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拉開帷幕的新時代

　　四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來到了教堂的大門口，說實話，黎明也覺得眼前的教堂并不能匹配布萊斯堡身為提科帝國第二大城市的地位。

　　進入教堂后，布道堂更是只有不到兩百個座位，黎明帶著索尼婭三人進入布道堂時，布道堂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一位穿著黑袍的牧師正在講臺上朗讀著‘神圣語錄’的段落，這本語錄是記載滅世災難發(fā)生時，神說服十二位圣子為了拯救世界犧牲自己的一系列事件。

　　‘神對圣子賽迪安許諾，你可以留下最優(yōu)秀的三名繼承者，你的子嗣將與教會共同傳承下去，并與教會一起繼續(xù)守護著這個世界。而你的犧牲將會讓他們永遠繼承你的榮光，直到世界之火熄滅的那一天?！?p>　　黎明站在布道堂的門口靜靜的聽著牧師的朗誦，神正在說服的這位賽迪安，正是凱迪他們家族的先祖，而神也完成了他的許諾，讓賽迪安家族的子嗣在滅世災難中與教會共同存活繁衍了下來。

　　凱迪登上前往圣堂島的船時，就攜帶了一封他父親寫給賽迪安們的信，希望他們能夠看在共同的先祖賽迪安情誼上，照顧年幼的凱迪。除了凱迪他們家族，其余的賽迪安子嗣都在圣堂的長老院，享受著賽迪安的榮光與神的親口承諾。

　　而凱迪遭遇海難，來到了南大陸，這封信自然也遺失了。不過凱迪至少知道，他還有些隱世的親戚，在圣堂島上安穩(wěn)的傳承著。

　　等到牧師布道結束，黎明迎了上去，與牧師見禮后，自我介紹道：“我是黎明·S·塞瓦斯蒂安。四年前從遠東大陸流落至此，希望求見到一位近期從遠東大陸來到南大陸的牧師，聆聽一些關于家鄉(xiāng)的事情?！?p>　　聽見黎明的自我介紹，剛從布道臺上下來的牧師滿臉驚訝，在胸前比劃了一個感謝神的手勢，驚呼道：“難道真是神的旨意，你聽見了我剛在布道臺上講了些什么吧？”

　　塞瓦斯蒂安家族是在六百年前由賽迪安的子嗣們建立的，家族名中清晰的標識著代表教會的‘S’。牧師非常清楚這些，所以他是如此的驚訝，他布道時，隨手翻到關于圣子賽迪安的內(nèi)容，布道結束就與賽迪安的后裔相遇，這難道不是神的安排嗎。

　　黎明點點頭，說道：“當然，正如神所言，賽迪安的子孫將永遠銘記他給后裔們帶來的榮光?！?p>　　“是的，每一位自我犧牲的圣子，榮光都將與世長存。如同日光，永遠照耀著世人?！蹦翈熧澝劳晔プ觽兊臉s光，然后對黎明說道：“剛好，波特主教上月剛剛跟隨尤里大主教從圣堂島抵達神恩大陸，主教原本在神賜大陸傳教，我可以帶你去見見他。”

　　黎明謝過后，獨自跟著牧師前往教堂后面的辦公區(qū)域走去，索尼婭帶著兩個水手前去布道堂為倫納德祈禱，然后會教堂外等他。

　　在交談中黎明得知牧師名為普雷·斯頓，他瞬間變明白了牧師剛才如此驚訝的原因。斯頓也是圣子之一，兩名圣子的后裔在圣堂島之外相遇，這可真是太巧合了。

　　當初跟隨神拯救世界的有十二位圣子，他們的后裔都在位于圣堂島的教會長老院中，神并沒有留下子嗣，所以長老院由十二位圣子的后裔輪流掌管，三十年一輪換。

　　另外，神并不是一開始就是神，神也是人。是的，教會的典籍里清晰的記載了這一切，只是他創(chuàng)立了教會，并且領導了其余十二圣子拯救世界，所以才被教會奉為父神，但他同時也是圣子之一，有著神和圣子兩重身份。

　　任何人第一次了解到這里時，都會感覺非常奇怪，凱迪小時候也被這些繞口關系弄得焦頭爛額，而教會卻沒有清晰的解釋這一切。

　　近代以來，以前被統(tǒng)稱為十三圣子之一的神被單獨塑造，與其余十二位圣子分開，但這并不是教會發(fā)起的，而是由民間自發(fā)形成的意識，大概人們已經(jīng)被那些古怪的關系折磨夠了。

　　黎明在一間會客室等了大半個小時才見到波特主教，這位主教看起來非常的樸實，更像是一個老農(nóng)，而不是教會中的高級管理者。被日光曬得黝黑的臉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一道道皺紋如同深不見底的山谷。

　　“賽迪安的后裔，我對發(fā)生在你們家族的事情表示萬分遺憾。不過這也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并不能責怪任何人。無論如何，希望你能節(jié)哀順變?！迸c樸實無華的外表不同，波特主教的話語顯得很有意思。

　　仿佛是在對黎明表示哀悼的同時，暗示著這位‘賽迪安的后裔’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教會是不會幫助你推翻伽瑪?shù)蹏鵀槟銖统鸬摹?p>　　“謝謝你的關心，主教。我的父親從小就告訴我，如果做出了一個決定，那么無論結局是什么，都應該由自己承擔。我對這句話深表贊同，家族發(fā)生這種事雖然對于我個人來說是悲傷的，但對于歷史來說，我的家族將會被永遠銘記，因為他們?yōu)閺V大的民眾做出了表率?！?p>　　黎明用貴族常用的方式回答到，對于貴族來說，經(jīng)常需要在不失體面的同時表達清楚自己的態(tài)度和意圖，沒有經(jīng)過長期的鍛煉，這并不容易做到。

　　波特主教聽完黎明的話后，贊賞的點了點頭，看來這位‘賽迪安的后裔’依舊維持著的體面，并沒有被家族的仇恨占據(jù)頭腦。

　　“你說的沒錯，繼荊棘鐵壁后，帝國龍槍也舉起了獨立的大旗。帝國的處境非常艱難，我離開遠東大陸時，龍槍公爵正在和伽瑪?shù)蹏陶勱P于的獨立的相關事項?！?p>　　 波特主教說到這里不由得感慨道：“命運真的是讓人琢磨不透，六百年前伽瑪?shù)蹏鴷r的兩大功臣竟然先后都反叛了伽瑪?shù)蹏！?p>　　在伽瑪?shù)蹏闪r，荊棘鐵壁防守住了東北防線，而在西線協(xié)助帝國快速取得決定性勝利的功臣就是龍槍公爵的先祖，這兩個家族都是憑借這一次戰(zhàn)役同時在伽瑪?shù)蹏芊夤簟?p>　　現(xiàn)任的龍槍公爵是奧德·里奇，在凱迪印象里，是一個非常嚴肅古板的貴族，但凱迪的父親經(jīng)常評論奧德是一匹狡猾而兇狠的頭狼。

　　黎明結合著凱迪的記憶，得出了一個判斷，恐怕曾經(jīng)威震整個遠東大陸的伽瑪?shù)蹏?，現(xiàn)在真的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每一個大貴族都是帝國的基石，現(xiàn)在兩塊最大的基石都開始晃動，可見伽瑪?shù)蹏@棟建造了六百年的老房子是多么的岌岌可危。

　　黎明和波特主教閑聊著遠東大陸的事情，坐在一旁的牧師普雷靜靜的聽著兩人交談。直到另一名教會的工作人員前來，像波特主教匯報了一些事情，黎明才起身告辭。

　　波特主教讓普雷牧師幫他送黎明出去時，嘴上客氣的說到：

　　“非常的抱歉，現(xiàn)在各個大陸的局勢都不穩(wěn)定，提科帝國和貝爾法的戰(zhàn)爭造成了很多孤寡兒童，這些天我一直在忙碌，希望能更多的幫助到這些無辜孩子。如果你有什么我?guī)偷纳鲜虑?，請一定對我直說?！?p>　　教會在現(xiàn)世社會中，擔當了很多民政事務，例如幫助赤貧者和孤寡孩童是教會傳統(tǒng)。

　　“感謝您在如此繁忙的事務中抽出時間安慰我這個遠離家鄉(xiāng)的游子。我會替這些被戰(zhàn)爭摧毀了家庭的孩子們祈禱，并且貢獻出一份我的力量。最后，再次感謝你的款待，來自故鄉(xiāng)的茶葉讓我非常滿意?！?p>　　黎明與波特主教告別后，跟在普雷身后，往教堂外走去。這次與波特主教的會面，黎明總體上還是滿意的，雖然最大的目的沒達到，但他現(xiàn)在有了新的目標。

　　看著前面帶路的普雷不時的回頭觀察自己，黎明笑著說道：“有什么問題嗎？”

　　普雷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可不行，比起老奸巨猾的波特主教，這個牧師更適合黎明的計劃，他已經(jīng)就打定主意要拉近與對方的關系。

　　“這樣吧，你還有什么事務要忙嗎，不然你帶我到這個城市里到處轉(zhuǎn)轉(zhuǎn)，作為感謝我請你享用晚餐，咱們也可以好好的交流一下，畢竟是神讓我們相遇的?！?p>　　對于黎明發(fā)出的邀請，年輕的牧師思考片刻后同意了下來。

　　晚餐時，因為索尼婭需要回到船上處理事務，普雷決定將晚餐定在一家離港口不遠的餐廳里。

　　這并不是一家適合貴族們會面的餐廳，因為的他的招牌菜是烤羊肋骨，貴族在會客時相比起食物的味道，更在意的是貴族的體面。

　　看著黎明毫不在意的用手提著整根肋骨撕咬，普雷問道：“作為一個失去了家族與頭銜的貴族，你現(xiàn)在感覺如何？”

　　下午游覽城市時，因為黎明的刻意拉攏，普雷感覺兩人的確是一見如故，所以說話也比初見面時隨意了很多。

　　吃完了手上的肋骨，黎明沒有半點風度吸吮著手指，在普雷戲謔的目光下，用餐巾擦拭完手上的油膩，端起一旁的起泡酒抿了一口后說道：“感覺？你指的什么？”

　　普雷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說道：“難道你不想為你的家族復仇嗎，我今天聽到你和主教的對話時，很好奇你是怎么面對仇恨而如此的平和，別用你的家族格言來敷衍我?！?p>　　這個世界上也有如同春秋戰(zhàn)國時十世復仇的傳統(tǒng)，與提科帝國正在交戰(zhàn)的冰雪帝國貝爾法就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黎明當然不會告訴他，因為靈魂的融合，雖然凱迪心中的復仇情緒他也有，但并沒有原本那樣嚴重。

　　“那句格言并不是敷衍，我是真的非常認同。你和這座城市里的貴族們關系如何？見過他們嗎？”黎明反駁了對方關于敷衍的形容，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普雷想了一會隨口說道：“見到是常見，不過關系不怎么樣，除了布萊斯城堡，其他的貴族們都不太歡迎我，你知道的?！?p>　　黎明點點頭，教會的主要活動資金都是從貴族們手里募集的，面對經(jīng)常上門打秋風的教會工作人員，自己日子都逐漸過得清苦起來的貴族們肯定不會熱情，至于布萊斯城堡，作為現(xiàn)任提科女王的丈夫，下任提科國王的父親，無論怎樣都不會太窘迫。

　　“那么在你看來，貴族們?yōu)槭裁幢环Q為貴族呢？”黎明又對普雷發(fā)起了一個問題。

　　普雷想了半天，腦海中浮現(xiàn)答案都無法完美回答這個問題，干脆望向黎明，希望他能直接給出答案。

　　“因為貴族們更了解這個世界的本質(zhì)，從小的教育與經(jīng)歷，來往交流的圈子，讓貴族們明白這個世界是如何運轉(zhuǎn)的。”黎明說道這里停頓了一下，在腦海中思索了一會繼續(xù)說道：“但是，一旦這個世界的根本發(fā)生了轉(zhuǎn)變，貴族們的經(jīng)驗不再適用，那么他們就會慢慢遭到淘汰，直到一批新的貴族誕生，繼續(xù)進行這個循環(huán)?！?p>　　普雷聽完黎明的話，陷入了沉思，良久后贊同的說道：“的確，現(xiàn)在的貴族們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慢慢落后了，就如同長老院里的那些老朽一樣?！?p>　　提科帝國的貴族們現(xiàn)在過得如此窘迫的原因很簡單，當海運和自由貿(mào)易的浪潮襲來時，他們還在固守著農(nóng)耕那點微薄的收入。當越來越多的農(nóng)民丟棄鋤頭，來到城市里工作，他們的收入也愈發(fā)稀薄，商人們可以用大把的現(xiàn)金去換取與貴族的聯(lián)姻，最后再慢慢的將貴族們連著骨頭一起吞下。

　　至于教會的長老院，雖然黎明不了解內(nèi)情，但這個成立于三千年前的機構，一直固守在圣堂島上從未現(xiàn)世，如果這樣它還能跟隨著這個世界不停的更新自我觀念，那才真的是神跡。

　　普雷最忍受不了的就是長老院里腐朽的氛圍，他們從不睜開雙眼看看都什么年代了，還在試圖打破人類的極限，讓自己得以繼續(xù)被稱為‘人類的最終防線’。而事實上呢？那些修煉了大半輩子的人，只要火槍一聲怒吼就能讓他永遠的安眠下去。

　　所以普雷離開了長老院，在教會當起了傳教者，他希望自己能親自去各個大陸上看看，而不是在大洋中心的圣堂島上度過人生。

　　“具體到我自己身上，我并不認為他們的起義有什么問題，他們在恰當?shù)臅r機做出了合適的決定。至于背叛者，他們也終將被審判，無論是被我，還是被新的時代。當然，我希望是我親自來干這件事?！?p>　　黎明說完后，普雷興奮的舉起酒杯，嘴里說道：“那么，干杯。為了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