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英樓,此時此刻,熱鬧非凡。
京城的老百姓,天子腳下,素來是吃過見過?,F(xiàn)在也顧不得離開案發(fā)現(xiàn)場了,大家伙圍了個圈,嘖嘖有聲的看著。
只見那八字胡大喝一聲,右手拍在掌柜的心口,將掌柜的拍的一口氣差點(diǎn)沒上來,接著八字胡反手一扽,揪住了前心一把將王掌柜提到了面前。
“妖孽!還不快給我現(xiàn)出原形?”鹿先生的八字胡因?yàn)榇舐曊f話而一撇一撇的,頗具喜感。
王掌柜臉色鐵青,冷森森的看著鹿先生。
八字胡笑了笑,“你再不乖乖聽話,我可要掐你命門了?。 ?p> 但就看到王掌柜,頭往后一仰,四肢一縮進(jìn)了衣服里面。
鹿先生雙手一花,使出門中絕技撥云手,將那掌柜的袖口和褲腿給纏了起來,接著兩只手攥住了脖領(lǐng)子,笑道:“你可別以為藏在里面我就奈何不了你,小子,看爺爺給你露兩手?!?p> 說罷,胳膊掄起來,狠狠將這個“衣服袋子”砸在了地板上。
“咚!”
整座聚英樓震了一震。
圍觀的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哎,你剛才看到了吧?”一路人問身邊的看客。
鹿先生提一口氣,將口袋掄的虎虎生風(fēng),“咚!”
門口倆大紅燈籠,直接落地開花。人群中靜了下來,人們小聲地討論起來。
“你說的是?”
“對,就那個掌柜的。那手…”
“噓,我也看到啦!”
鹿先生往手心呵了兩口氣,雙腿蹲低,猛地向后扭腰,雙手抓著衣服袋兒背在了身后,深吸一口氣,“給老子現(xiàn)身!”
“咚!”聚英樓十年的招牌可以換新了。那王掌柜,停止了掙扎。
“走吧,這恐怕是妖魔鬼怪。咱別給大爺們添亂了。”
眾聲喧鬧了一陣。各自散去了。
“咯吱吱~”聲音絡(luò)繹不絕。
鹿先生回頭一看,用力過猛。一樓的樓梯裂了,有些搖搖欲墜。
再看那衣服里面,血出來了。
鹿先生冷哼一聲,抄起一把長凳,立在地上,拄著凳子,對王掌柜說道:“把解藥拿出來。不然我三道靈符燒你個魂飛魄散?!?p> 話音剛落,王掌柜腦袋從脖領(lǐng)子處露了出來,“道爺饒命!”
“別耍花心眼,把解藥給老子拿出來?!甭瓜壬D了頓手里的長凳。
王掌柜不由自主抖了抖身子,“道爺法力高強(qiáng),小的服了。”說著從衣領(lǐng)處伸出一支小短手,毛乎乎的五個指頭張開,手心里赫然是一個紅色小藥瓶,“道爺饒命!道爺饒命!”
鹿先生使了個眼色,一個班頭上前,拿過了解藥。
“只需服兩粒便好?!蓖跽乒窀杏X到鹿先生冷森森的眼神,盯著他渾身如墜冰窖。心里盤算著,這次可是栽了,枉費(fèi)沅執(zhí)事苦心栽培,就算活著回去,也難免會連累沅大人。
心里嘆息一聲,王掌柜咬了咬牙,大叫一聲:“此次行事,錯皆在我團(tuán)野身上,如今身份泄露,唯有一死謝罪!”
只見王掌柜的衣服,猛地脹大,“嗤嗤”兩聲,盡皆碎裂。
團(tuán)野顯出妖身,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就看到黑漆漆一團(tuán),短手短腳,目露兇光,毛發(fā)須張,根根如箭,每根頭上閃著點(diǎn)點(diǎn)的白光。
“團(tuán)野,你想死別拉著我??!”一旁被叉起來的同伙,大聲喊道,他可是知道團(tuán)野毒刺的威力。
當(dāng)年一個門派傾力圍剿族中分舵,團(tuán)野就用這招,躍入對方陣中,毒刺發(fā)出,如飛蝗蔽日,根根奪命,中者無不痛苦死去。在沅大人帶增援過來之前,憑一己之力,將劍湖宮長老十八人全部殺死。劍湖宮從此一蹶不振三十年。
回想起當(dāng)年的慘相,他用力掙扎起來,臉上寫滿了恐懼。
團(tuán)野大笑,“柳兄弟,這一次,世間再無我。”說罷,團(tuán)野伏在地上,弓起了身子,背上悉悉索索,
那毒刺又長大了三分,“道爺,我這招叫做——天分!”
“嗡~”
雷易剛剛醒轉(zhuǎn),此時此刻,他覺得,天又黑了。
李二少有些驚慌的看著自己的大哥李耀,看到哥哥悠閑的靠在椅背上,心里松了口氣。
王泗低頭看了看自己汗浹浹的手心,偷眼觀瞧。
此時坐在李耀對面的,是個矮子,他五短身材,渾身上下沒有老實(shí)的地方,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很是滑稽。從地上看,此人坐著的時候,兩只腳完全離開了地面,他的小腿很粗壯,撲愣愣地打著擺子。
“報(bào)個名號吧,這位兄臺。”矮子摸了摸自己鼻子,不禁笑了一下。嗯,說的比較文縐縐吧?還不錯。
李耀壓著心里的火氣,沉聲說道:“山南監(jiān)軍,李耀?!?p> 矮子抻了個懶腰,“沒聽說過,想必也是個無名之輩,不過我的名字你應(yīng)該如雷貫耳?!?p> 李耀不想理他,沒有接茬,倒是弟弟李二少說話了,“那就請你報(bào)上名號,讓我們觀瞻觀瞻?!?p> “啪?!卑与p手一分,按在了桌子上,旁邊王泗不禁哆嗦了一下。
“你說你在山南監(jiān)軍?”矮子咧了咧嘴,舔了舔干裂的上嘴唇。
李耀眉毛一挑,“正是?!?p> “那你應(yīng)該收了不少賄賂呢,都說走馬泥丸縣,腰纏千千萬。你堂堂一個五軍治下監(jiān)軍,想必這平常行事,已經(jīng)溝滿河平了吧?”矮子緊緊盯著李耀的臉,“白連河汛期,府衙雜役人手不足,曾向軍中借調(diào)兵丁,銀曹王婁調(diào)五萬貫,作為犒軍之用。白連縣大修河堤,山南富戶捐五十萬兩白銀,最后兩個月修了十里矮堤,白連河九月雨水豐沛,河水暴漲,連淹三縣,摧毀農(nóng)田民舍無數(shù)。死亡五千八百三十二人,失蹤一萬三千二百余人,牲畜死亡數(shù)十萬頭。如此,軍中府中,可有交待?!”
李耀還想說幾句,矮子暴喝一聲,“而現(xiàn)在,你李耀正坐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方,吃著美味珍饈,喝著陳年佳釀,穿著官家的衣服!”
李耀面色蒼白,嘴唇哆哆嗦嗦,他想去摸桌上的酒杯,他需要冷靜下來。
“你儀表堂堂,出身高貴,從小便得風(fēng)得雨。你家中父輩,個個高官得坐駿馬得騎,你知道什么叫民間疾苦,你吃的白米白面,喝的瓊漿玉液,都是我這樣泥腿子,從地里面朝黃土,揮灑血汗給種出來的!”矮子站了起來,站在了地上。
“現(xiàn)在,我給你一個機(jī)會?!卑訌难g,抻出一把短刀,扔在了李耀面前。“這把刀,是我割水稻,割麥子,割白連縣縣令人頭,山南道總兵腦袋的刀?,F(xiàn)在,你,割下自己的小指。我放你一條生路?!?p> 李耀的臉上說不出是什么表情,他猶豫了好久。
“哥!別!”李二少已經(jīng)嚇呆了,嘴里喃喃著。他不知道,自己從小敬仰的大哥,會做這種事。不,一定是矮子胡說,污蔑我大哥,我大哥素來義氣當(dāng)先,絕不會做敲骨吸髓的事。
可是我大哥沒做過,他為什么不反駁呢?曾經(jīng)那年,大哥十五歲,家門口來了一個販馬的,知道我家喜馬,我大哥喜歡販馬漢子帶來的一匹黑鬃馬,人家要價(jià)五百兩,大哥回家取了付給他。這漢子卻說少付他一百兩。大哥與他爭執(zhí)起來,被販馬的抽了十幾鞭子,未曾認(rèn)下。后來販馬的佩服于他,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褡褳口袋漏了,銀子漏到了褲腿里。這下萬分羞愧,給大哥道歉,后來我問起大哥,你當(dāng)時明明可以把他撂翻在地再與他爭論,為何要白白受那幾鞭子。
大哥說:“大丈夫行走于事,靠理不靠拳?!?p> 從此后我李儺再沒有讓給家里惹一點(diǎn)麻煩,我李家雖然家大業(yè)大,但我李家不出孬種。
“矮子!你血口噴人!”李儺一拍桌子,手里折扇“嗖”的一聲,直奔矮子面門。
矮子沉腰扭胯,躲了過去,叫道:“我如果冤枉他,為何他不說一句辯解的話?”
李耀一把壓住了自己的弟弟。看著李儺震驚的眼神,李耀苦笑著搖了搖頭。
“兄弟,我雖有千張口,萬種說辭,也救不回山南無數(shù)冤魂?!闭f罷,李耀拾起刀來,手臂一用力,“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