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郁
閨房內(nèi)，錦笙披散著一席墨發(fā)，瞇著眼睛，坐在菱形雕花銅鏡前。
天還沒亮，便被明月拉了起來，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明月手拿鏤空桃花木櫛，站在她身后倒騰了半天，梳了一個精致的云髻霧鬟，簡單的插上一支流云玲瓏簪花，清新淡雅。
薄涂粉黛，唇紅齒白，明月看著鏡中的可人，著實喜歡的緊。
“明月～好了嗎？老婦人在馬車上都等急了，喊我來催催！”
劉媽媽念叨著推門進屋。
看到銅鏡前的明月，她怔了怔神，這丫頭這個年紀(jì)便已美成這樣，長大還不知道會便宜京城哪家公子哥呦。
“好了好了，馬上便好！”
明月匆忙的拿過銀色梅花暗紋的貂毛披風(fēng)，抖了抖，為錦笙仔細披好，順便塞了個梅蘭竹菊的雕花手爐在她手中。
屋外暖陽高掛，雖溫度依舊寒冷，卻照人懶洋洋的。
一群人來到府邸門口，小斯麻利的拿來一小方凳，放在馬車邊，錦笙撐著明月的手，進了馬車?yán)?。馬車走動了起來。
“我們阿錦今天可真美！以后，若不是江郎才俊，祖母還真舍不得讓錦笙離開！”祖母細細的打量著身旁的阿錦，語氣里，滿是不舍。
“祖母！”
錦笙第一次聽到祖母在自己面前提這些事情，微微無措。
祖母見她如此害羞，到底是年歲還小，便也不再逗她。
早晨起的太早，錦笙坐在車?yán)锘位斡朴频?，昏昏欲睡，祖母也坐在一邊閉目養(yǎng)神。
不知過了多久，錦笙感覺馬車停了下來，迷糊的睜開眼，簾子從外面掀開。
“老夫人！靈隱寺到了！”劉媽撐著老婦人下了馬車，錦笙也跟著下來。
抬頭望去，前面有一片暗紅色樓閣，坐落在深山中，氣勢巍峨，令人敬畏。
一群人走進靈隱寺，主持早早便在門口等候，將祖母引進了大殿里。
錦笙跟在后面新奇的看著周圍的雕梁畫棟，趁著沒人注意自己，小小的身子悄悄的勾起腰，從人群中跑了出去。
錦笙溜出大殿，便不再端著小姐的架子，腳步輕盈，悠哉悠哉的向大殿后方逛去。
高山流水，清池鯉魚，白煙裊裊，她愜意的欣賞著周圍的森森古木。
走著走著，周圍的僧人慢慢少了起來，除了鳥鳴聲，格外安靜。
越走越迷糊，看到旁邊有個院落，便隨手推門走了進去。
院中雖毫無一人，卻被收拾的很是整潔。十幾只肥的鴨子，在院子里悠閑的晃悠。
錦笙在府中見過幾次這種家禽，卻從來沒近距離接觸過，不禁好奇。
她靜悄悄的走進鴨群中，小心翼翼的撫摸著一只鴨子的后背。
“撲騰撲騰～”
大鴨突然劇烈扇動起翅膀，把錦笙嚇了一跳，差點踩到襦裙坐到地上，不禁有些微怒。
她也不怕臟，膽大的攥住這只鴨子的脖子，狠狠的拎了起來。鴨子撲騰著慘叫，引起周圍同伙的共鳴，原本清凈的院子，一片鴨鳴，很是熱鬧。
李郁靜靜的站在屋內(nèi)的窗后，看著院中欺負自己鴨子的人，將她的所有行徑收入眼底，輕笑了一聲，坐回了蒲扇上，繼續(xù)打坐。
錦笙被手中的鴨翅，揮到了小臉，吃痛的松開了手，手足無措的看著腳邊依舊“慘叫”的群鴨。
還沒我們家大黃狗有趣，吵的很！兀自翻了個白眼，利落的轉(zhuǎn)身走向屋子。
木門沒鎖，輕推一下便開了，她探頭探腦的向里看去，沒人？便小心翼翼的跨了進去。
屋子的中央擺著一桌吃食，雖看的很有食欲，卻一點油葷都沒有。
今日起的太早，只在馬車上吃了點糕點墊肚子，如今已是晌午，看到這些，倒是真有些餓了。
她緩緩的向周圍重新掃視了一圈，確定沒人后，拿起木筷，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咯～”
響亮的飽嗝與錦初的形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本想只吃一點，最后竟把人家的飯菜全吃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這里的布置和寺廟的風(fēng)格有些格格不入，倒更像是山中小屋，錦笙四處打量著，放輕腳步向內(nèi)閣走去，總覺自己如賊人一般。
“?。。?！”
剛走進去，差點被驚的叫出了聲。
一個身著青灰長袍的少年，定定的盤坐在矮桌前的蒲扇上，骨感的雙手，不停的撥動著手中暗紅色的佛珠，萬千青絲被一支簡單的木屐，整齊的固定在頭頂。臉型瘦長，線條柔順，眉清目秀，清瘦的身形，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倒是好看的緊。
錦笙看著前方閉眼的少年，僵在了原地，剛才那么大動靜，我還打了一個那么響的飽嗝，他肯定全都聽見了。
她生無可戀的糾結(jié)著到底要不要趁其不注意，偷跑出去?？墒寝D(zhuǎn)念一想平日里祖母對自己的教導(dǎo)，便邁不動了步子。
她輕嘆一聲，認栽一般，走到了少年身邊，學(xué)著他的模樣，盤坐下來。
身邊的壓力瞬間大了起來，錦笙默默地抬起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和他的差距…矮了整整一個頭。
“小女子今日出門匆忙，腹中饑餓難忍，便擅自吃了兄臺桌上的飯菜，多有得罪?！?p> 錦笙熟練的擺出乖巧的樣子，有模有樣的向身邊的公子行了一禮，白嫩的臉上冒出微微紅暈。
屋中依舊寂靜…無人回應(yīng)…
錦笙低頭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動靜。便抬起頭，皺著眉頭盯著身旁的大高個。
“你…生氣了？”
“。。?！?p> 不是吧？
“你…不會要帶我去找我祖母告狀吧？”
“。。。”
“公子叫什么名兒?。俊?p> “。。?！?p> “嘶～”
這家伙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理都沒理過自己，眉毛都不帶動的，不會是個啞巴吧？她細細想了會兒后，不由得皺起小臉。
錦笙安靜的打量著他，神色滿是同情一本正經(jīng)道：“如今你身上有疾，平日里一定很難營生。這頓飯我也不能白吃你的，我回去就讓我祖母派人送來銀兩，我爹爹是吏部尚書，飯錢還是給的起的！只是我今日出門較急，沒帶銀兩罷了。”
話音落地，少年皺了皺眉頭，輕輕的睜開自己溫潤的眼睛，看向身邊輕皺著小臉，一臉認真的女孩，眼中不禁透露出一絲笑意。
錦笙看著他對自己露出淡笑，愣了愣。怎么一提銀兩就笑了？
…果然還是在意的！她堅定了之前的猜測。
“你叫什么名字？”
錦笙仰望的動作僵了僵，他不是啞巴？微楞了一陣，回過了神。
“我叫楊錦笙，九歲，父親朝廷吏部尚書，我是家中大姑娘，上邊兒還有一個比我大六歲的兄長楊錦燁，下邊兒是比我小一歲的妹妹楊錦千，不過她們都住在京城，家中離不得人，從來沒有來過這里?！?p> 提起她們，錦笙不禁有些思念，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那你怎么會來這里？”少年低頭，注意到了她的變化。
錦笙平靜的看著前方香爐上的裊裊青煙，緩聲說：“我年少體弱，這里是我祖母的老家，祖母說江南水土養(yǎng)人，便在我六歲的時候，帶我來到了這里”
看著身旁嬌嬌弱弱的女孩，李郁有些異鄉(xiāng)人的感同身受，自己的妹妹也在京城，有一年的時間沒有見到了吧，不知回去，她是否還能認出自己。
他慢慢收回思緒，淡淡開口：“我叫李郁，十五歲，家住京城，爹娘均已去世，家中有一兩歲妹妹就在京城?！?p> “你也是京城人？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你來這里做什么？”遇到同鄉(xiāng)人，錦笙不禁有些好奇。
“我爹娘…是商賈人家。我來這里，是為我娘守孝。”
李郁低垂目光，深沉的看著面前的矮幾，抵著手中的佛珠，一顆一顆緩慢的轉(zhuǎn)動了起來。
“哦”
戳到人家傷心處，錦笙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他將目光轉(zhuǎn)向她，隨和的笑了笑。
“我還有幾天便可以回京了，你呢？”
“大概還要兩年吧?！?p> “嗯～”她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什么，抬起了腦袋。
“剛才的飯錢，我會讓下人送給你，你一人在這生活，一定很不容易，我不能白白吃你飯菜！”
“不用”李郁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不行！祖母教導(dǎo)我不能占人家…嗯？？？”
錦笙義正言辭的拒絕還沒說完，眼前突的沖來一個虛影。她反射性的閉眼，抱頭勾身一躲，僵在那里。
不一會兒，聽到頭頂有輕笑聲，錦笙試探著抬起頭，看見他的兩根玉指，不經(jīng)意的捻著自己的流云玲瓏簪花，勾起紅唇，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趕緊坐正身體，皺眉問道：“你拿我簪花作甚？”
“這簪花就當(dāng)?shù)诌@頓飯錢了。”他心情很好。
“你倒是精明，你那一桌素菜，連個葷都沒見著，我這簪花可值錢了！”
錦笙心疼的撇了撇嘴。
“多出來的飯錢，等我回京城，便請你吃酒。到時候可別為我省錢?！崩钣艨粗凉M臉的心疼樣，不禁失笑。
朝廷頒發(fā)給官員的月錢不低，各官員家中養(yǎng)出的公子小姐，也個個都是金枝玉葉?；ㄆ疸y兩，更是財大氣粗。
這位倒是…挺扣。
錦笙被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木著臉，一本正經(jīng)道：“我祖母從小便教導(dǎo)我！過日子理應(yīng)勤儉節(jié)約！花銀兩，更是要物有所值！這才是個好姑娘。”
“你祖母很疼你吧?！崩钣粜闹杏行┝w慕。
提起祖母，錦笙的表情便柔和了起來：“我跟我祖母玩的可好了！就是她比較啰嗦，平日里總在我耳邊嘮叨些女戒、內(nèi)訓(xùn)什么的，一念叨我就頭疼，我兄長愛習(xí)武，我兒時就愛在他身邊看他練武，如果我是男兒身，多好！”
李郁看著面前談笑風(fēng)生的姑娘，像自己的妹妹一般，莫名的想要親近……
李郁回過神，不禁失笑。大概是太想皇妹了吧。
“相遇一場，便是朋友。等我回京，便到尚書府找你，你若對武術(shù)還感興趣，我便教你…”
“一言為定！”
李郁看著手心的小手，微笑愈發(fā)溫柔…
小劇場：
葉庭：小隱，我的主角光環(huán)呢？讓我看著情敵勾搭我娘子，我卻連娘子的面都沒見著，你是要逼我罷工？
錦笙：小心眼。
李郁：小心眼。
作者小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