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侍皺起了眉頭,不知是在疑惑自己反應(yīng)為何忽然慢了半拍還是在惱此女舉動,卻是閉上了眼睛。從他身上開始散發(fā)出一股刺人的劍意,并開始緩緩蔓延。
公子不驚也不惱,身子都沒有晃動一下,聞言向那老者拱手,笑意不減地坐了回去,他自顧自地又倒了杯“和那酒一個味道”的茶,慢慢呷著,也不管閉眼站著,全身散發(fā)著劍意的劍侍,歪著頭在思索著什么。
那蒙面女子走到桌前,舉起一壇酒就破封開飲,卻又是那不太飲酒之人,飲下一大口后悶哼一聲,又吐出大半來,她有些羞惱地朝那紅衣老者看了一眼。
老者有些好笑地?fù)u了搖頭,示意不礙事。
她便繼續(xù)飲酒,如同春雨入井,直下肚腸,不知能否嘗出個滋味,喝完第一壇的時候,蒙面女子的眼睛明顯有些紅了起來,正要開封第二壇,那農(nóng)家漢子突然快速向她跑來,農(nóng)婦伸手想攔卻又難以開口,只得作罷,捂臉哭泣。漢子搶過姑娘手里酒壇一下子砸碎,他用帶了些口音的官話語速極快地說:“寧姑娘快走,這酒可能也有問題,是我們這家子對不住你,你快跑,別管這里了,他們就是朝著你來的。”
同一時間劍侍也睜開了眼睛,一道劍光從眼里迸發(fā)出來,他直視那老者,也不壓著聲音,語調(diào)平靜地對身后的公子說:“這茶有問題,我只能用出一成的內(nèi)力了?!?p> 把兩者的話語都收入耳里的公子和老爺同時露出了個有些相似的笑容,好像都在欣慰你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
那紅衣老者感受到了劍侍身上的劍意,雖然不知這“一成”是真是假,但是他喝了那么多茶,還能有這份氣勢著實嚇人,他還是先看向了坐在原地的公子,笑道:“公子好定力?!?p> 公子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無妄之災(zāi)罷了。”
老者似乎對這話極感興趣,問道:“公子不怕這毒,不怕我這幫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弟兄,也不怕我身后的人?”
公子搖了搖頭,笑嘻嘻地回答:“公子我走了這么多趟江湖,最不怕也是最喜歡的就是無妄之災(zāi),越大,越好?!?p> 老爺作揖一拜:“公子好魄力,好出生?!?p> 公子坦然受之。
老者又道:“不知公子可有意再在美人前逞一次英雄,出一次風(fēng)頭,老頭子愿意再當(dāng)一次綠葉?!?p> 公子起身搖頭,“我說了,無妄之災(zāi)罷了,非親非故,我怎么會出手兩次呢。”
那老者再拜:“謝過公子,以后若有機(jī)會定向公子負(fù)荊請罪?!?p> 公子笑呵呵地問:“意思是我兄弟倆身上的財務(wù)老先生都決定不要了?我可要提醒老先生,我倆是那真真正正的大肥羊哦。”
老者苦笑:“是老頭子有眼不識泰山,大水沖了龍王廟了,還望公子海涵,有什么需要可以提。”
攸寧公子有些好笑地自言自語:“這一趟出來,架沒打一次,怎么都想著給我送錢呢?公子我會缺錢嗎?唉,世道變了啊,人心不古,世風(fēng)日下咯?!?p> 只見他碎碎念著又喝了口被多次證明有毒的茶,悠哉悠哉地朝堂外走去,還朝身后的劍侍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劍侍淡淡地看了老者一眼,老者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鋪天蓋地的劍圍住了,劍尖全指著他,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還好暗中有人出力扶住了他,而且那劍侍看了他一眼后便快步跟上公子,不再理會他。
公子身旁的劍侍低聲問道:
“公子,我們就這么走了?”
“喝飽了,還不走,留著吃飯啊?!?p> 劍侍翻了個白眼,也懶得計較,他還有許多疑問。
“公子早知道那茶有問題?”
“恩啊,我還提醒過你勒,我說那茶和酒一個味道,能是什么味道,有毒嘛,化功散,小伎倆,量越大越有勁兒,你自己笨,聽不懂罷了。”
“公子最聰明,那聰明的公子能不能告訴我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明明無異色異味啊?!?p> 公子得意一笑,“以前江湖游歷時被人下藥下得多了,口感都能喝出差別來了,熟能生巧嘛。而且從那些人的舉動也能看出來,你笨,看不出來也應(yīng)當(dāng)?!?p> 劍侍很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輕聲道:“看來公子是喝茶喝飽了,以后再不想吃飯了?!?p> 公子得意的笑容立刻變?yōu)橛懞茫骸板e了錯了,公子錯了,公子再告訴你個秘密,這些毒藥喝多了會有抗性的,公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百毒不侵了,并且公子覺得你也很有前途,哈哈哈......”
劍侍狠狠地瞪了自家公子一眼,他知道公子是在嘲笑自己一直喝那毒藥時的憨傻樣子,氣惱間想想也確實好笑。
又覺得此時不宜報復(fù),暗暗給公子記下一賬,便又問道:
“我們真走了?不暗中潛回?”
“真走。”
“不救人了?”
“救誰?那蒙面女子嗎?我想救啊,她自己拒絕了?!?p> “那那一家人呢?”
公子停下看了劍侍一眼,笑容如常卻沒啥溫度:“首先,天下有太多受苦受難的人,我?guī)筒贿^來,甚至看一個幫一個也不行,我還得繼續(xù)走下去?!?p> 說著他真的繼續(xù)走了,劍侍忙跟上。
“而且,我就算出手了,這一定是幫忙嗎?你最開始告訴我是十七嫁七十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聽著不開心了。這確實不合常理,但是就不好了嗎?至少那個老家伙有錢有勢,跟著他不會受一些肉身之苦了,甚至她父母也會過得更好。或許老家伙過幾年死了,她還能分點家財,再去追求喜歡就行了?!?p> “我不敢肯定這么就是對的,就是好的,但是我也不敢肯定我‘救’下她來,十年二十年后,他們還是貧困潦倒時心里會不會怨恨我,怪我多管閑事?哈哈哈,我當(dāng)然不會在意這些,只是做起這種‘好事’來確實也不得勁?!?p> 公子沉默了下,繼續(xù)說道:“你我進(jìn)府時都感覺到了隱藏的那些力量,可我確定那不是爭對我來的,因為我出游的蹤跡是別人一定不知道的,這是老頭子親手操辦的事,并且我們青神宗曾為此付出過巨大的代價,所以他們這么早的布置明顯不是為了我們,我們只是兩頭順帶的‘肥羊’,那么是為了誰呢?你可能察覺不到,那里還布置著不少的一品二品高手,這么強(qiáng)大的力量就為了三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家人?”
“顯然是為了那個蒙面姑娘。那么為什么知道她一定會來呢,不是那準(zhǔn)新娘就是那對父母,大概率是父母了,你想想,我們曾經(jīng)救了個貌如天仙又身懷武藝的受傷姑娘一命,在我家姑娘被逼婚之后會怎么辦呢,當(dāng)然是抓住救命稻草捏碎傳音符喚來救援,可是以這些農(nóng)家人的想法一個姑娘而已,再厲害能敵一山頭的山賊?那怎么辦,叫不叫?當(dāng)然叫?!?p> “于是他們?nèi)ジ嬖V那老爺,我們知道一個更漂亮,還會些武藝的姑娘,并且我們能把她招來,不知道能不能以此換我家女兒一命。正巧那老爺又有些山上大宗派的消息,表面不在意地聽著來歷,心里震動,這不是上面大人一直通緝的那女子嗎?不管什么原因,這就是一大筆獎賞,至于你家女兒,先答應(yīng)著,獎勵大了,也不會還給你的?!?p> “我覺得窮人大多數(shù)就是等于笨,為什么,眼界小了,又在小的眼界里盡做無用之事,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就是這個意思,當(dāng)然他們也沒辦法。這人世間就是這樣?!?p> “之后呢,布下天羅地網(wǎng),請‘君’入甕。我當(dāng)時愿意出手就是覺著有些欺負(fù)人了,明明布下了大量力量為什么還不能讓別人好好戰(zhàn)一場,還要下毒。可惜她拒絕了。大概也有半猜忌半怕連累我們的意思。這種小心就是江湖人聰明的地方了,處處謹(jǐn)慎,就好像他發(fā)現(xiàn)了你實力的一部分后,就愿意道歉退一步,放我們走一樣?!?p> “你也別覺得那姑娘就是個傻子,你以為她就什么都沒發(fā)覺,和你一樣是個雛兒嗎?她只是在還債,至少還那夫婦的恩情,恩怨分明嘛,所以她得喝那個酒。喝了之后呢?她本身就有些意思,甚至她肯定不是一個人來的,我隱隱感覺到了一股一品之上的氣息,大概是有長輩跟隨,這后面就沒啥好戲可看了,見太多了,沒啥意思?!?p> 劍侍欲言又止,有些猶豫,公子望向他,他才道:“方才我看那姑娘出劍的氣息,似乎,似乎有些東帝大人的影子。”
公子停下腳步,他當(dāng)時就覺得有些熟悉,但是也不敢肯定,畢竟他不學(xué)老頭子的劍,倒是看過不少,可只有一絲意思,他也沒深究,經(jīng)小花這么一說,他有些猶豫了。
這時候他的耳邊突然想起了一個聲音,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劍侍,見他沒有反應(yīng),便知道這是對他一個人的傳音,為一蒼老的女聲:
“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兒子,竟然能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不過我現(xiàn)在不能出手,否則會招來更多更強(qiáng)大的敵人,而你,陶攸寧,你必須出手救下她,相信我,不然你和陶望舒都會后悔的?!?p> 陶攸寧嘴角掛起了一抹奇異的弧度,似乎有些嘲諷。
知道我是陶攸寧?認(rèn)識我父親?我會后悔?
對不起,公子還就吃這套。
想著就轉(zhuǎn)身,劍侍疑惑地問:“公子又要干什么?”
“我突然想看看那面紗下面的臉到底長什么樣?!惫踊卮稹?p> 劍侍笑道:“那些一品二品的高手怎么辦?”
公子無所謂地說:“先打了再說,打不過叫人。”
劍侍心頭一激蕩,桎梏了他好久的劍修瓶頸突然破碎,心頭那把劍就這么先世而來,看似虛幻,卻震動著空氣,是為心劍!
公子一笑,真正有些開心,他知道自家劍侍離那劍仙之境不遠(yuǎn)了,幾乎可以說是就剩下些水磨工夫。他的心里也有些暢快,伸手一番,手中也出現(xiàn)一把桃木長劍,此劍名“有桃”,東帝親鑄,后被桃幽靈公子改名為:有桃花。
攸寧公子十歲時,東帝曾示天下名劍錄與他,從十至一分別為“承影”,“純鈞”,“魚腸”,“干將莫邪”,“七星龍淵”,“泰阿”,“赤霄”,“湛瀘”,“軒轅”,讓他挑選,并直言:“青神山上雖然還有十中之三,但是你可以任選,沒有的為父也去給你......換來?!?p> 十歲前天天混跡于山上林間玩耍,又最喜春天的小帝子攸寧問東帝可有最鋒利的桃木劍。
面對這童稚之言東帝笑答:“有的。怎么能沒有呢?”于是他親自開爐,試遍各種桃木,融合仙材,用時兩月,鑄一桃木劍,名曰“有桃”。
東帝告訴小帝子,此劍可以為天下第一鋒利,但是那需要你自己去打磨,目前它只是堅韌無匹。
帝子記在心里,并且堅持打磨至今。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天,就讓這世間看一下它的鋒芒吧。
兩人兩劍瞬間消失。
他們回到大堂時蒙面女子已被人圍住,她不斷出劍,勉強(qiáng)支撐卻明顯有些后繼無力,更多的陌生人在旁邊站著,各有獨特衣著氣勢,似乎在等待著什么。紅衣小姑娘已經(jīng)倒在地上,還有呼吸,只是暈過去了,農(nóng)家夫婦在癱坐在角落里也沒人在意他們,按照公子的意思,兩人從那窟窿里跳下來的,為什么?一是我們現(xiàn)在和那姑娘是一伙的嘛,出場方式要一致,二是我剛才就覺得有些帥氣了,現(xiàn)在有機(jī)會怎么能不來一次呢?
于是大堂中又從天而降兩個持劍之人,前面那個還右手持劍左手給眾人打了個招呼:
“大家好啊,我們又回來了。”
已經(jīng)被堂中大人物擠到一邊的紅衣老爺又重新收獲了大人物的注視,他知道自己需要出來和這位公子繼續(xù)扯皮,他只能硬著頭皮干笑道:“可是公子想好了需求,可與老朽私下聊聊?!?p> 公子笑著搖了搖頭,朗聲道:“我兄弟兩人思來想去,還是想做一次那‘英雄’?!?p> 有持劍高手嗤聲問道:“何為英雄?”
公子笑瞇瞇地點頭對這個問題表示贊許,答道:“英雄,救美?!?p> “噌?!痹卣玖⒌娜欢犯呤滞瑫r出劍殺來。
劍侍一劍挑過三人,往旁邊戰(zhàn)去。
留在原地的公子一個人面對一群一品二品大高手,他顫著聲音說道:“只......只準(zhǔn)來一個一品啊,不然......不然一下子全打死了,我還怎么練手啊?!?p> 一位一品白須老者瞇著眼睛,嗤笑一聲便提刀殺來:“如你所愿?!?p> 瞬間便戰(zhàn)到一起。世間武者分九品,下三品鍛體,中三品練氣,上三品修神,一品已幾乎是那傳說人物,上可飛身遠(yuǎn)游,下可入海龜息,劍可開山,刀可斷河,是世人眼里的宗師人物,宗派長老,朝廷供奉,高不可攀。至于一品之上的已是那陸地神仙人物,幾乎不可得見,暫不論述。
盡管確實只來了一位一品,可這完全不是三位三品高手可以比擬的,甚至一位一品可以輕松力敵五位二品,時間一長便可逐個擊破,年僅及冠的公子與這樣一位幾近神仙人物戰(zhàn)在一起卻沒有任何退后的意思,而是憑著鋒利到詭異的桃木劍和一身纏綿的劍意不斷進(jìn)攻,平時笑呵呵的公子動手時卻有一種瘋狂之意,似乎出手就是不死不休,不像那世家翩翩公子,倒有些江湖亡命之徒的意思,可他的隊手那個一品老刀客心里震動不已,他看得最清楚,雖然這個年輕人攻勢招式都有瘋狂,連綿不絕,但是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就好像,所有的瘋狂都是精心策劃,都是在竭盡全力,雖然他知道只要對面人稍微一停止攻勢他的攻擊都結(jié)束了,自己便能隨手擊飛他,而且以他目前的戰(zhàn)力也無法攻破自己的防守。
勝利,是遲早的事。
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心悸,甚至是害怕。
因為這位公子太年輕了,他自己二十歲的時候有中三品嗎,記不清了,那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了。他沒由得提起一股勁,手上的勁又突然松下去不少,他當(dāng)然也想把這種天才扼殺當(dāng)場,但他更多的是害怕,害怕此子背后的勢力。于是他就陷入了更長時間的防守里。
公子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種老東西雖然年歲已高,但是他們的身體絕對說不上老,老的是心,他的眼神有些閃爍,對面老者以為他在考慮停手了,便又加了幾分力氣。卻不知道公子心里在考慮是不是要把他打入不遠(yuǎn)處的園林里,在那里他就有把握殺了他。
不過,是不是有些太招搖了,公子是這種人嗎?我怕死得很勒。
于是他傾力一劍將這一品老者擊飛,收招站立,嘴角溢出些許鮮血又突然蒸發(fā),笑道:“本公子尊老,你卻不愛幼,真是該死,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公子便放你一馬,速速退去?!?p> 那一品高手快速飛回,立空冷笑,也不多作言語。
一直心系這里的劍侍一劍破開一人的圍堵,化作一道驚虹回到公子身邊,見他嘴角血跡,目露疑惑,公子微微搖了搖頭。
眾高手匯集,似乎是領(lǐng)頭人的劍客與那老刀客交流一個眼神后對公子一拱手,便道:“公子此等人中之龍乃是那真英雄,吾等心服口服?!毕冉o一大頂高帽子又后退一步,給足了公子及其背后人面子,再道:“若是公子要那紅衣女子及其家人,帶走便是,甚至我們各家也能為公子找來更多更好姿色的女子,而那蒙面女子乃是魔道中人,雖然只是個螻蟻,但是還需要她引出后面的大魚,公子何必為這些螻蟻與我等同道中人置氣?”
這等離那陸地仙人只一線之隔的大人物算是低聲下氣地說出了這番話,卻沒想到那年輕極了的公子一瞪眼,似乎真有些生氣了,指著他罵了些他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話:
“你真以為老子這么多年跑江湖里受這些苦是來‘撿人’的?還是你真覺得公子錢用不完了是吧?是,確實用不完,但是我不攢點老婆本的嗎,你們這些子孫滿堂的老烏龜就站著說話不腰疼是吧......”罵罵咧咧了一陣他好像才出完氣,對面人甚至都沒回過神來,只是一個個地都陰沉了臉,一邊的劍侍翻了個白眼,卻是收起了劍。
公子也反應(yīng)過來,也沒想著打哈哈,他得把最重要也是最有氣勢的那句話說出來,
“螻蟻?我還不太明白你們這種都是人卻不把別人的命當(dāng)人命看的習(xí)慣,要說強(qiáng)大,你們在我眼里,不也是螻蟻嗎?”
說著也不等對面人回答,便翻手拿出一個玉符捏碎。
“至于道理,我的道理就是春光正好,公子我,當(dāng)春乃發(fā)聲。這個道理可能太高深你們聽不懂也不想聽,沒事,馬上就有個講道理厲害的人重新講給你們聽?!?p> 對面人似乎都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縮,只見一個近乎凝實的人影出現(xiàn)在那公子身邊,若然者,其心忘,其容寂,其顙頯。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時,與物有宜而莫知其極。
對面一品二品高手盡露驚恐之色,皆伏地,齊稱:“見過東帝大人!”
東帝分身恍若未聞,先是對稱呼他“大人”的劍侍陶非花點了點頭,又看向了自家兒子陶攸寧,看到他手中的桃木劍還有那不住顫抖的手時目露贊賞,攸寧公子翻了個白眼把手伸回袖子里背負(fù)在身后不再抖動,吩咐道:“別光愣著,先把那滿面女子救下來?!?p> 聽到這話的伏地眾人肝膽俱裂,一是沒想到東帝對此子的寵溺真到了這地步,二是怕東帝殺人滅口。
而聽到這話的東帝神色如常的就照做了,在他看來被兒子吩咐那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于是一揮手,那群仍在打斗的人便全然倒地,甚至他們倒地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家大人都正趴在地上,于是一個個沒怎么受傷的人全都閉上眼睛裝起死來。心中默念,我什么也沒看見。
那女子手上力一松,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卻沒有倒地,一道清風(fēng)將她托住,帶到了陶攸寧身邊,他翻了個白眼,伸手接住,在考慮要不要把她扛在肩膀上。
東帝這才看向趴在地上不敢言語的眾人,輕聲道:“我來為我兒攸寧講道理。你們,可愿聽?”
眾人埋頭心里苦笑,卻只敢點頭。
一處世未深的二品抬頭解釋道:“我等是來此圍殺那魔女,無意......”
眾人暗道不好,只聽言語驟然停止,卻是被東帝手也未抬就打入地里。劍侍微笑,心想這個人比我還笨,還想著講道理呢,不對,我不笨!
“還有人想跟我講道理的嗎?”東帝分身問。
眾人忙不住搖頭。
“那好,那就我來講。我兒剛才說你們是螻蟻,你們覺得對嗎?”
眾人點頭如搗蒜。
“吾兒想當(dāng)一次英雄,要救下那女子,你們覺得有問題嗎?”
眾人又搖頭,一緊張過度的二品高手沒反應(yīng)過來接著點頭,瞬間就被打入地下。
“可是那女子是魔道中人......”
領(lǐng)頭人忙抬頭道:“此女與那魔道無任何關(guān)系,是吾等認(rèn)錯人了,愿意向那姑娘和帝子殿下賠罪?!?p> 東帝點點頭,只道:“報上名來。”
那人狂喜,迅速回到:“衡山劍派趙朝武?!?p> “恩,衡山劍派,我記住了?!睎|帝說?!白詈笠粋€問題,你們是自己滾還是我?guī)湍銈儩L。”
原本趴在地上的眾人瞬間便消失不見,很有大高手該有的神出鬼沒的樣子。
“洞里的,裝死的,都快滾?!必鼘幍圩拥卣f。
所有人哪怕受傷不輕的都發(fā)揮了十二分的速度急速消失。
攸寧公子點了點頭,這才是江湖人嘛,一個個地跑得比兔子還快。
“至于你們?nèi)齻€,”帝子看向墻角已經(jīng)蘇醒的姑娘那三口,“莫要患得患失,心生惡意算不上什么不可原諒,凈做些損人又不利己的事就是真無可救藥了。那姑娘,你的那張傳音符有需要則用,她只是和你父母兩清了,一碼歸一碼。回去吧,想必這老爺子回來也不敢再為難你們了?!?p> 三人拜謝后互相攙扶著離開。
他朝身邊父親分神看了一眼,卻見那東帝平生首次在陶攸寧面前嘆氣,說道:“若是她無處可去,又不抗拒,便帶回宗吧。至于藏起來那人,隨她去吧?!闭f完往她身上打了一道修復(fù)的內(nèi)力,便消失不見。
公子覺得這句話都不是告訴自己的,也就沒有點頭。
只是真把那姑娘扛在了肩膀上,對身邊劍侍說:
“公子此番,像不像那江湖上的英雄?”
劍侍含笑點頭,“像的像的,還抗得了美人歸。”
攸寧公子大笑,邁步走了起來,劍侍拿著那姑娘的劍跟在后面,三人從滿園的春天走出去,走向新的一片春天,甚至三人,也就是三個全新的春天。
府上屋檐小染綠,路邊野草嫩又青。
公子的詩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
十年磨一劍,當(dāng)春乃發(f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