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真,季真!”
“三師兄,你怎么樣?”
……
駿馳忽然被幾個聲音給驚醒了。他驀地騰了起來,往窗外看了看,天還沒亮,這聲音是從院子里傳來的。
他急忙走出去,只見院子正中蹲著三個人,三師弟季真蹲在中間,吃力地用手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嘴角還有一絲血跡。一旁兩道清瘦的身影扶著季真,神色焦急。
看來,三師弟又毒發(fā)了。
“季真,你毒床的毒性又加深了?”駿馳知道,每月十四的這天晚上,對于師兄弟們來說,是一次痛苦的歷劫。他們各自的床如同一個地獄,睡在上面就是一次賭博。而每月十四,師父會根據(jù)各自習的功術,將這個地獄變得比上個月更恐怖。因為,每月十四,大家都會從六域各地回來,這天晚上,便是這個月煉獄的開始。
昨天晚上的自己在更加猛烈的烈火鍛造中睡了一夜,又何嘗不是呢?
想當初駿馳第一次睡火床的時候,背部被燙傷了一大片,如今,這還不到十歲的孩童之軀,已如同鐵皮一般,承受普通火力根本不在話下。
季真習的是馭毒術,自他加入回天門的那一刻開始,一張巨大的毒床便伴隨著他。整架床從木材到被褥,變換著用不同毒液浸過。這些毒液,有的是來自大漠深處的毒蟲毒獸,或是中原一帶的毒花毒草。隨著他功力的深入,每月毒床的毒性便增強一次。
在這極毒之床上躺一夜,第二天一早毒性浸入肺腑的情況時常有之。對于季真來說,這已是常態(tài),特別是每月十五的凌晨,他時常毒發(fā)痛醒。
大師兄知道后擔心三師弟的身體,便每月這個時候都會提早醒來,到季真的房門外候著,一旦房內有動靜,他也好幫著照顧一番。
不過,不管是什么樣的劇毒,無論季真出現(xiàn)如何嚴重的病癥,他們的師父最終都會讓他平安無事。只是在試毒期間,季真的身子遭了不少罪,常常讓他痛不欲生。
“二……二師兄,我不……不要緊,只是這次的毒,讓人心絞痛得厲害……”季真生來說話便有些不伶俐,一句話剛說完,咳得更厲害了。
其他幾個師兄弟也聞聲出來,看著季真的樣子,個個臉上寫滿了擔憂。他們昨晚想必也經(jīng)歷了一番不小的痛苦,只不過相比季真而言,他們的還稍微可以忍受一些。
這時,回月閣的門被打開,一個似男童穿著的小姑娘跑了出來。不過,她頭發(fā)還披散著,齊腰的黑發(fā)垂到兩側,遮住了一半的五官。這丫頭不過七八歲,生得十分清秀,皮膚嫩得可以掐出水來。
隨著她一陣小跑,空氣中帶著一股淡淡的藥香。
她蹲到季真面前,右手放在他手腕處把了把脈,眉頭一蹙,抿了抿嘴。
“師妹,三師弟這次中的是什么毒?”路回剛要張口問,卻被駿馳搶先問出。這個時候,大家的心思是一樣的,皆是希望能讓季真的毒情變得輕緩些。
白心把完脈后,心中一驚,三師兄這次中的毒非同小可,如今竟是連琵琶蝎都用上了!據(jù)說,這琵琶蝎只生在遙遠的藍海之岸,師父為了讓季真的馭毒術更加精益,竟能輕易弄來此毒,不知道他還有多少奇毒是自己聞所未聞的。
“三師兄,你是否覺得胸口急跳難忍,就像萬馬奔騰那般?”白心沒有直接回答駿馳的話,而是再次詢問了一番。
“對……就是這……這種感覺,難道是……?”季真的聲音忽然放小了許多,他靠在路回懷里,有些虛弱。他聽白心這么說,似乎猜到了自己這次中的是什么毒。
季真習馭毒術,白心習藥理之術,兩者之間本就相通。所以,白心一提點,季真便霎時領悟。
“沒錯,我也覺得像是琵琶蝎。只不過,我把你脈象,似乎腹有積水?這可不止是琵琶蝎的毒?!币徽f到這里,白心的聲音也不禁輕了許多,像是怕被誰聽到似的。
又一陣猛咳之后,季真慢慢平緩了下來,依然壓低了嗓子:“我知道了,是……是甘遂草?!?p> 白心點了點頭,看來,她認可季真的結論。
“好了,別在這里討論馭毒術和藥理,小心被師父聽見可不得了?!甭坊匾姞?,趕緊攔住。
“大師兄,三師兄這次中的毒有些重。雖然師父終究能解,可這罪受得實在是大。要不一會兒在回天閣,我們向師父求求情?”白心實在不忍心看著三師兄如此痛苦,便拽著路回的袖子懇求道。
路回是六位師兄弟里年齡最大的一個,也是來到回天門最久的大師兄,他素來疼愛師弟師妹,每次大家想要請求什么東西,都讓他去向師父請愿。如果師父應了,皆大歡喜。有時提的要求過分,師父不但不應,大師兄還得受懲罰。
上一次路回因這事受懲罰,還是因為六師弟在練功時間貪玩兒,受鞭笞之罰時路回跑去求了情。沒想到非但求情不成,他也生生地受了一百下枯藤鞭笞,后來拖著滿身傷痕的身子練了兩個月的功。
自那以后,路回便不敢輕易向他師父提任何請求。可如今,眼看著三師弟每月受這種罪,他實在不忍心。
路回將手背在身后,抬頭望了望已經(jīng)開始泛白的東方天空,右手不斷地搓拭著自己的袖口,似乎下定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他轉身將季真扶起來,替他掩去嘴角的血跡,沉思良久?!拔以囋嚢桑粫何乙粋€人說話就好,你們切不可開口?!?p> 大家都只沉默,誰也不知道大師兄即將提出的這個請求會讓師父發(fā)多大的雷霆。不過,為了能讓季真少受些罪,這個請求是很有必要的。如果大師兄要受罰,我們愿意跟著一起領罪。
此時此刻,在這群小孩兒心里,好幾個人都暗自揣著這樣的心思。
季真的情況稍微緩和了一些,天邊逐漸亮了起來。
咚!咚!咚~一陣沉悶的鐘聲傳來,是回天閣的催時鐘響了。
“唉!”方水朝鐘聲的方向望了望,長嘆了一口氣。近日練功有些疏忽,不知道一會兒能不能通過師父的檢查。再加上一會兒大師兄還要為三師兄的事求情,肯定得有人挨罰。今天這日子,看來有些不好過,方水的心里泛起了一陣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