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樓坐落于酒芳街的中央,是香禾縣唯一一座三層酒樓。
“這里就是縣上最好的酒樓?!表f衣向牧小筱介紹道。
牧小筱看著滿座的一樓,點頭道:“確實挺熱鬧的?!?p> “喲,這不是韋衣嘛!”當(dāng)韋衣前腳剛邁入酒樓時,迎客的小二便一眼認(rèn)出了他來?!霸趺??不在衙門做了?準(zhǔn)備回來和我們搶活了?”
“好久不見,小斌,我今天是帶朋友來吃飯的?!表f衣沖他笑道,當(dāng)年他沒去縣衙做雜役之前,就在這三河樓里干過兩年的童工,所以這里大部分的店伙計他都是認(rèn)得的。
“吃飯?朋友?”小斌先是一怔,隨后才看見了在韋衣身后進(jìn)來的牧小筱,只是這么一看他便徹底傻掉了。
牧小筱雖然只是一身樸素的青衫,此刻也沒有佩戴著雪劍出門,但僅憑她的仙姿佚貌和出塵的氣質(zhì),就已足夠使人驚嘆。
“這……這是你朋友?哪來的啊?”小斌有些不敢置信地小聲問向韋衣。
“家父當(dāng)年闖蕩江湖時和韋叔叔有過一段交情,不過回到食夜國后就逐漸斷了聯(lián)系,這次特意叫我回來看看?!蹦列◇愣斝幕?,隨口編出了一副說辭。
韋衣聽完后不由心想:“我爹他要真能有這樣一個故友,那可是要天天燒高香了。”
小斌也在心里嘀咕道:“韋衣那個爛賭成癮的老爹,居然還認(rèn)識食夜國的人?”
不過既然是牧小筱親口說的,那也沒有不信的道理,小斌羨慕地看了韋衣一眼,然后說道:“二樓還有位置,隨我來吧。”
韋衣點點頭,和牧小筱一起跟著小斌走上了樓梯,可當(dāng)他才站上兩層的地板時,便愣在了原地,因為他看到了在不遠(yuǎn)處窗邊相對坐的兩人,正是白小花和他的新婚夫君張家公子。
而且更加湊巧的是,小斌口中的空位置,就在他們的旁邊。
“怎么了?”牧小筱先是疑惑地問了句,不過隨即她順著韋衣呆滯的視線望過去后,立刻便知曉了是怎么一回事,不于是“善解人意”地笑道:“要不要換個地方吃?”
韋衣聞言眉頭一緊,很認(rèn)真地說道:“不用,就在這里吃?!?p> 牧小筱當(dāng)然明白他是在勉強(qiáng)自己,不由得擔(dān)心道:“這種情況可能會很難捱的,你確定你受得了?”
“我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韋衣了?!表f衣擲地有聲地說道,然后率先走向了那張空閑的方桌。
牧小筱笑著搖搖頭,也只好跟了上去。
“韋衣哥……?!”
還沒等他們坐下來的時候,白小花便一眼發(fā)現(xiàn)了韋衣的到來,而坐她對面的張家公子自然也轉(zhuǎn)頭看了過來。
張家公子看到韋衣時,眼中先是露出一陣厭煩和不屑,不過當(dāng)他瞥到牧小筱的臉龐后,一雙狹長的眼睛立馬睜得老大,覬覦之色毫不遮掩。
牧小筱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用這種充滿邪念的目光盯著看,當(dāng)下便在雙眼運積起真氣,以凌厲的眼神瞪了回去。
張家公子哪里受得住這蘊藏著內(nèi)力的瞪視,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連忙閉上眼睛,用手揉起太陽穴來。
另一邊,韋衣面色“平靜”地看著白小花,輕輕頷首道:“張夫人,別來無恙?!?p> 白小花聽到這聲“張夫人”,眼底頓時涌起一股凄涼,回禮性地點下頭后,便將臉轉(zhuǎn)向了窗外。
韋衣將她的神態(tài)動作盡收眼底,心中除了愧疚和歉意再無其他,小花已經(jīng)嫁作人婦,他再做什么都已經(jīng)是太遲了。
而白小花亦是一樣,在轉(zhuǎn)過頭的一剎那,她便將某些已是錯過的東西,埋藏進(jìn)了心底。
牧小筱見狀也不禁輕嘆了口氣,她雖然對男女之情知之甚少,卻感覺得到那種無奈和遺憾的情緒。
沉默中,韋衣和牧小筱也相對入座。
牧小筱向小斌點了幾道素菜和一壺百花茶,等小斌走后,她身體前傾,小聲對神色落寞的韋衣說道:“我就說你捱不住的吧,非要逞強(qiáng)?!?p> “對不起啊?!表f衣道起歉來。
“跟我說什么對不起?你也別想太多了,等下吃飽飯,回去還有罪可受的呢?!蹦列◇阋宰约旱姆绞絼裎康?。
韋衣聞言笑了笑,不過笑得很是難看。
“韋衣是吧,我剛好有些話問你?!边@時已經(jīng)緩過神來的張公子忽然陰陽怪氣地說道?!澳銘?yīng)該收到我和小花結(jié)婚的請柬了吧,怎么那天沒有到我家來喝上一杯喜酒呢?”
“……”面對顯而易見的挑釁,韋衣攥起拳頭,卻沒有作聲。
“相公,我們回去吧,反正吃得也差不多了。”倒是白小花立即跟張公子商量道。
“你給我閉嘴!以后我說話的時候你聽著就是!”張公子厲聲教訓(xùn)著白小花,眼神卻始終是放在韋衣的臉上,就像是故意說給韋衣聽似的。
韋衣可以忍受張公子對自己的嘲諷,但絕不允許白小花受到欺負(fù),于是立馬轉(zhuǎn)過頭,瞪向了張公子。
不過他畢竟不是牧小筱這樣的練武之人,面對他的怒視,張公子雖然略有詫異,不過卻沒有一丁點的害怕,反而繼續(xù)嘲諷道:“我聽縣衙的朋友說,你已經(jīng)三四天沒過去掃地了,我還以為你是受不了打擊到鬼瞳河跳河自盡了呢?!?p> “……”韋衣被戳到秘密,心中除了憤怒又多出了一股屈辱感。
張公子見他神色有些動搖,自然愈發(fā)變本加厲起來:“不過想想你也沒有那個膽子,也對,茍延殘喘地活著挺好的,反正你也習(xí)慣了嘛!”
“相公……”白小花又想說什么,卻被張公子狠厲的眼神給瞪了回去,只能可憐兮兮地低下了頭,她的這樁婚姻是她窮怕了的父母背著她答應(yīng)張府的,身為被父母“出賣”了的女兒,可想而知她在張家的地位會有多么卑微。
韋衣的拳頭越攥越緊,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憤怒過。當(dāng)他想到天真爛漫的小花日后可能會躲在張府某處偷偷擦拭眼淚的場景,一股猛烈的殺意霎時涌上心間,與此同時,一陣微弱的刺痛感也從右眼處傳了過來。
緊接著,他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