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桌上。
正在一旁靜坐凝思的墨祥睜開雙眼,便看到旋考那一張滿是質(zhì)問與憤怒的臉。
墨祥反射性地望了望屋外,似乎旋考的到來并未讓人發(fā)覺。也對,憑著旋考這一身功夫,想不讓人發(fā)現(xiàn)還不容易么。他這才一笑,起身道:“找我什么事?!?p> “為何要如此逼迫我?”旋考看著墨祥,語氣十分不滿。
“我何時逼迫于你?”墨祥似乎并不明白旋考的意思,一句話問得滿是委屈。
“重華回來告訴我,他要去王都!”
一想到重華剛從對自己說出這話時的語氣是如此地堅定決絕,旋考便一陣恐慌。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了,如果是他早就做好了的打算,那便不容任何人改變。這讓旋考絲毫沒有反應(yīng)的機(jī)會,一切都來得太突然。
“哦,原來你說的是這事。這跟我可沒什么關(guān)系,是因為那個生病的姑娘?!蹦橐廊惠p笑。
“你這個人我還不了解么?若不是你對他們千般引導(dǎo),他們又怎會有這樣的心思,你的手段著實可惡!”
“我可什么都沒做,那姑娘的病普通醫(yī)者無法醫(yī)治,要想活下去,只能讓我?guī)煾敢辉嚒V劣谥厝A為何會如此堅定地陪著那女子去王都,你這當(dāng)父親的難道不知道么?”
旋考有些沉默。雖然這些年他疏遠(yuǎn)這個兒子,可他又何嘗沒有看出來重華對牟氏家中那丫頭的情意。而自己若是在這個時候加以阻攔,重華無論如何都是不會聽的。他一定會說,自己從小到大都未曾管過他,又憑什么在這件事上管他呢?
唉,對于這個兒子的性格,旋考十分清楚??蛇@些所有的顧慮,與自己一直擔(dān)心的事比起來,只能排在后面。當(dāng)初那個誓言,無論怎樣都要抱住,否則丟掉的可不止是誓言,很有可能還有……重華的命。
“墨祥,你究竟要做什么!起初你先是讓我隨你回去,現(xiàn)在又讓重華跟你走。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你為何就聽不進(jìn)去我的話,你兒子真的是自愿陪那女子,并非受我約束!”
“那丫頭怎么樣我不管,可重華是我兒子,我絕不會讓他踏入王都半步,更不會讓放勛有機(jī)會見到他!”旋考的語氣堅決,一如當(dāng)初他堅決地脫離門人扶持放勛,又如他在王都大殿起誓后離開的模樣。
“域王都說了,他對那個預(yù)言已不在意,你如何還是不相信他?”
“不是我不相信,這時間一久,很多東西都變了。只要我遵守約定,不再踏入王都,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p> 兩人四目相對,企圖用這堅毅的神色向?qū)Ψ秸故咀约旱臎Q心。
“姚重華來了?!蔽河徙鼜耐饷孢M(jìn)來,竟看到屋內(nèi)多了一個人。這人雖然模樣普通,可他在面對著墨祥的時候,臉上透著一股責(zé)怪。
“這……”魏俞泓一時有些發(fā)愣,自己剛剛明明站在外面,壓根就沒看到有人進(jìn)來。
墨祥沒有理會魏俞泓,只對著旋考會心一笑:“正好,你非要怪我,不如自己聽聽你兒子是怎么想的吧?!彪S即,墨祥對魏俞泓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讓重華進(jìn)來。
旋考轉(zhuǎn)身閃進(jìn)了后屋,靜靜立在墻邊。
“司天官,打擾了?!敝厝A進(jìn)來,微微點頭。
墨祥注視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眉頭緊皺,一臉焦急。雖然他長著一雙和他父親著完全不一樣的雙瞳仁,可眉眼之間那隱隱透出來的感覺,像極了當(dāng)年的旋考。
“找我有事?”
“司天官!”重華重重跪在墨祥面前,行了一個大禮。
“你這是為何?”重華如此巨大的反應(yīng)讓墨祥有些措手不及,忙將他扶起。
重華起身望著墨祥,眼里滿是懇求:“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救卿云,請你幫幫她!”
“我這不是給你們說過了,一月后的祀宇大典,我?guī)煾缚赡軙霈F(xiàn)在王都。到時候帶著那姑娘去找我?guī)煾妇褪?,你這……又是何意?”之前自己在那丫頭家中提起此事時,這個重華并未說什么,如今卻又獨自跑來求自己,墨祥有些不解。
“你剛剛也說了,無契老先生只是有可能會出現(xiàn)在王都,到時候他若是不出現(xiàn),卿云豈不是沒有了希望?!?p> “這……”墨祥一時有些為難?!斑@確實只是一種可能性,我也無法向你保證,我?guī)煾敢欢〞霈F(xiàn)。”
聽到這句話,重華的雙眼頓時黯淡了許多,因為這正是他最為擔(dān)心的問題。
沒有人知道,那位能救卿云的高人究竟會在什么時候出現(xiàn),到底會不會出現(xiàn)。一想到躺在床上的卿云此刻正陷入無盡的沉睡中,重華就自責(zé)不已,怪那日在后山?jīng)]能照顧好她。如過此行去了王都,沒有找到救她的人,難道卿云要一直睡下去嗎。
不,自己堅決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fā)生!
“司天官,無契老先生是你師父,你一定有辦法找到他……”重華再次跪下。
這一幕,讓墨祥著實驚愕不已。他自然知道重華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或許他長這么大,從未如此跪過誰??山裉爝@兩跪,竟都是為了那個丫頭。
當(dāng)初有人預(yù)言,雙瞳者出,日月?lián)Q天。直到現(xiàn)在,墨祥都對自己的占卜結(jié)果深信不疑,當(dāng)初那個還在腹中的雙瞳者如今已經(jīng)這般大。
不管這句預(yù)言以后是否會實現(xiàn),墨祥都能看出來,眼前這個重華,并非什么普通人。那個沉睡中的小丫頭竟然能得到重華如此看重,對于她來說,不知是福,還是禍呢?
“唉!”墨祥輕輕嘆了口氣,再一次將這個執(zhí)著的孩子扶了起來?!拔冶M力派人去尋我?guī)煾?,后果到底如何,只能看造化了?!?p> 見墨祥終于松口,重華緊繃了許久的愁容終于要緩和了許多,他立在那里,深深拜謝。
“這次去王都,來去時間必定不短,村中這些事務(wù)你如何辦?”
“疫病一事處理后,村中已經(jīng)安定。我愿薦能者替我擔(dān)任副執(zhí)事,料理村中農(nóng)桑事務(wù)?!敝厝A幾乎沒有絲毫遲疑。
“你想好了?”墨祥追問道。畢竟,對于一個未滿二十的年輕人來說,成為副執(zhí)事,是一件不小的殊榮。按照重華的品行,今后成為總執(zhí)事也在預(yù)料之中。
“是?!敝厝A只簡單回答了一個字,卻果斷堅決。
墨祥點了點頭,嘴角的笑微微突起??磥?,他果然沒有看錯這個年輕人。他這魄力和那股堅韌的勁兒,簡直和旋考如出一轍。
“你聽到了?”
重華走后,墨祥對著身后那面墻輕聲問道。隨后,他轉(zhuǎn)過身,卻看到旋考面目呆滯,眼中無神地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