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博反應(yīng)過來,不由赧然道:“郡主巾幗不讓須眉,下官慚愧!”
永和帝又開懷大笑起來:“難怪千帆對平樂如此上心!原來是佳人聰慧!”
顧千帆似是覺得與有榮焉,嘴角帶了幾分笑意,他如此上心可不僅僅是因?yàn)槲阂寥寺敾郏阂寥擞卸嗪脜s也不必叫他們都知道。
“這是我的福氣。”
殿內(nèi)之人皆染笑意,只是那笑卻是一副了然于胸不可說的樣子。
顧千帆卻是不甚在意,似是想到什么,他道:“陛下一直憂心云陽的礦脈,待水道連通,走水路便可直達(dá)定安城,一舉多得!”
饒是顧錦澄也不得不大加贊嘆,這個(gè)法子可算是解決了天楚當(dāng)下面臨的難題。
“此法甚妙!不過,朔河到底在云陽境內(nèi),倘若我們連招呼都不打,一意為之,即便此事對云陽有利,只怕也會(huì)引發(fā)爭端。”
聞言,顧千帆從容自袖中掏出一封書信交給了永和帝。
“云陽太子親筆署名的引流意向書?!?p> 永和帝接過,將信箋抖出,他快速閱過,上面還有云謇的太子印鑒蓋下的鮮章,做不得偽。
“好!好!好!”
他不由大喜過望,顧千帆總是不會(huì)叫他失望,將所有的可能都考慮到了。
“袁尚書!”他的聲音里明顯帶了激動(dòng)。
袁博一臉慷慨肅然躬身聽命。
“臣在!”
“著令工部,開閘!——分流!”
“是!”
霎時(shí),殿內(nèi)其他人不由覺得心中萬丈豪情燃起,眸中紛紛帶了一層晶亮。
顧錦澄面上一片鎮(zhèn)定,心內(nèi)卻是大為震動(dòng),顧千帆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而這樣的顧千帆是屬于天楚的,甚好!
無論殿外的雨勢如何磅礴,卻再蓋不住已然激起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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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蘭水榭,云謇跪坐在窗前。
榻上的小幾,紅泥小火爐中,水已漸漸沸騰,冒起的騰騰熱氣將視線掩住,雨勢變得朦朧起來。
他拿了一旁的帕子,提起爐子,滾燙的水緩緩流進(jìn)紫砂茶壺中。
“咳咳咳咳……”
水還未滿,他猛地咳嗽起來,滾燙的熱水灑了一桌,向四處流散開去。
坐在對面的云安一把將爐子上的帕子扯下,迅疾捂住了即將滴落到云謇腿上的燙水。
他將水漬擦凈,又續(xù)滿了壺中茶水,重新倒了一盞熱茶遞給云謇。
“皇兄,喝口茶順順氣?!?p> 云謇漸漸平復(fù)下來,接過茶盞,暖流入腹,倒也舒暢了許多。
大雨連下三日,帶來了初秋的寒意。
云安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的重重雨幕,不由嘆了口氣。
“這雨也不知什么時(shí)候才停。永和帝派人來傳話了,山洪暴發(fā),沖毀了許多道路,只怕雨停了我們也得逗留些日子才能走?!?p> 話到后面卻是帶了些輕松。
云謇面容柔和起來,看著云安,神色也是難得輕松下來。
“難得能遠(yuǎn)離那些勾心斗角,在定安城多待幾日,倒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膽地活著,且正事已畢,權(quán)當(dāng)游玩吧!”
“是?。〔贿^待久了也不行,容兒那個(gè)鬼靈精也不知想我沒?!?p> 容兒,云謇唯一的孩子,因相貌與劉司容酷似,被洪武帝取名為云想容。
想起容兒,云謇眼角都帶了笑意,臉上的寵溺不言而喻。
“你比我還慣著她,自然是想你的?!?p> “我們從小就見了太多陰暗,總要讓她無憂無慮地在光明中長大?!?p> “十弟,”云謇的眼中漸漸染了幾分無奈,“我很慶幸容兒不是男孩兒,可即便如此,我還是讓她自幼習(xí)武,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她起碼能保護(hù)自己?!?p> “皇兄!你別總說這些!”
云安眉頭皺了起來,即便深知云謇的命數(shù),可他還是不愿聽到。
“即便有那么一天,我也會(huì)護(hù)著她的?!?p> 云謇卻是搖了搖頭:“深處皇室,我不希望她像我們一樣背負(fù)太多,但,她也不能一直那么天真,你明白嗎?”
云安閉了眼,嘆了口氣,艱難地點(diǎn)著頭,這道理,他懂,可是,她不過還是個(gè)五歲的孩童,怎么就要背負(fù)起這些!
“今日顧千帆所提之事,你怎么看?”云謇掃去沉重,將話頭轉(zhuǎn)移。
云安心知這是有意考他,但跟在云謇身邊耳濡目染這么多年,要是連這點(diǎn)事還看不透的話,豈不白活。
“天楚如今連日暴雨,水患迫在眉睫,轉(zhuǎn)移百姓費(fèi)時(shí)費(fèi)力,一旦決堤,將會(huì)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顧千帆提出將水引入朔河,可以說是最快最有效的解決辦法?!?p> 他喝了口茶,熱流傳入四肢百骸,他覺得心思更加活泛起來。
“朔河乃我國第一大河,近年來流量卻大大減少,長此以往,后果只怕難以預(yù)料。顧千帆此舉本意雖是為天楚,但對我們來說無疑也是雪中送炭。只是……”
他話鋒一轉(zhuǎn),看了眼云謇。
“這樣一來,我們就處于被動(dòng)了?!?p> “哦?”
云謇卻是有些意外,他沒想到云安竟還能想到這一層,看來他這些年的心血沒有白費(fèi),他的十弟已不知不覺長大了。
“那你說說看,怎么個(gè)被動(dòng)法?!?p> 見云謇并沒有否決他的意思,云安心中越發(fā)有了底氣。
“我們始終處于下游,蟒江成為朔河的水源,無疑是捏住了我們的命脈??蛇@事即便我們不同意,水放下來我們無法阻攔,他們頂多是占了理虧。而我們同意了,尚能賣個(gè)人情給天楚,暫時(shí)還能讓朔河得到喘息。”
云謇很是欣慰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緩緩起了身,行至窗下,將簾子放下一截,恰好遮住了飛進(jìn)來的雨點(diǎn)。
“你說得不錯(cuò),云陽與天楚因著長寧長公主與顧千帆之事,本就積怨已深,現(xiàn)在咱們更是親自將籌碼遞到了他們手上,日后,無論何種談判,我們都處于劣勢?!?p> 在云安心中云謇大概是無所不能的存在,聽出云謇話中的妥協(xié)與無奈,云安覺得心中沒來由得煩躁。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云謇轉(zhuǎn)過身拍了拍云安的肩膀,卻是沒有說話。他斗得過人卻爭不過天,這次是老天不站在云陽這邊。
“天命難違!”
就如同他爭不過自己的命,云陽,也爭不過天命!
若他能再多活幾十年,是不是一切就會(huì)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