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就把他打死了!我不是故意的呀!我只是想教訓教訓他呀!誰知道他,咋就這么不經(jīng)打哩!”
這婆娘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語、費勁兒吧唧地說完整個事情后,我心里已經(jīng)全都明白了。
嘿呀!虎毒且不食子,你這后娘當?shù)?,比禽獸不如呀!
說不是故意,好像是失手造成,那為什么剛才不趕緊想辦法救人,反而要碎尸?
現(xiàn)在見有人來了,首先想著給自己開脫。
倘若我和慕容婉兒兩個人沒有武功,現(xiàn)在,是不是還想殺了我們滅口?
這婆娘還在哭哭啼啼地嚎著,聲音要多厭煩有多厭煩:“咋弄呀!咋弄哩!叫你們攪和了!他爹回來,不得打死我呀!你們來干啥哩!”
呼——
真正的人間地獄,在人的心里。
打死了人家的孩子,竟然毫無悔意!現(xiàn)在瞞不住了,要毀尸滅跡,要給自己開脫,還……還特么埋怨被我們看見了!
老天!還有道理嗎?
這孩子也真夠可憐的。
虧了他那會兒還一直在喊她“娘”!
“娘,我疼!娘,我疼??!”這聲音,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他是真的把她當成娘的??!
結果他這娘硬是要了他的命,還要碎他的尸體。
他這娘肥得如同一頭母豬,行動都那么野蠻笨拙;而他,瘦得跟條麻桿一樣,不知道平日里吃過飽飯沒有。
我去他媽的,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么操蛋。
也罷,可憐的孩子,你死就死了。
早死早托生。
免得活在這世上受苦,后面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
我是個殺手,殺人這種事情見得太多了。
現(xiàn)在,眼前正有一樁血淋淋的慘案。
這個當人后娘的肥婆,分明虐殺了她的繼子。而且,后來還在分尸,企圖拋尸滅跡,毀掉罪證。性質極其惡劣。
簡直慘不忍睹,令人發(fā)指,喪心病狂呀!
但這件事情,與我沒有半毛錢關系。
我既沒有管它的必要,也不想去管它。
我不是官府的捕快,也不是什么大俠,沒必要維護什么律法條例和道義公理。
我剛才尋著聲音來這里,也只是好奇,想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而已。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這其實是屬于吃飽了撐得沒事干,出來消遣的。
但,跟我一起來的,還有一個想要行俠仗義、路見不平一聲吼、拔刀相助逞英雄、做著女俠夢的千金大小姐。
既然她一心想當女俠,那么這正是個伸張正義的好機會。
現(xiàn)在,親眼見了這血腥又虐心的一幕,看了這婆娘的嘴臉,大小姐臉上的表情早就豐富得難以描述了。
我不想去管閑事,所以,替小男孩討公道這種事情,自然輪到大小姐了。
“你、你!”我示意由她發(fā)落后,慕容婉兒柳眉倒豎,咬牙切齒,對婦人喝罵道:“狼心狗肺!蛇蝎心腸!你還是人嗎?按照大明律,你這是死罪,該斬!”
好呀!干脆果斷、義正辭嚴!
崔氏嚇得一聲尖叫,白眼一翻,竟然昏死了過去。
我冷笑了兩聲,看向慕容婉兒,問道:“大小姐呀,你手上也有人命哩,是不是死罪?該不該斬?”
“我、我……我不一樣的!”慕容婉兒著急起來,道:“我是真的失手,不是故意殺人!她、她……”芊芊玉指指著這滾在地上成了一團的婆娘,慕容婉兒急得跳了起來,道:“她這般歹毒,虐殺了這個無辜的孩子!”
“哦,是啊,她虐殺了這個孩子?!蔽业f著,好像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就像買菜付錢那么稀松平常,道:“那你報官吧?把她送到衙門里,你當個證人,判她死罪,開刀問斬?!?p> “我!我怎么去報官嘛!”大小姐焦躁起來了。
“是啊,你才想起來你也是殺人犯?。坎桓胰パ瞄T呀?”
“大哥!你為什么要取笑我!”
“不能報官啊?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我要一劍殺了她!替天行道!”說著,眼神竟然示意,想叫我把背后的劍給她。
“哦,好!”看看慕容婉兒,我提醒她炕上還有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娃。
“斬草要除根吶!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殺了她,這個小丫頭也就沒活路了,你一并送她也上路吧!你說怎么樣呢,慕容女俠?”
“我!我……”慕容婉兒一臉錯愕表情,氣惱焦急夾雜而來,顯然已經(jīng)快要哭了。
“嚶嚶嚶!”終于,大小姐蹲下身子,無奈地抱住了頭,渾身抖動著……她的哭聲里,充滿了那種屬于俠客的、滄桑的屈辱。
“大哥,你說,我該怎么辦才好?”良久,慕容婉兒擦干了眼淚,站起身來,看著我發(fā)問,眼神中充滿了迷茫。
“現(xiàn)在你知道女俠不是那么好當?shù)牧税???p> “是……本以為,伸張正義,快意恩仇,誰料到,這么多、這么多……”
“這么多身不由己,這么多自相矛盾,這么多苦逼吧?”
“是。”
“倘若世道太平些,這家人不這么窮得厲害,也許,這孩子根本沒必要偷吃東西,這婆娘也不致于為這點小事就把他打死了?!?p> “嗯,是的?!?p> “可惜這個世道就是不美好?!?p> “……”
“上哪兒說理去?”
“大哥……我們怎么處置她?”慕容婉兒指著地上這婆娘,迷茫的眼睛里,再沒了曾經(jīng)高談闊論時的那份意氣風發(fā)。
“要做大俠的是你,你卻要來問我?!?p> “你就指點我一下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是對,怎么做是錯了。”
“呵呵,好?!睉辛四饺萃駜海艺襾硪黄皼鏊^蓋臉澆下去,崔氏這婆娘立刻被驚醒了。
“???啊!啊——別殺我!別殺我!”惡婆娘的求生欲倒是很旺盛。
“聽好!”冷冷喝住她,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本來,你、死、定、了!但是……”
“但是看你還有一個更小的孩子,不想殺了你再連累了娃娃,不想你們都死了,你家男人回來看到的是家破人亡……”
說著,我用殘酷的語氣,幾乎噴到這婆娘的臉上,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殺了人家孩子,總不能就這么算了?!?p> “所以……”
略一沉吟,我起手“啪啪!”兩下,已經(jīng)點住了這婆娘上半身的穴位,叫她無論如何動彈不得。
“這回給你留個記號,叫你長點記性,往后別再干這種蠢事!”
語聲落下,就那土炕上翻出來一把生鐵剪刀,交到慕容婉兒手里,我道:“把她左耳朵剪下來?!?p> ……
后來慕容婉兒回憶起這一幕的時候,總是說我手段殘忍,好似地獄的來使一般。
但這個法子卻非常有效。
既教訓了惡人,替死者出了氣,又沒有害人性命,叫這慘案進一步擴大,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那男孩的尸體,后來被我們帶走,放到很遠的地方埋了。
我們告訴崔氏,就說家里進了賊,有兩個壞人搶走了男孩,還差點殺了她。如果她不這樣說,就自己承擔后果吧,搞不好哪天我還會再回來,多給她幾剪子。
這樣算是給了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也是給了這一家人一條活路。
我是個殺手,本來應該只殺人、不救人的。
我做這件事,無關善惡與正邪,只是一時隨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