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江湖很小,小到高居廟堂的人看不到。
事實并非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也在廟堂之中。有大俠上通王侯,下結黎民百姓,勢可通天,就說的姚扉這種人。
他是夏丘姚家人,上古先王的后裔,家族有傳承下來的武學,武道起點極高。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二十多歲就達到八階修為。
二十年過去,至于他走到了哪一步外界還不清楚,長安百姓只知道是雍王把他召進京。
他來到京城沒有拜見雍王李頂,而是徑直去了平康里李果脯李相爺府上,這可就有意思了。
雍王一直與李相爺不和,這是人盡皆知的事。為此明皇帝還出面調停過兩次,后見效果不明顯就作罷了,也有可能是明皇帝故意而為,這很符合帝王心術。
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掉。這就像魚離不開水,柳飄葉離不開江湖。他在曲江池的柔波里,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而出,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里放歌縱酒。
楊柳岸,曲水流觴,歡飲達旦。
雍王與仙真公主并肩而立,他們都望著曲江,一個看著腳下“長安萬年”,一個看著曲江清波,目的卻是一樣:得到柳飄葉。
雍王望著月色,有些惋惜,“快子夜了。”
仙真公主道:“把天下交給李沁,殿下就放心了嗎?”
雍王道:“總比在李果脯手里好?!?p> “但愿吧?!毕烧婀魍瑯咏邮懿涣颂煜旅嗽诶钋呤掷?,在她看來,李沁要比姚扉強萬倍,這種人不能控制,更加可怕。
他們背后的陰影里有人說話,“姚扉已出李府。”
三柱香時間快去,又有來說:“姚扉已在園外?!?p> “這么快,平康坊到曲江池?”
芙蓉園的侍衛(wèi)雖不認識夜幕里的來客,但見他兇神惡煞的樣子,也知道他的不凡。看他一身短打馬褲,五短身材,面容透著剛毅木訥,像極了田間老翁。
內謁者慌忙把他迎進芙蓉園。
姚扉長吸一口氣,悶頭走進園子。他知道李沁曾經(jīng)暗示過自己很多次,最近一次見到李沁,李沁明示說你在這個位置上不行,還是讓我來吧。
他以為仗著家族和李相的支持,可以保住這個位置,萬萬沒想到早有正道門派看不慣他,就連一向溫和的少林也在勸他退一步。
事到如今只能硬著頭皮來了,大不了學葉飄,遠走西域,建立一番大事業(yè)。
殘月在水中,曉風在耳邊。
竹筏上白衣吹玉笛,是清妙的梅花三弄,徜徉溫柔的樂聲里,心里一片寧靜。
姚扉抬起頭望著碧波里人影,心道:江湖何時出了這號人物,以曲聲為道,除了昔年的六指琴魔,就再無他人了。
水波蕩漾,一朵朵梅花開在柳飄葉腳下,樂聲戛然而止。柳飄葉如笛音一般清亮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姚扉,可敢一戰(zhàn)?!”
姚扉負手而立,木然道:“姚某手下不斬無名之輩?!?p> “原來如此。”柳飄葉腳下水波打旋,拱起了一丈高的水柱,柳飄葉的木筏被水柱直接頂起,堅持十息水柱才落下。
柳飄葉打了個哈欠,躺在竹筏上休息。
岸上參加宴飲的文仕目瞪狗呆,驚為神跡。
姚扉見他一手功力如此之強,知道自己不能怯站,若傳揚出去局面就更加難以控制。
他踏步出去,看似后撤步卻又近了一步,一步踩在曲江池。他自持身份,站道柳飄葉面前十丈,不肯先出手,靜觀其變,準備伺機而動。
柳飄葉再次吹響玉笛,還是梅花三弄。
姚扉見腳下疏影橫斜,池中數(shù)道影子隨白衣而動。他想起太白劍仙詩中有,“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彼氲揭杂盀榧?。
他并不覺得瘋狂,《俠客行》里暗藏神技,難道《月下獨酌》就不行嗎?
正在他思考柳飄葉會有人什么招式的時候,柳飄葉從原地消失了。人影杳,樂聲尚在。一個墨影搖動,水波揚起,一道音劍破水而出。
姚扉心生警兆,他一直在觀察水面上墨影,卻忘了水下的墨影。他運氣護體,騰身躍起手掌擊水起驚瀾。
一道墨影碎,三個墨影出現(xiàn)。他們立在水幕中,宛如三把開刃的劍。
姚扉環(huán)顧四周,始終找不到對手身影,他腳踏在曲江,腳下三丈仿佛凝固,蕩起一圈圈水簾,將墨影隔絕在外。
雍王拍著欄桿笑道:“我在外行人想看個熱鬧,結果熱鬧都看不到?!?p> 仙真公主道:“這勝負本來就不是給你看的?!?p> 他們談話間,細如牛毛的羽劍穿過水幕,打在姚扉護體真氣上。羽劍似乎有千金重量,刺破護體真氣刺入體。
姚扉逼出羽劍,順著方向探出一掌,水龍?zhí)街椤T谒欢蠢锟梢钥吹搅h葉從容淡定,除了面色微白,別無他恙。
這時的柳飄葉收起玉笛,伸手在水里一抓,人探入水幕。他抓起的水珠變成一道水線,水線猶如利劍刺在肩頭,血染濕衣裳,發(fā)髻披散如瘋魔。
柳飄葉舍棄音攻與他近身換掌,聲如虎豹雷音。
水幕落下,二人身影顯現(xiàn)。
柳飄葉引一掌為誘,以“牽機”換一掌。
柳飄葉退一丈,姚扉一步不退。
很明顯,姚扉勝了。
姚扉卻沒有勝利的暢快感,心中焦躁不安,打在心口的一掌“牽機”,別人感知不出,他卻能。
姚家歷史悠久,對一些奇特法門多有研究。他知道這是古練氣士殘篇里協(xié)助引氣的手法,強行把氣聚在一處,時間越久,丹室負擔越重。最終丹室不堪重負,武道坍塌。
這種法門使用復雜,對使用者要求極高,除非近身搏命,才有機會施展。柳飄葉連續(xù)兩次施展成功,也屬于幸運。
姚扉漸漸明白了,眼前人不在乎輸贏,就是要毀掉他的路,毀掉他最后的倚仗。
柳飄葉長身玉立,踏波江上。
天欲曉,殘月消。
楊柳岸邊一壺酒醉,他倚在青石邊,旁邊貔貅爪子搭在他肩上,一幅自來熟的樣子。
所有人關注點都在這場戰(zhàn)斗時,一個女子悄悄摸過竹林趴在一塊青石旁邊,尋找柳飄葉,等待伏擊的機會。
她感覺身邊暖暖的,順手一摸毛絨絨的,借著慘白月色只能看到黑白兩色。
“嚶—嚶—嚶—”貔貅揚起爪子想要去抱妹子,女子一巴掌拍了過了,自己倒退了出去。貔貅立起身,叉腰緩步而行。
突然被抓住了命運的后脊皮。
“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