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那犀利的眼神轉(zhuǎn)向跪在地上的武崇章,冷冷道:“廣漢候,你有什么辯解么?”
抖如篩糠的武崇章一個勁地向武則天磕頭,并高喊:“臣該死,臣該死!”
見嫌犯已經(jīng)認(rèn)罪,武則天一揮手,讓殿門外的金吾衛(wèi)將武崇章拿下,此時武李兩家的決戰(zhàn)結(jié)果悄然逆轉(zhuǎn),李家人紛紛松了口氣,而武家人則一個個愁眉不展。
之后,全副武裝的金吾衛(wèi)沖進了皇覺寺,果然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大量羅摩水,據(jù)被捕的僧人交代,制作這些羅摩水的材料果然都是廣漢候派人運來的。
隨后,案中的相關(guān)人犯也受到了相應(yīng)的懲處,鳳娘涉嫌協(xié)助兇手謀害朝廷命官理應(yīng)當(dāng)流放黔中,在白宇玄的求情下只是被轟出洛陽,裴德馨和武崇章則被打入天牢繼續(xù)嚴(yán)審,御醫(yī)秦昌明被判斬立決。
雨點不停地從陰沉沉的天空落下,但雨勢已經(jīng)越來越小,天空中的陰云也漸漸淡去,估計過不了幾天,一直徘徊在洛陽城上空的陰云就會消散。
太初宮,鶴立雞群的天堂閣樓里,武則天和白宇玄坐在靠近窗邊的軟榻上一邊下棋一邊閑聊。
“朕最近覺得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白宇玄你能否告訴朕,朕還有幾年陽壽么?”武則天雙眼一直盯著窗外錦繡的都城,但手中的棋子卻精確地落在棋盤的星位上。
見棋盤上大勢已去,白宇玄無奈地將手中棋子扔回棋盒:“陛下英明過人,草民輸?shù)眯姆诜贿^古人云生死自有天命,既然上天早已注定,陛下何須要知道得那么詳細(xì)呢?”
武則天深深地看了眼白宇玄,然后輕啟雙唇,低聲說道:“朕不能傳位給武家人么?”
白宇玄低下頭閉口不語。
“那我武周朝到底能不能長久?”
白宇玄依然低頭不語。
“那朕改李唐為武周有錯么!?”武則天說話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個調(diào)門。
望向瞪著大眼,情緒激動的女皇,白宇玄依然低下頭閉口不語。
武則天憤怒地一揮手,將棋盤上的棋子紛紛打落在地,并站起身,指著一直沉默不語的白宇玄高聲道:“朕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說朕能戰(zhàn)勝王皇后和蕭淑妃,成為大唐新的皇后;第二次見到你,你說朕一定能戰(zhàn)勝長孫無忌、于志寧那伙老臣成為大唐真正的主宰;第三次見到你,你說朕一定能君臨天下,創(chuàng)立武周朝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女皇帝;但為什么今天你卻一句話也不對朕說了?。俊?p> 白宇玄悄悄地走到地上,跪在武則天身前,低聲回答:“冥冥中自有天注定,一切劇情都在上天的安排之下有條不紊地進行,妄圖修改天命者有什么下場,陛下難道忘了冥捕司前任督事袁繼祥了么,他盜走袁天罡繪制的推背圖妄圖偷窺天意,最后落得什么下場!”
白宇玄說完,站在原地的武則天突然冷笑起來:“你還敢提袁繼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么!”
“袁繼祥是被天罰而死,此事早已定案,陛下不是也這么說的么?”
見女皇一時語塞,白宇玄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武則天的雙眼說道:“武家人、李家人都說草民是天降之人,能知帝國天命,其實草民只是知道一些已經(jīng)知道的東西而已,如果一切如故,按照上天的安排走下去,那么草民所知道的歷史就會一直延續(xù)下去,而一旦草民干預(yù)了天命的安排,改變了歷史的路徑,那之后的路會怎么走,我將一無所知,到那時,草民對陛下、對武家、對李家,對這個天下還有什么意義?一個無用之人在這繁華錦繡的神都,是不會有半點立足之地的”。
武則天目光冰冷地望向跪在地上的白宇玄,沉思半晌,女皇從衣袖中取出一枚大理寺的腰牌扔到白宇玄身前:“也罷,朕也不為難你,你以后就去冥捕司袁守義手下做事吧”。
“多謝陛下,那草民就先退下了!”白宇玄撿起武則天扔給他的腰牌準(zhǔn)備退下。
“等一等!”武則天突然叫住了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的少年。
年邁的女皇走到白宇玄身前,看著眼前這個四十二年來音容相貌都未曾改變之人,再回頭看著銅鏡上那即將進入耄耋之年的老婦,武則天的眸中濕潤起來。
年邁的女皇握住白宇玄的雙手,緩緩道:“白宇玄,你我相識四十多年了,可以說沒有你,就沒有今日的武曌,你說,朕登上了自家夫君的帝位,罷黜了兩個皇兒,打壓大批老臣,朕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做的都對么?朕昨晚又夢見了先帝,夢見了王皇后、蕭淑妃,夢見了長孫無忌、褚遂良,夢見了很多與朕為敵之人,朕本以為他們會在夢中怒罵朕,甚至刺殺朕,但是都沒有,他們?nèi)吭跊_著朕點頭微笑,你說,朕、朕……”
年邁的女皇老淚縱橫,她將頭依靠在白宇玄的肩上痛哭道:“你說朕能得到他們的諒解么,朕占有了李家的江山,殺了那么多的人,這到底是對是錯?”
白宇玄伸出手放在女皇的后背上,輕聲說道:“常言道人生如夢,你我都是這茫茫天下的做夢之人,這繁華神都里的每個人天天忙忙碌碌,其實不都也是為了活在自己的黃粱美夢之中么,陛下只管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至于是對是錯,任后人評說去吧,只要對得起大夢結(jié)束后的自己,真正做到問心無愧就行”。
淚珠垂瑩的武則天目懸良久,她緩緩抬起手,示意白宇玄退下后,無力地癱坐在軟榻上長長地發(fā)出了一聲蒼老的嘆息。
夜晚,洛陽冥捕司的府衙里,袁守義專程設(shè)宴歡迎白宇玄加入,宴席上原本一直身穿黑色官服的苗笑婷居然破天荒地?fù)Q上一身淡紫色的長裙,頭戴白宇玄送她的發(fā)簪,化身成容姿端莊的少女走到眾人身前,引得整個冥捕司上下一片沸騰,一些好事者還半開玩笑地打聽苗笑婷有沒有心儀之人,自己是否還有機會。
苗笑婷邁著靈巧的腳步走到看傻眼的白宇玄身前,笑道“怎么樣,好看么?”
正在飲酒的白宇玄見狀連連點點頭:“嗯,將來我找媳婦就參照你這樣的找”。
苗笑婷沒好氣地將他推開,昂起頭笑道:“就憑你?手無縛雞之力的,我一只手就能將你打趴下,那么孱弱,我將來要是找夫婿,是絕對不會找你這樣的!”
數(shù)日后,刑部大牢里,一個身披黑袍之人邁著小碎步行走在腐臭無比的監(jiān)牢過道里,那黑衣人走到關(guān)押武崇章的監(jiān)牢前,隱藏在黑袍里的雙目望著牢中的犯人,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殺意。
坐在牢中的武崇章見到來人,苦笑一聲:“你是何人,是叔父他們派來的么?你回去告訴他們,這事兒我自會一力承當(dāng),不會給武氏一族帶來半點不好的影響”。
緊閉的牢門被打開,兇神惡煞的獄卒捧著一碗酒水走了進來,見對方突然闖入,武崇章緊張地靠在角落高聲道:“我說了此事我一力承當(dāng),難道叔父他們不信我么!”
“侯爺,我們不是魏王和梁王的人!”黑衣人揭下頭罩,露出一名容姿端莊的女子。
“你們是誰,為什么要殺我!”
那黑衣女子沒有回答,她一揮手,獄卒走上前強行掰開武崇章的嘴,將混有毒藥的酒水灌入。
“侯爺慢走,只有除掉了您,我們?yōu)跻律绮拍艿玫蕉煌鯛數(shù)男湃巍薄?p> 身穿黑衣的女子沖牢中掙扎的武崇章微微一笑,轉(zhuǎn)身沒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