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百歲壽宴驚天下完

　　空聞方丈見張翠山站了出來，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方問道：“正是，我們有一件事情，要請教張五俠。敝師兄空見大師，一生慈悲有德，與人無爭，卻慘被金毛獅王謝遜害死，聽說張五俠知曉那姓謝的下落，還請張五俠賜示?！?p>　　這十年來，少林與武當(dāng)相互指責(zé)對方害了自家弟子，其中矛盾深深，武林中人早有耳聞。

　　此時眾人聽空聞方丈具不提另一件事，而是出言直問謝遜下落，武林群雄皆是暗道：“這少林和尚好生虛偽，居然只想著謝遜手中那屠龍刀！而不顧普通弟子的性命大仇?！?p>　　武林他派人士事不關(guān)己尚還能忍耐，但那金陵虎踞鏢局的總鏢頭祁天彪，太原晉陽鏢局的總鏢頭云鶴，還有一個是京師燕云鏢局的總鏢頭官九佳三人如何能忍。

　　三人自那日被趙凡丟出紫霄宮之后，在江湖上可謂是大大的揚名了。當(dāng)然，不是什么好名聲就是了。

　　見祁天彪與云鶴對自己微微點頭，官九佳站了起來，“見過空聞太師，十年前龍門鏢局滿門被屠之事不知大師可還記得？”

　　滿懷怨氣之下，他這言語已頗有幾分不客氣了。

　　但空聞大師倒是脾氣極好，也沒有生氣，仍然和氣道：“這位施主相比就是京師燕云鏢局的官總鏢頭罷！龍門鏢局總鏢頭都大錦為少林俗家弟子，十年前龍門鏢局滿門被屠，少林?jǐn)?shù)個門人弟子也沒在那一役，老衲至今記憶猶新?！?p>　　“那兇手明明就是武當(dāng)張翠山，大師為何不提及此時，反而只問那謝遜之事，難道少林弟子的性命還沒有一把屠龍刀重要嗎？”官九佳此言一出，廳中瞬間安靜的呼吸可聞。

　　“放肆！方丈師兄如何行事，企輪得到你來質(zhì)問！”忽的，空聞太師一聲爆喝。他身子瘦瘦小小的，出言卻聲如洪鐘，只震得滿廳眾人耳中嗡嗡作響。

　　官九佳首當(dāng)其沖，更是踉踉蹌蹌退了四五步，被他身后的弟子扶住，然而他此時胸中氣悶，已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阿彌陀佛”，空聞方丈又是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方道：“官總鏢頭，并非老衲不問此時，只是此時牽扯甚深，老衲本不愿在此講出，但如今看來不說此事已是不行了。”

　　接下來，空聞方丈將從原野之處聽來的西域金剛門投靠蒙元朝廷，意圖引發(fā)少林派與武當(dāng)派大戰(zhàn)之事娓娓道來。

　　那龍門鏢局的數(shù)十條人命以及那幾個少林和尚的性命，自然也被原野有意的丟到蒙元朝廷頭上了。

　　站在堂中的張翠山面色稍顯怪異，偷偷看了一眼原野，見他輕輕搖頭，張翠山面上慚愧之色更濃了，卻也沒有說一句話。

　　空聞方丈見之，還以為他是為了當(dāng)年沒能救下龍門鏢局一行人以及少林僧人愧疚，出言安慰。

　　只是張翠山此時滿腹慚愧，一方面是事實真相，一方面又是妻子和兒子，心中糾結(jié)兩難之下，他只得黯然不語。

　　“好??！這些惡賊好生陰險，看來我天鷹教也成為他們手中的刀了居然也不自知！”殷天正怒罵道。

　　武林各派沒想到當(dāng)年屠龍刀忽然出現(xiàn)在江湖，居然是蒙元朝廷設(shè)計，意圖引發(fā)江湖動亂，好鏟除中原武林，紛紛怒罵蒙元朝廷陰險毒辣。

　　但自然卻少有提及那西域金剛門，混江湖的除了昆侖派西華子那樣的笨蛋，誰不是人精。

　　那西域金剛門為少林叛徒所創(chuàng)，用的也是少林功夫，罵那金剛門豈不是不小心也把少林一起罵進去了。

　　好一會，群雄終于安靜下來，空聞方丈再次問道：“張五俠既知曉那姓謝的下落，還請張五俠賜示，我等只尋那謝遜了解當(dāng)年空見師兄的舊怨，絕無貪圖屠龍刀之意?！?p>　　只是他這話雖說的誠懇，但武林中人誰人肯信，以己度人，有屠龍刀那等傳言可號令群雄的神兵利器在手，誰人愿意放棄！

　　張翠山朗聲道：“空聞大師，空見大師圓寂西歸，天下無不痛悼，只是那金毛獅王和晚輩有八拜之交，義結(jié)金蘭。謝遜身在何處，實不相瞞，晚輩原也知悉。但我武林中人，最重一個‘義’字，張翠山頭可斷，血可濺，我義兄的下落，我決計不能吐露。”

　　“此事跟我恩師無關(guān)，跟我眾同門亦無干連，由張翠山一人擔(dān)當(dāng)。各位若欲以死相逼，要殺要剮，便請下手。姓張的生平?jīng)]做過半件貽羞師門之事，沒妄殺過一個好人，各位今日定要逼我不義，有死而已?！彼@番話侃侃而言，滿臉正氣。

　　空聞念了聲：“阿彌陀佛！”心想：“聽他言來，倒似不假，這便如何處置？”

　　站在殷天正身邊的殷素素一聽張翠山此言，果真如當(dāng)日原野所言一致，立時滿心焦急，轉(zhuǎn)頭目光緊緊看著原野，眼中滿是懇求。

　　原野見她目光中滿是凄徨，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原野站起身來，走下場中。

　　廳中群雄見他的動作，紛紛目光看來，擔(dān)心原野要強行鎮(zhèn)壓他們。

　　原野卻不管他們，走到張三豐面前拜道：“師父，今日之事可否交由弟子全權(quán)代表武當(dāng)處理?！?p>　　張三豐聞言面上一松，他此時同樣陷入兩難之境，一方面是江湖道義，一方面又是心愛弟子的安危。

　　此時一聽原野的話，就知道這個小弟子必然以及有的計劃，于是微微點頭道：“此時由你處理，為師絕無二話”。

　　“空聞大師乃是前輩高人，想必不會逼迫我五哥做一個不義之人吧！”見師父同意，原野方走到空聞方丈面前朗聲道。

　　“阿彌陀佛，老衲自知武林中人義字當(dāng)頭，老衲自不愿逼迫張五俠，可為了空見師兄的性命以及這武林中無數(shù)被謝遜所害之人的性命仇怨，老衲不得不如此，還請原少俠贖罪?！?p>　　原野朗聲道：“大師品德高潔，晚輩自是不敢怪罪大師。但大師可否想過，如今這天下知道謝遜下落的可不止我五哥一人。”

　　群雄聞言大嘩，“原少俠是何意，難道張五俠已經(jīng)將謝遜的行蹤告知張真人與武當(dāng)諸位大俠了嗎？”滅絕師太急切的問道。

　　原野道：“師太誤會了，我五師兄謙謙君子，如何會故意向師門泄露謝遜蹤跡，謝遜蹤跡除了我五哥，武當(dāng)上下無一人知曉。師太已及各位若是信不過晚輩，難道晚輩手中的劍嗎！”

　　他這一語雙關(guān)的話一出來，群雄立時安靜了下來，開玩笑，誰敢說信不過無痕公子手中長劍，那些信不過的人現(xiàn)如今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那不知原少俠所言何意？”空聞方丈道。

　　原野道：“空聞大師，我五哥可不是孤家寡人吶！”

　　眾人目光一亮，紛紛轉(zhuǎn)身看著那角落里的殷素素母子，那如狼似虎的目光，嚇的無忌趕緊往母親身后躲。

　　殷素素面色一變，心想：“難道八弟想要犧牲自己？”但下一刻他目光看向丈夫，見張翠山目光沒有看自己，反而落在無忌身上，目光滿是痛苦疼惜。

　　她何等聰明，立時想到了事情原尾，伸手抓住了身邊要發(fā)怒的父親。

　　殷天正聽原野這一說話，也是認(rèn)為武當(dāng)派要犧牲自己女兒來保全張翠山。

　　殷天正白眉上豎，神威凜凜，就要出言質(zhì)問。忽的他的手就被抓住了，轉(zhuǎn)頭一看只見殷素素對他輕輕搖頭，目中滿是懇求。

　　殷天正雖不明所以，但還是強自按耐住了心中怒氣，兀自站定。

　　“無忌，過來八叔這里”，原野轉(zhuǎn)身對著無忌招手叫道。

　　無忌聞言看看母親與外公，見母親微微點頭，方大著膽子邁步走到原野身邊叫了一聲“八叔”。

　　原野拉著無忌的手道：“好孩子，你看，這里有無數(shù)的人，他們有的人想殺了你義父報仇，有的人想要你義父手中的屠龍刀，看來你義父是決計活不了了！”

　　聽他這毫不掩飾的直言，除了那真與謝遜有深仇大恨的人，其余人多均面色微變，當(dāng)然也有那等心思深沉、面皮絕厚之人，竟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不要，我不要義父死，我要義父活著，八叔，你這么厲害，他們一個人都打不過你，求你救救義父”無忌抓住原野的手哭道。

　　群雄本來聽這小孩子之言還沒什么，可聽到最后，卻面色大變，唯恐原野出口答應(yīng)。

　　如若不然，難道要出手圍攻，可是此時哪怕在場諸人一起出手，怕也難勝吧！何況武當(dāng)派還有一個無敵天下幾十年的張三豐！

　　況且他們此時已經(jīng)看到了那從后堂走出的那兩個身背巨劍，殺氣沖天的昂揚壯漢。

　　有人馬上認(rèn)出，這兩個煞星正是無痕公子坐下天地二神將，兩個真正的殺神，是能正面殺散一個蒙古萬人隊的恐怖存在。

　　一些普通武人只是被熊霸熊武兄弟殺氣所攝，但峨眉滅絕師太，昆侖何太沖，崆峒五老等高手卻注意到了原野背后那氣息若有若無的白臉漢子，一看那人也是不好對付的角色。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里的人可有好多人沒做過多少壞事呢！無忌，難道要八叔把他們?nèi)繗⒘?，這樣就沒人要殺你義父了！不過八叔可不喜歡殺人啊?！痹坝朴频恼f。

　　雖然群雄知道這只是他逗弄那小孩的話，但還是在心里大罵“你個屠夫，海沙幫，燕云十八寨，蜀中唐門，華山派，西域那無數(shù)馬匪，蒙古韃子……哪個不是被你殺的人頭滾滾，居然說不喜歡殺人，當(dāng)咋們是那三歲小兒呢！”

　　原野此時要是知道他們的想法，定要大呼冤枉，“我明明只是殺了幾個厲害的頭頭，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熊霸熊武這兩個牲口殺的！”

　　無忌一對小眼從左至右緩緩的橫掃一遍，他年紀(jì)雖小，但每人眼光和他目光相觸，心中都不由得一震。

　　哪知無忌看了眾人片刻，忽的叫道：“八叔，不要，不要殺人，義父不要死，他們也不要死。”

　　他一這樣說，眾人的目光皆柔和了下來，暗道“真是一個性子純善的孩子?！?p>　　“那可如何是好，你又不讓我殺他們，他們又要殺你義父。”原野苦惱道。

　　忽的，原野道：“要不然這樣，無忌，他們要殺你義父報仇，你就代你義父把命給他們好了。這樣他們就不用殺你義父了?！?p>　　“什么？殺這個孩子？這怎么行？”空智大師驚呼道。

　　各派同時驚呼嘩然，整個大廳瞬間嘈雜聲沖天。

　　“那你們還想怎么辦，父債子償，不正是天經(jīng)地義嗎？”原野面色一肅，寒聲道。

　　他此言雖輕，卻清清楚楚的傳入各派眾人耳中，就如貼耳直言一般。

　　眾人立時安靜下來，面面相覷，然后目光炯炯的盯著少林一行人，等著空聞方丈出頭。

　　空聞方丈搖頭說道：“原少俠，我等雖與謝遜有大仇，但如何會施加在一個小兒身上?！?p>　　“空聞大師果然大仁大義，但誰說無忌一直都是一個小兒！”原野朗聲道。

　　“諸位，今日原野在此與諸位訂下約定，八年之后無忌將親自接回謝遜，前往各派代謝遜了結(jié)恩怨，到時生死自定，武當(dāng)與在下絕不追究?！?p>　　說完原野抱起無忌，面對群雄問道“無忌，你可愿意替你義父接下這一身仇恨?！?p>　　“嗯嗯，我愿意！”無忌小臉滿是堅定，重重點頭。

　　幾日之后，隨著武林各派踏入歸程，武當(dāng)山大會的消息也隨之傳入江湖中，整個江湖武林立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原本等著看熱鬧的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謝遜那潑天仇恨居然被一個十歲小兒接過去了。

　　張無忌這一個名字也自此傳遍了天下。眾人皆等著八年后，武當(dāng)會不會再出一個無痕公子，再次打的天下群雄束手以待，黯然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