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jié)u深,無疾宮中依舊燈火通明。
“陛下,發(fā)往遼東的旨意已經(jīng)擬好?!鄙杲p手托著御盤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坐在御案前很久未發(fā)一言。
面前幾位大臣滿臉疲倦,王越倚在蟠龍柱上打起了瞌睡。
皇帝體諒幾位重臣,便賜了御座,議事從晌午到戌時,幾乎筋疲力盡。
輕輕拍了幾下手,皇帝起身,到下面眾臣擬票的書案前,仔細地看著。
“王大人筆力雄渾,想不到離開行伍多年,縱橫間雪原營濤,鐵馬冰河?!被实勰闷鹜踉剿鶎?,不禁稱贊道。
王越扶著書案起身,拱手說道:“陛下過譽了,老夫現(xiàn)在,服老嘍?!?p> 皇帝微微一笑,“服老?元月十五縱馬萬軍中,指點江山統(tǒng)率三軍,不是當(dāng)年的山西雄將王龍度?”
“哈哈哈,”王越大笑,“陛下,如此可折煞老夫了。”
“朕不吝惜夸贊之詞,”皇帝握住王越的手,“開春了,望你能替朕把持北線的軍機要事?!?p> 王越三朝元老,今天皇帝一席話,竟讓他生出知己的感覺。
其實在正月十五皇帝信他,才派他指揮調(diào)度,在那個天微雪的夜里,皇帝在陣前廝殺,他在中軍護佑,真是久違的感覺。
“皇恩眷顧,老夫雖萬死不能相報。”王越聲音顫抖,握著皇帝的手久久不能平靜。
皇帝保持這個動作,等王越情緒平復(fù)了,才開口說道:“王老為江山社稷所做之事,堪稱我大明柱石。”
王越感受到旁邊諸位大臣的艷羨的目光,開口說道:“陛下,這堂中盡皆我大明庭柱,老夫只不過是其中一草庵,僅此而已?!?p> “嗯,王老所言不差。”皇帝面向諸位大臣,“朕沒記錯的話,諸位中年紀最小的,明年也五十了?!?p> “今日的旨意,除了給黃素的那份,都發(fā)六百里加急。”皇帝輕輕踱著步子,緩緩說道:“黃素那份,朕要等明后日南方消息,再做定奪?!?p> “是,”大臣們齊聲回道。
“申姜,蓋印?!被实坜D(zhuǎn)身吩咐掌印太監(jiān)申姜,“朕手腕酸痛,你代勞吧,今夜就發(fā)出?!?p> “主子,”劉賢快步走了進來,附耳說了幾句。
“朕今夜欲留諸位愛卿用飯,都是一些簡單飯食,”皇帝吩咐劉賢將御膳端進無疾宮來,“用罷飯早些回去歇息?!?p> 席間皇帝未發(fā)一言,與幾位大臣用過晚膳之后,劉賢代皇帝送大臣們出宮。
宮檐上的雪未化,垂下細長的冰溜來,幾個小太監(jiān)正拿著細長的竹竿去打那些冰溜。
劉賢提著燈籠走在王越左側(cè),正小聲地說著什么。
刑部尚書劉云安和禮部尚書走在最后面,說著回山授課的事。
姜霖與白川并肩走著,剛過了奉天門,背后有人呼喚。
“博施兄,”說話的人有些急切,“年兄留步?!?p> 二人回頭一看,是工部尚書江浦,他剛從無疾宮出來,快步越過書院的劉云安李云修,追了上來。
姜霖停住腳步,“月河,看看這岸闊有什么要事?!?p> 白川點點頭,兩人束手而立,等江浦跟了上來。
“二位年兄的腿腳,我是跟不上了。”江浦一路小跑,喘的上氣不接下氣,“陛下有口諭讓我代為傳達?!?p> 此話一出,正往外走的幾人駐足。
“有旨意。”江浦聲音洪亮。
眾人跪禮聽旨。
“新年將過,吏部考察應(yīng)盡快進行,著令吏部尚書姜霖,查勘在京四品以上官員政績,及在職期間德行。察查之后,言之于表,朕要親覽。”
“臣遵旨?!苯剡凳捉又肌?p> 江浦上前一步扶起姜霖,笑著說道:“這下天官大人可算是正位多勞了?!?p> “是啊,本想帶著兒子們回趟承德老家,如今只能代為省親了?!苯仄鹕硇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