　“這一點，你倒是不需要太過擔心。盟軍已經(jīng)策劃了一次大型轟炸行動，替我們打好掩護?！敝行５穆曇粢廊蝗逖牌届o，但是上尉聽得出來，科頓對于自己的再三推脫，顯然有些不滿。

　　“任務優(yōu)先?！敝行５恼Z氣中是濃濃的警告的意味，“為了保證任務成功，我們同樣會派遣飛行員伴飛，迷惑對方。我們唯一需要做到的就是——抵達目的地，拍下我們需要的照片，將照片帶回來?！?p>　　上尉滿臉的不可思議，呆滯地看著他：“這樣？我們的損失會有多大，完全就是難以估計！不可理喻！”

　　“咚——”科頓重重地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沉悶的聲音在辦公室里回蕩，杯子中的茶水不由濺了出來，滴在了他白皙的手上。只是，中校對于自己手上已經(jīng)發(fā)紅甚至起泡的皮膚毫不在意，好像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一般。

　　“上尉，我想要你明白一點，我現(xiàn)在是對你下達任務指令的，而不是來征詢你的意見的——如果你有任何意見，可以向帝國軍事法庭提起公訴。但是在這之前，請務必記住，你的職責是遵守我的命令！明白了嗎，上尉？”

　　上尉緊緊地捏著手中的文件，指關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翱墒?，黑斯頓飛行中隊已經(jīng)無力承擔起這樣巨大的消耗了?！彼穆曇粲行╊澏?。

　　“我知道。這些年，我們失去了太多的兄弟、朋友。但是，請不要辜負他們的付出，”中校的視線落在了一旁的壁櫥中懸掛的“噴火”模型：“牢牢記住他們?yōu)楹味?。我知道你的心中的痛苦，但這不是你抗拒執(zhí)行任務的理由，不是嗎？”

　　“我的任務是什么？”在一陣久久的沉默之后，上尉濞了濞自己的鼻腔，悶聲悶氣地問。

　　中校用嚴厲的目光審視著他：“我需要一名素質足夠優(yōu)秀、擁有駕駛運動飛機進行長程飛行的飛行員。想來想去，也只有你符合條件——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敢于接受它？”

　　“當然?！鄙衔緱l件反射似的停止了自己的脊梁，“只希望，我們的這次行動的付出，能夠獲得相對應的回報。不要無謂的犧牲?！彼詈笤谝淮螐娬{(diào)道。

　　“任何付出，都必然有其意義之所在?！敝行Ｒ馕渡铋L地看了他一眼。

　　“你已經(jīng)看了所有的信息。我可以確定的一點是，這會是一次漫長的旅程。相信你也能意識到這樣一點：我們的偵察機完全沒有能力飛這么遠的距離?！?p>　　“D型偵察機只能到柏林去看一眼，下西里西亞省卻是遠遠超出了這個距離——這還沒有考慮到躲避德國防空部隊雷達偵測的機動飛行里程。”上尉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個最大的弊端。

　　“所以你需要駕駛的這架飛機，一定需要改裝——就目前來看，我們只能拆除掉所有的裝甲，并且簡化機體的鉚接結構等等······我想，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我提前告訴你，就是想讓你做好準備工作?！?p>　　“一個徹頭徹尾的燃料盒子？”

　　“不止。為了減重，我們會拆掉無線電——你不可能向外界尋求支援?！?p>　　上尉張了張嘴：“如果飛機被擊落了了呢？”

　　中校喝了一口茶，語氣輕松：“如果你沒有死，我們提前準備了一支勃朗寧手槍，可以讓你嚴格遵守保密的原則；另一方面，地勤人員會給你準備一枚手雷。假如你還有行動能力，請務必確保及時銷毀掉照片已經(jīng)照相設備?！?p>　　“有接應嗎？”

　　“我只能盡力保證這一點。還有問題嗎？”

　　“大概就這些了?！鄙衔咀屑毜叵肓讼?，不確定地回答。

　　科頓中校點了點頭：“非常好，中尉?！?p>　　上尉站起身，朝著中校敬禮，大步向著門口走去。

　　“對了，上尉，”當上尉伸手拉開門的時候，中校不緊不慢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記得練習水上著陸……以防你很有可能沒機會回到陸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