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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命大俠

好命大俠

三川安于亭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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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5-17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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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走出烏云密布的天空

好命大俠 三川安于亭 3061 2019-05-17 09:00:00

  千水國,白獅江南岸一個(gè)普通的小國家,據(jù)說國境內(nèi)流淌近千條擁有名字的大小江河,故曰千水。

  香禾縣,千水寰州境內(nèi)一個(gè)普通的小縣城,位處瀞河、鬼瞳河、小涴河交匯之地,因而有個(gè)舊名,三河。

  韋衣,香禾縣縣衙里一個(gè)普普通通的小差役,不配刀,升堂辦案時(shí)也沒他的位置,干的都是打掃清洗的雜活,薪俸也剛剛好夠養(yǎng)活他自己。

  韋衣今年才滿一十六歲,孑然一身,住在縣城最西邊的破草房里,過著一窮二白的生活。

  若說這世上可悲之事,不是沒有好的身世,而是沒有好的本事。較之更可悲的,是明明沒本事,還總做著比天還大的夢。

  韋衣就是這樣一個(gè)徹頭徹尾的可悲之人,至今年少十六載,他活得苦不堪言。

  三歲那年,韋衣常聽爺爺講一句話:“人生如天候變幻,反復(fù)無常態(tài),不會(huì)一直疾風(fēng)驟雨,也不會(huì)一直暖陽高照?!?p>  四歲那年,爺爺壽終正寢,自此之后,韋衣再?zèng)]聽過這句話,也漸漸懷疑起這句話來。

  五歲那年,母親染上肺疾,咳喘日益加劇,半年后臥床不起。

  六歲那年,天水覆傾,南方諸國大澇,縣衙停辦了免費(fèi)公塾,韋衣自此失學(xué),開始了四處討工的生活。

  七歲那年,父親嗜賭成癮,賠光了家里買藥治病的積蓄后,在縣里富戶徐家府上做苦力時(shí)行竊被抓,縣衙當(dāng)庭判其三年牢獄。

  九歲那年,父親在獄中自盡。

  十二歲那年,母親久病不愈,臨終前愧疚地望著韋衣,直到閉上眼睛。

  十三歲那年,香禾縣衙擴(kuò)充編制,大發(fā)善心地收留了韋衣。

  本以為人生有了奔頭,卻又因?yàn)樯眢w瘦弱而被評(píng)判為沒有任何舞刀弄槍的天資,韋衣就此和威風(fēng)的捕快一職漸行漸遠(yuǎn)。

  又因年幼輟學(xué),沒錢買書,肚子里墨水淺薄,因此文職同樣成為了癡心妄想。

  最后偌大的縣衙里只剩下了臟苦雜活,韋衣這么一干,就是整整三年。

  若是從降生開始就一無所有,他反而可能活得逍遙快活一些,偏偏老天讓他先擁有后再一一奪走,非讓他體會(huì)到何謂墜入深淵的絕望不可。

  “人生不會(huì)一直疾風(fēng)驟雨,卻會(huì)一直烏云密布?!?p>  這是十六歲的韋衣,站在爺爺墳前的自言自語。

  ……

  在白獅江南的地界,八月的天氣總是不錯(cuò),不冷不熱,還總有明媚的太陽。

  韋衣將手中的掃帚靠在縣衙大門外的石獅子旁,然后在石階上坐了下來,為了躲避街上拉貨的馬車夫投來的目光,他抬起頭看向了天上飄浮的白云。

  “商孤云”三個(gè)字不自覺地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這是江湖上人盡皆知的名字,也是最神秘莫測的名字。

  有人說商孤云一劍可開山斷河,無敵于世,就算當(dāng)年天武榜其余九大高手聯(lián)合起來也不是他的敵手,說他已突破天地桎梏,修至不老不死之境。

  也有人說他只不過徒有其名,被神話罷了,說他早被武靈山主南宮雄心打敗,退隱江湖后老死在山林中了。

  盡管傳說紛紜,商孤云卻始終是韋衣從小到大的向往,能成為如商孤云一般的絕世高手,是韋衣短暫人生里做過最多的夢。可憐的是這個(gè)夢,卻從最初的“夢想”,逐漸淪為了真正的虛無縹緲的“癡夢”。

  韋衣收回目光,他寧可迎受旁人的注目,也不想再沉溺于幻想之中了。索性那個(gè)趕車的馬夫已經(jīng)走遠(yuǎn),剩下的三兩個(gè)行人也沒人多瞧他一眼,使他不禁在心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正當(dāng)他站起身,準(zhǔn)備繼續(xù)清掃幾乎已是一塵不染的地面時(shí),一連串歡天喜地的鑼鼓喇叭聲突然從幾條街外傳過來,鉆進(jìn)了他的耳朵。

  他不禁愣在原地,因?yàn)樗蝗挥浧饋?,今天是他青梅竹馬的鄰居白小花出嫁的日子。

  白小花和張家公子的婚事是在一個(gè)月前定下的,韋衣是當(dāng)晚自縣衙回去時(shí),從守在他家門前的白小花口中得知的。

  當(dāng)時(shí)他只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好”,另一句是“我知道了”,其余的都是沉默。

  他雖然不夠聰明,卻也不傻,他當(dāng)然聽得出白小花言語中那股濃烈的想要不顧一切私逃的意愿,他只是不想耽誤白小花的人生,這也是他從未向其表明心意的原因。

  喜慶的聲音越靠越近,也越發(fā)真切。

  韋衣盡管閉上眼,卻還是落了淚。

  這一剎那,在他心里僅存的某樣?xùn)|西,似乎也徹底地坍塌了。

  ……

  禾西橋原本是縣外西郊唯一跨過鬼瞳河的石橋,可如今人們寧愿多走五里路從后搭的獨(dú)木橋上過,也不愿再靠近此處。究其原因,便是這座橋自古以來就仿佛具有著某種邪力,引誘著人們在此墜河輕生。就最近短短五年之內(nèi),已有近百人從石橋上一躍而下,在冰涼的河水中了斷了自己的性命。

  韋衣此時(shí)站在橋中央,雙手搭在石欄上,雙目空洞,望著搖搖欲墜的夕陽。

  忽然有那么一刻,韋衣發(fā)覺眼前的景色十分凄美,血色夕陽染紅了天際,染紅了遠(yuǎn)處的樹林,近處的稻田,也染紅了橋下蜿蜒的鬼眼河水。

  這或許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大自然的美艷,也可能是他不記得很久以前的自己罷了。

  眼下的這份凄美,讓他不禁又回味起這匆匆十?dāng)?shù)年來所發(fā)生的一切。

  爺爺?shù)碾x開,公塾的關(guān)閉,父母親的相繼病逝,白小花的出嫁……一幕幕畫面再次讓他心如死灰,他用雙手支撐起身體,費(fèi)力地攀爬,最終雙腳站到了石欄上面。

  “是時(shí)候結(jié)束這該死的生命了,也許只有抵達(dá)另一個(gè)世界,人生的天空才會(huì)放晴吧?!?p>  他心里如此想著,緩緩閉上了雙眼。

  “唉!小伙子!你等一下!”橋下忽然傳來呼喚聲。

  韋衣詫異地睜開眼睛,原來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垂釣老人,正抬頭望著他。

  “我呢,這就收拾東西離開,你呢,等我走了再跳成不成?不然濺我一身河水,回家老婆子肯定又要罵我個(gè)沒完?!崩先艘贿吷塘恐?,一邊從水里拽出了魚鉤。

  “……”韋衣一時(shí)講不出任何話語,只覺得渾身都在打顫,自己這一生到底是多么凄慘,就連尋短見時(shí)也能成了別人的麻煩么?

  即便心中如此難受,他最終還是沖著老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人很快將漁具給收拾好,走的時(shí)候嘴里還碎碎念道:“又一個(gè),也真夠邪門的,下次還是聽老婆子的話,換個(gè)地方釣吧?!?p>  看著老人的背影,韋衣忽然從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感激來,他很感激老人沒有多說一些勸阻的話,于他而言,這就等同于一份最后的尊重。

  這次他沒再閉眼,也不再有絲毫猶豫,將身體前傾,大頭朝下地栽向了泛紅的河面。

  這本是一個(gè)極其短暫的過程,可在死亡面前,任何過程都會(huì)被無限度地放慢,變緩。

  韋衣清楚地看到河面上倒映著的自己的臉,不算丑陋,也談不上英俊,不過曾有很多人都夸過他的眼睛生的好看,像極了他的母親。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母親,除了漂亮的眼睛,還有那雙溫暖細(xì)膩的手。

  他也想起了父親在沾賭之前,時(shí)常帶著他去逛街市瞧熱鬧,當(dāng)他走得累了,就騎在父親的脖子上。

  他又想起了白小花,一個(gè)人如其名,笑起來像花朵似的好看,不會(huì)看輕他的鄰家女孩。

  最后,他想起了“商孤云的背影”,一個(gè)腳踩云霧,獨(dú)立峰頂?shù)难┥绖b,雖說只是他臆想出來的形象,依然足夠令他心生澎拜。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他開始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竟如此輕易地輸給了命運(yùn),后悔自己從未拼盡全力放手一搏,后悔自己聽信了衙門里那些老捕快對(duì)他“根本不是練武這塊料”的斷言。

  “噗通!”

  然而隨著巨大的落水聲在他耳邊炸開,方才腦海中所有的美好畫面和悔恨之事,跟平靜的水面一道,瞬間被撕裂成了碎片。

  掙扎!猛烈的掙扎!

  無論是出于身體的本能,還是意念的本能,他現(xiàn)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擺動(dòng)手腳,拼命掙扎。

  可是他很快就驚恐地察覺到,包裹著他的河水竟是如此沉重,就如同泥沼一般,束縛著他的四肢,剝奪了他的呼吸,讓他無法做出任何抵抗,只能不斷地下沉。

  “怎么會(huì)這樣?!”他瞪大眼睛,在最后一刻才覺醒的反抗精神激發(fā)著他的求生欲,讓他的腦袋史無前例地想要去思考,思考這異樣產(chǎn)生的原因,以及脫困的辦法。

  過去他在漁船上幫忙的時(shí)候,也曾失足跌入過鬼瞳河里,不過他在水面撲騰了一陣后就被漁夫一把給扯回了船上,所以他很清楚鬼瞳河的水除了涼些之外,并無任何的不同。

  那么此時(shí)禁錮著他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大人常講的水鬼,原本他是不相信這些嚇唬小孩子的東西的,但眼下正在發(fā)生的怪事讓他不得不懷疑起這個(gè)世界,似乎真的沒那么簡單。

  窒息感的降臨讓他的意識(shí)逐漸模糊,水面也離他越來越遠(yuǎn)。

  “看來閻王爺沒打算讓我回去……也罷,起碼在最后也算努力過了?!?p>  他慢慢放棄了抵抗的意愿,任由黑暗吞噬他的身體,以及他的生命。

  而就在他失去意識(shí)前的最后一刻,他隱約地看見,有一道灰影,破開了河面,朝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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