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山海經(jīng)》上說:“青丘之國,其陽多玉,其陰多青雘。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p> 青丘之地盛產(chǎn)玉石,水草豐美、繁花似錦,宛如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除此之外,原本并無其他生靈居住。
九尾狐的聲音如嬰兒般,好吃人,若是誰能食得九尾狐之肉,便能不被蠱惑。
起初九尾狐心智未開,喜吃人,創(chuàng)造人類的女媧娘娘眼看著自己的子民被九尾狐屠戮,便再也無法坐視不理。她收養(yǎng)了一只被遺棄的小狐貍帶回身邊親自蒙訓(xùn)開化,并且為它取名臨淵。
長大后的臨淵純善慈悲且法力高強,在女媧娘娘的幫助下,臨淵統(tǒng)一了狐族,并且率領(lǐng)狐族子民來到青丘繁衍生息,自此九尾狐才成了青丘的居民。
在狐帝臨淵的教化之下,狐族漸漸丟掉了食人的陋習(xí),開始了修仙之路。千萬年來九尾狐族唯一不變的就是好奇狡猾的天性。
本文講述的就是一個關(guān)于九尾狐一家游歷仙凡兩界的悲歡故事??????
“嘭!”的一聲巨響,一團蘑菇云出現(xiàn)在青丘玉湖邊上空。一個蓬頭垢面,渾身像被火藥轟炸過一般的男子從爆炸來源處嗆咳著走出來。
那男子臉部只剩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不清樣貌,衣服也被熏黑破爛不堪,只有從他頎長的身材能看出一點性別。
“阿爹,你沒事吧!”男子的女兒慌張地放下手中盥洗的衣服跑過來問道。
“小葵,阿爹還好還好······”男子愧疚地看著女兒。
確認爹爹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之后,小葵盯著被炸出大窟窿的家咬牙切齒:“阿爹!”一聲怒吼響徹云霄。
這個家里只有小葵一個女主人,爹爹曹匪一心撲在采藥煉丹之上,哥哥曹圭成日里就知道貪玩好耍,在女人堆里打轉(zhuǎn)。兩個男人幫不上一點忙,家里家外都由她一人操持。
爹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把自家房子毀掉,曹圭聽到爆炸聲,慢悠悠回到家里。只看見聳拉著腦袋的老爹被小妹訓(xùn)斥的畫面。
“小妹,你這樣兇悍,以后可沒有婆家敢要你!”曹圭甩了甩秀麗的長發(fā),嫵媚動人。要是這一幕被其他女子看到定會少女心炸裂??墒窃谛】难劾锞褪且桓毖跄印?p> “曹圭你又跑哪里去招蜂引蝶啦!”居然敢這樣鄙視自己,小葵抓起身邊的掃帚就朝曹圭追打過來。
“我哪有去招惹別人,都是她們追著我好不好!”曹圭邊跑邊不服氣地解釋。這一點曹圭倒是沒說錯,雖然青丘九尾狐族個個姿容俏麗,可他卻是拔得頭籌,每日里不知道多少少女圍著他。他次次躲都來不及,實在避不了,就開始打哈哈應(yīng)付,久而久之,竟練成巧舌如簧的小嘴,把那些少女哄得心花怒放,自己卻片葉不沾身。
最后追得實在跑不動了,小葵才倚在桃樹下不停喘氣。
每當(dāng)這個時候,小葵就特別想念天宮里的娘親。娘親是王母娘娘心愛的侍女海棠仙子。只可惜王母棒打鴛鴦,娘親被帶回了天宮,卻留下了爹爹帶著一雙兒女獨自就青丘過活。
小葵從小就立志,要代替娘親守護好這個家。只是一個不成器的爹爹再加上一個比女人還妖嬈的哥哥,小葵真是操碎了心。
家里被炸,“熱心”的族人來了一波又一波想邀請去自家暫住,卻都被強悍的小葵統(tǒng)統(tǒng)攆走。若她們誠心小葵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關(guān)鍵是用腳趾頭都知道,她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打家里那兩美男主意呢!
擋了女子們的“好意”,小葵自然而然成了怨恨的對象。
“曹小葵都是因為你那潑皮無賴的個性,才讓你家在整個青丘格格不入!小圭哥哥和大叔都是被你拖累!”一個年輕女子扭腰嗔怪道。
“就是,就是······”眾女子紛紛附和。
又一個狐媚的女子站出來妖言惑眾:“你們看曹小葵那長相,哪有一點咱們青丘九尾狐族的血統(tǒng)。姐妹們你們說她要不是個野種就是咱們族里的異類!”
這一番話又引來無數(shù)旁觀者的贊同。九尾狐族雖然在庇護神女媧娘娘的教化之下,修成人身,可是天生的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瓜子小臉,身量苗條,體格風(fēng)騷,還是保留了狐貍的神態(tài)。
可是小葵面若圓月,眼如繁星,眉間還有一個紅色的水滴形胎記。身材更是常年的勞動有些健壯。確實不管怎么看,小葵身上也看不出一點狐貍的姿態(tài)。
“妖女,你又在那胡說八道些什么!仔細我扒了你的狐皮做大氅!”小葵不客氣地回懟道。自己可是阿爹嫡親的女兒,居然質(zhì)疑自己的血統(tǒng),小葵氣不打一處來。
“妖女?我們九尾狐族可不就是妖族么?呵呵呵······”小葵的回懟卻引來一陣嘲笑。
“小丫頭伶牙俐齒,是不是野種到你一百零八歲成人之時就見分曉!”人群中,一只狐妖針鋒相對。
一百零八歲對九尾狐族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那一天不僅意味著他們成年,而且妖力大增,能自由變換出狐貍真身。因而那一天長輩們都會為自己的孩子精心準備盛大的成人禮。接受成人禮的狐妖便會在眾人關(guān)注下變出真身以示禮成。
“說誰野種!小葵可是我心肝寶貝血親女兒,熱鬧看夠了,請吧,不送!”換了干凈干裳的曹匪又恢復(fù)了絕美容顏,即便是毫不客氣地語氣,也讓小迷妹些心動不已。
曹匪雖然將近三百歲,可是和三十出頭的人族沒什么兩樣,少了青澀卻多了一份成熟的韻味。與兒子一起都是族中少女傾慕的對象。
也難怪族人懷疑小葵的出身,曹匪沒有成婚,卻突然多出了一雙兒女。曹圭艷冠狐族自不必說,小葵這長相難免讓人生疑。這仿佛是青丘一大未解之謎,成為了族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這不,這些鶯鶯燕燕嘰嘰喳喳討論個不停,讓小葵既生氣又委屈。多說無益,就在小葵要拿起棍子趕人的時候,曹圭開了口。
“各位小姐姐還是留點口德吧,好歹小葵也是我的小妹,我會心疼的······”小葵和曹匪嚴厲陳詞不管用,曹圭輕佻的言辭卻效果顯著,那些鶯鶯燕燕的狐貍精們立刻閉了嘴。
曹圭眨了一下眼睛,又做出一個擺手的動作。仿佛有無數(shù)顆愛心灑出,每一個少女都接住了一顆。少女們心滿意足順從地離開了。
這是個什么世道!都是沒腦子只看外表的智障!雖然哥哥幫自己解了圍,可是那姿態(tài)言語都讓小葵瞧不上。
“哼!”小葵瞥了哥哥一眼,自去收拾那破得沒眼看的家。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入夜,還未修葺好的竹屋就被大雨來了一場洗禮。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家里所有能乘東西的器物都被搬了出來。
不管是地上,桌上還是床上,盆盆碗碗都派上了用場。
這頭又是接雨水,又是倒水的小葵忙不不可開交,那頭的兩父子找到不漏的一塊方寸之地,悠閑睡大覺。
驀然回頭,看著不成器的爹爹和哥哥,小葵憤怒地把碗一扔往外跑去。
那碗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滾了幾個圈竟然完好無損。
被響聲驚醒的兩父子茫然地看著小葵奪門而出。
小葵在這雨夜里拼了命地奔跑,雨水打在她的臉上混合著淚水一起滑進衣襟里。直到跑得沒有力氣,才在玉湖邊上傷心地跪了下來。
“阿娘!阿娘!你知道小葵有多想念您嗎!嗚嗚嗚······”小葵仰天呼喊。若是有娘親在,自己就不會這樣辛苦,那些惡毒的猜測也不會從小跟著自己一起長大。
小葵堅信自己長相是隨了娘親,可是爹爹卻不允許透露娘親一個字。
阿娘!在這一百零六年的歲月里,小葵不知在夢里喊了多少回,又有多少回從夢里哭醒。她恨,恨王母娘娘的絕情,憑什么她自己可以與玉帝雙宿雙棲,兒女成群,卻讓娘親骨肉分離!
不遠處,站在雨里心痛地看著小葵的曹匪父子。
“小圭,我們離開這里吧?”
曹圭看了看玉湖,再回頭看了看那個破敗的家,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
父子倆靜靜地走到小葵身邊。
“小葵,對不起,都是爹爹沒用······”
看著渾身濕透的爹爹和哥哥,小葵怎么也怨恨不起來:“你們跑出來干嘛!衣服都濕了,還得我洗!明兒個要是病了端茶熬藥的還是我!我為什么就這么倒霉!”
小葵嘴上還是那么毒,可是語氣已經(jīng)弱了不少。
“小妹~~~我家小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曹圭抱著小妹不停撒著嬌。
“女兒~~~我的寶貝女兒,要是沒有你,我們只怕早就餓死了?!辈芊艘舱归_手臂環(huán)抱住兒子和女兒。
壞蛋!每次都是這樣,讓自己根本一點力氣去討厭他們嘛!小葵嘆了口氣算是認了命。誰讓自己攤上這樣的家人,嫡親的家人。
狐帝臨淵的丹青宮,一個小宮女小碎步急匆匆地走進大殿后的起居殿,掌事宮女詩琪正在為狐帝束發(fā)。
看見那小宮女神色慌張的模樣,詩琪斜了她一眼:“何事如此慌張,細細說來!”
小宮女施禮低頭說道:“稟報帝君,那玉湖邊上的曹匪帶著兒子曹圭,女兒曹小葵,三人騙過守衛(wèi),逃離青丘往人間去了!”
曹匪?詩琪對這個名字十分敏感?!暗劬懒耍阆氯グ?!”詩琪打發(fā)走宮女又對著狐帝說道,“帝君,對曹匪一家該如何處置?”
這些年帝君對曹匪一家多有寬縱,這次他們犯下叛逃的潑天大禍,想來帝君不會再輕饒了他們吧。
詩琪正等著帝君發(fā)出捉拿的命令,誰知帝君只是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一句:“隨他們?nèi)グ?!?p> 詩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帝君,您當(dāng)初為了教化咱們九尾狐族,根除我族噬人的惡習(xí),才率領(lǐng)我們來到青丘繁衍生息,與人間隔絕而居。您還頒布旨意,沒有您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去到人間!如今那老狐貍曹匪枉顧法令,帝君難道這次也要任由他們一家肆意妄為么?”
“也?”臨淵瞇起九尾狐族標志的丹鳳眼。
糟糕!言多必失!見支吾不過去,詩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請帝君寬恕,詩琪曾無意中看見您使用六棱鏡關(guān)注著曹匪一家的情形,也曾見您施法相助。詩琪并非有意為之,請帝君明鑒!”
詩琪一向正直盡責(zé),也正是看中詩琪這一點臨淵才欽點她做了自己的掌事宮女?!捌饋戆?!”臨淵并沒有責(zé)怪詩琪,只見他一雙丹鳳眼微閉,口中念念有詞,然后攤開右手,六棱鏡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
這六棱鏡有窺視天地萬物之大法力,乃女媧娘娘用九幽最深處的萬年寒冰鑄造而成。此時六棱鏡中慢慢浮現(xiàn)曹匪一家三口匆忙趕路的身影。
臨淵看了看鏡中的影像,又轉(zhuǎn)過頭來盯著詩琪說道:“傳封口令,讓所有知曉之人將此事都給我爛在肚子里!”
詩琪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帝君統(tǒng)轄九尾狐族近千年,對待子民一視同仁,唯獨對這曹匪一家似乎特別偏愛。不僅默默用六棱鏡關(guān)注著他們,暗中還幫助他們不少。
明明為他們做了這許多,卻偏偏又不讓他們知曉分毫。這曹匪一家到底是有什么魔力,竟讓帝君大人如此上心?詩琪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有一點她卻是明白的,帝君也借著封口令敲打著自己,讓知道太多的自己守口如瓶。
“是!詩琪這就傳令去!”詩琪雖然很想知道答案,可是既然帝君不肯說,自己也是問不出結(jié)果的,只好領(lǐng)命而去。
詩琪走后,臨淵站了起來,一頭白發(fā)被詩琪規(guī)矩地束在發(fā)簪里,一身青衫沒過腳踝。臨淵自認為這些年對曹家的關(guān)心十分隱蔽,沒成想還是被他人發(fā)現(xiàn)。好在詩琪是自己信賴之人。
青丘通往人間必要經(jīng)過一片原始叢林,為了防止族人私自去到人間,叢林中臨淵設(shè)下了看不見的結(jié)界。
眼見小葵三人接近結(jié)界,臨淵運氣凝神:“收!”見他們順利通過結(jié)界,臨淵眼泛淚光,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阿爹,阿哥,我們還是回去吧!你們難道忘了帝君不準族人私自去往人間么?”從一開始小葵就不同意離開青丘,可是拗不過一心向往人間的阿爹和阿哥。
“小妹!那些族人是怎么欺負你的,難道你都忘記了嗎?青丘不呆也罷!”曹圭憤憤不平的說道。狐媚的丹鳳眼是九尾狐族的標志,就因為小葵長著與眾不同的大圓眼,眉心中還有一滴水滴形的紅色胎記,一直受到族人的嘲笑和欺辱。
“阿爹!為什么我長得和你們都不一樣!”小葵噘著嘴很是不滿。
“哎呀女兒!我不是同你說過很多遍了嗎,你的母親是天宮中的海棠仙子,你的長相隨了你的母親!與眾不同多好??!我家女兒可是青丘第一美人呢!”曹匪笑嘻嘻安慰著女兒。
曹匪天性樂觀,什么時候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給人一種十分不靠譜的感覺。這也許就是他留不住女人在身邊的原因吧。
第一美人?曹圭在一旁聽見笑得樂不可支,九尾狐族不論男女皆是容貌迤邐,青丘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少美人。
小葵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那為什么阿哥沒有!”小葵隨手折斷路邊的一枝樹枝隨意揮打著,與眾不同一點都不好!從小被別人當(dāng)異類的感覺可真不好受。
“我自然是隨了父親呀!”曹圭湊到妹妹身邊帶著絲自豪地說,這副炫耀的嘴臉,小葵氣得牙癢癢。要說欺負,哥哥比那些外人也好不了多少!不是讓自己幫他洗衣服,就是替他背黑鍋!
“為什么母親會拋棄我們!”小葵常常想,要是有母親在身邊那該多好啊!
“又來了又來了!你怎么有那么多為什么問不完?。 辈芄绮荒蜔┑仄持约旱拿妹?。
“要你管!”小葵也不甘示弱地懟了回去。
眼看兩兄妹又要吵起來,曹匪趕緊站出來打圓場:“仙妖殊途,海棠她是王母娘娘的寵婢,我哪兒配得上!他日我們得道成仙,你們自然就見著你們母親了!”
阿爹說得是,只要自己勤加修煉,一定能在天庭見到阿娘的!對母親的日思夜想轉(zhuǎn)化成了小葵潛心修煉的決心。
看見小葵堅定的眼神,曹圭悄悄對父親說道:“爹爹,若真讓小葵見到母親可如何是好?”
“仙界規(guī)矩繁多,哪里比得上人間自在?我們且放開好好玩樂才是!”兩父子露出狡黠的笑容。要是被小葵聽見這些話只怕要氣得七竅生煙了。
三人行走在山高林密的叢林里,陽光穿過茂密的樹葉留下斑斑駁駁的光線。突然,天變得豁然開朗,陽光也強烈了不少。走過原始叢林,便是人間!新的人生旅途在向他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