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鐵水
錦笙跟在葉庭一側(cè)，回到月華殿，殿外紅墻綠瓦，飛檐反宇，頗有氣勢。
殿內(nèi)金碧輝煌，雕欄玉砌，巧奪天工。
一進(jìn)紅門，便是一排紅色長桌，兩側(cè)坐著各家尚未成年的姑娘公子。
“庭哥哥…這位是？”陸瑤坐在位上，細(xì)細(xì)打量著與葉庭一同進(jìn)來的錦笙。
自打這姑娘出去，庭哥哥眼神便不太對勁，可他從小不喜與姑娘走的太近，自己也是因?yàn)閺男∽吩谒砗?，才算是特例?p> 陸瑤不動聲色的看著兩人，琢磨著，心緒不停。
葉庭與錦笙相繼落座在陸瑤對面。
“這是楊錦笙?！彼聪蜿懍帲蠓浇榻B，隨后在錦笙耳邊柔聲道：“這是陸瑤郡主，長公主的女兒?！?p> 錦笙點(diǎn)了點(diǎn)頭，溫柔端莊的向陸瑤淡笑一下。
陸瑤看著對面如此親密的兩人，呼吸微快，手中的手帕，在桌下焦慮的攪弄著。
絕對不能有人能比，我與庭哥哥之間還要親密，他是我從小喜歡的人，是我陸瑤未來的夫君，她算什么？
錦燁看著一起進(jìn)來的二人，微微詫異：“錦笙剛才去哪了？你們二人怎會走到一起？”
離府前，爹便囑咐過自己，我身為兄長，要保護(hù)好二位妹妹，可別出什么事情才好。
錦笙看著擔(dān)心自己的錦燁，軟聲道：“我出去隨便逛逛風(fēng)景，碰巧遇上葉公子?！?p> “姐姐都不帶我去，我坐在這里可無聊了！”錦千撅起紅唇，有些幽怨。
葉庭看了眼身側(cè)的錦笙，淡笑調(diào)侃：“阿錦自己都差點(diǎn)走丟，跟她出去，你被丟哪她都不知道?！?p> “嘶～”
矮桌下，錦笙小手爬到他的腿上，照著葉庭大腿，用力掐了下去沒松手，面上卻風(fēng)輕云淡的看著桌上的八寶鴨，儀表端莊，從容淡定。
葉庭措不及防，輕聲抽氣，眉眼微皺，這姑娘可真下的了手。
“庭哥哥怎么了？”陸瑤輕皺眉頭，向這邊看來，有些擔(dān)心。
他收回表情，一臉安然：“沒事?！?p> 陸瑤靜看著葉庭與錦笙，兩人雖安分坐好，各自忙碌，卻總有一種似有似無的曖昧感，心中微酸。
不久，便有太監(jiān)進(jìn)來長喝道：“開席～”，莊重的聲音在寬敞的殿內(nèi)回蕩，為整個大殿增添了一些威嚴(yán)感。
身側(cè)兩排宮女，為他們仔細(xì)斟滿酒杯，所有人手持金筷，開始宴席。
葉庭皮膚白皙，骨感的的手掌，持著精致的金具，分出蟹肉，仔細(xì)挑揀著盤中的殼屑，端給錦笙。
“我可以自己剝的?！卞\笙舉勺，動作淑雅的品嘗著著碗中的蓮子羹。
不知何時起，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如此熟稔。
她見葉庭光顧為自己忙碌，有些不好意思，便輕拂廣袖為他夾了一個鴨腿。
陸瑤看著對面，食不知味的吃著面前盤中的佳肴，
自己與庭哥哥在一起這么久，雖待我比常人好上許多，卻從未見過有誰會受到他如此貼心的待遇，我這么愛他，為何那個人不是我？
她覺得很累，臉上再也裝不出得體的微笑。
一側(cè)的葉譚看著陸瑤失魂落魄的模樣，微微心疼，將自己為她剝好的蟹肉，輕輕的放到她面前。
陸瑤淡淡的瞥了一眼，冷冷的移開視線，沒有理會。
葉譚將她動作收入眼底，心中微氣：“我知你一直喜歡葉庭，但是你覺得他眼中可曾有過你？你堂堂郡主，何必如此作踐自己？”
陸瑤面無表情的面孔瞬間冰冷下來，眼神直直看向葉譚，不怒自威，平聲道。
“你只不過是將軍府中的小小庶子，卻總想與嫡子攀比。”
“你別以為你們妾室自打庭哥哥阿娘過世之后，干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p> “你別太過分！”葉凝雪像被踩到痛處一般，氣憤的隔著葉譚怒視著她。
“凝雪?！?p> 葉譚神色淡然，輕斥一聲，桌下，左手輕撫凝雪的手，算作安慰，右手攥的泛白。
“兄長～”凝霜看著如此偏心，賭氣的別過頭去。
陸瑤看著身旁二人，輕嗤出聲，收起剛才凌厲的氣場，安靜的低頭吃菜，動作得體。
一場壽宴，在懷揣著各自的心思中，走到尾聲。
殿外天色漸暗。
“壽宴結(jié)束，請各位小主隨我至龍澤亭，觀看壽宴表演?！碧O(jiān)掐起尖細(xì)的嗓音，刺的耳朵難受。
龍澤亭是宮中的第一大亭，一般用于宮中大型慶宴表演。
亭周掛著許多樣式新穎的花燈，照的湖面波光粼粼。
亭身是一座大型露天青白石磚空地，邊沿是雕琢精美的石欄，形狀千形萬態(tài)，鑲嵌著富貴大氣的寶石。
圍繞中間空地的，是幾圈雕琢花紋的石椅，場地可容納五千余人綽綽有余。
錦笙他們落座后，遠(yuǎn)遠(yuǎn)便看到明黃的御攆，后方跟著太后妃子的轎攆，向這邊緩緩而來，威風(fēng)凜凜。
一群大臣及家眷，浩浩蕩蕩跟在身后，在前排落座，一起欣賞著亭中的演出。
“兄長，今年我們吏部尚書府準(zhǔn)備的是什么節(jié)目？”
每年賀壽，各官員都要上報一個節(jié)目，今年的倒還沒聽父親說過，錦千很是好奇。
錦燁看了過來：“去年是你的梅花舞墨，今年父親本想讓錦笙準(zhǔn)備一個節(jié)目，被祖母拒絕了，擔(dān)心你剛回來，摸不懂宮中規(guī)矩，冒犯了圣上，便讓我上去?！?p> 錦笙聽完點(diǎn)頭問：“那兄長今日是準(zhǔn)備的什么節(jié)目？”
錦燁看了眼身旁的葉庭，笑了下，沒有透露。
葉譚定定的看著葉庭的后腦勺，舔了舔下唇。
演出著實(shí)無聊，錦笙看著前方唱著京劇的戲子，端坐著輕閉眼睛，周圍光線昏暗，倒看不出她是在閉眼假寐。
不久，察覺到身邊有誰離開的動靜，睜眼便看到，兄長與葉庭的位置空了下來。
她轉(zhuǎn)頭拉過錦千，小聲詢問。
“下一個便是他們的節(jié)目，他們先去準(zhǔn)備了?！卞\千說完便坐回了身。
此時的前方，正在打著樹花，一位健壯的老漢，拎著手中的繩子，繩子末端，是一盛器，里面滿是被燒的滾燙的鐵水，用力在空中揮舞。
明亮耀眼的鐵水，如星星般，密集的散布在黑暗中，明亮的光線，星星點(diǎn)點(diǎn)，宏偉壯觀，引來一陣喝彩，落在地面，是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
“錦千，我去出恭，一會兒回來！”隨后錦千便貓著腰，從后方的石橋上離開了龍澤亭。
出來后，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人影，隨手拉住一個宮女：“誒！你看到將軍府的葉庭公子沒？”
宮女看了一眼她的服飾妝著，猜測定是哪家姑娘，老實(shí)的行了一禮后，指著前方的一個偏殿說：“下一個表演便要輪到葉公子的節(jié)目了，公子應(yīng)該在那邊的殿中查看表演用的東西?！?，之后又給她指了一條小路。
錦笙走在通往側(cè)殿的小徑上，周遭都是樹林，這條路雖黑了點(diǎn)，很是隱秘，卻省的自己繞了一個大彎。
錦笙一人走在這里，心中有些害怕，轉(zhuǎn)念卻又一想，這是宮中，有皇帝在，周遭應(yīng)該會有錦衣衛(wèi)的人暗中保護(hù)，就算行刺，也不可能這么巧被我碰上，便安下心來。
她腳步輕盈，快速走去。
“辦穩(wěn)妥了嗎？”沒走多久，一道粗礪的男聲，從樹林的黑暗處傳了過來。
另一個聲音信誓旦旦的小聲回應(yīng)：“一會兒，葉庭會去拿上場用的鐵矛，一旦他將矛從架上拔下，便會觸動我設(shè)下的機(jī)關(guān)，房梁上的鐵水便會從頭頂向他倒下來，不死，也多半是要廢了。”他猥瑣的笑了兩聲。
突然聽到葉庭的名字，錦笙立刻頓住腳步，屏聲豎起耳朵細(xì)細(xì)聽著。
“知道了，若辦不好，小心公子要了你的腦袋”
“不敢不敢，請讓公子放心！”之后便沒了聲響。
錦笙小臉坦然失色，放輕腳步，迅速的向側(cè)殿跑去，葉庭等等我！等等我??！
她氣喘呼呼的跑到門口，急喘的呼吸道被冬季冰冷的空氣刺激的如針扎般。
“看到葉庭了嗎！”錦笙隨手撈過一名粗衣男子問。
“奧！葉公子剛進(jìn)去，往里面的隔間去了”
“完了。”錦笙瘋了一般，朝著男人指向的房間跑去，用力推開紅門。
屋內(nèi)的葉庭，纏好手中的綁帶后，向旁邊的木架前走去，拔起銀光冷冽的長矛。
粗壯的紅漆房梁上，打樹花用的鐵水，在空氣中冒著熱浪，被葉庭的動作影響，傾倒的對著下方的葉庭潑了下來。
葉庭正要查看手中的東西，突被一股兇猛的力量撲倒在地，沖出一段距離，后方傳來物體傾倒的聲音，伴隨著噼里啪啦，木柴燃燒般的聲響。
“啊～”
葉庭聽到熟悉的聲音立馬回過頭，驚訝的看著倒在自己一側(cè)的錦笙。
她趴在地上，小臉緊緊的埋在自己的臂彎里，發(fā)出一聲痛呼，露出的小手不住顫抖。
她肩膀后方的衣服，被火花點(diǎn)燃，燒了半個拳頭大的地方，葉庭迅速紅了眼，將錦笙緊緊抱在懷里，慌亂的拍打著，將火熄滅。
“來人?。?！太醫(yī)??！”他用力向外嘶吼著，脖上青筋爆出，通紅一片。
“錦笙～錦笙…”葉庭看著錦笙緊咬衣袖，面色蒼白，額頭上滿是冷汗，心疼的將她的頭摁在懷里。
都怪我…都怪我…
屋外的太監(jiān)宮女，和外面請來的工人聽到屋內(nèi)的嘶吼聲，心頭一跳，迅速統(tǒng)一的放下手中的活，朝隔間奔去。
鐵水遇冷結(jié)塊，屋內(nèi)一地黑色石頭樣的東西，有些石頭內(nèi)還隱隱泛著火光，一地狼藉。
屋內(nèi)布簾被火光點(diǎn)燃，隱隱有火勢漸大的趨勢。
他們看著屋內(nèi)的場景，慌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