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尷尬的奉茶
沁芳齋坐北朝南,四周都種植著桕樹還有槐樹,當(dāng)然還有一個院子里擺放著太妃最喜愛的各種蘭花。
沿著綠廊朝里走了一段,便是一間大廳,大廳朝里便是臥房,臥房與大廳之間隔著一張二米長的紫檀琉璃水墨畫插屏。
大廳里正中央鋪著一張地毯,屋子四角都擺著一人高的景泰藍(lán)瓷瓶,里頭插著剛摘的水仙??看澳菙[著一個美人靠,上頭鋪著狐皮褥子。
太妃端坐在黃花梨圈椅上,緊閉雙眸,手中不斷捻著剛從萬佛寺開光拿回來的沉香木珠串。
遠(yuǎn)遠(yuǎn)便瞧著玄月與王嬤嬤一左一右站在太后身側(cè),蘇曼有些慌了,手心涔出了汗,在快要進(jìn)門之前立馬抽開了自己的手。
榮軒余光瞥過蘇曼,自是清楚她此刻的心情,大步上前躬身道:“兒子見過母妃?!?p> 太妃睜開眼,有些始料未及,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聽玄月說,你今日不是要去城北打點(diǎn)一切,以備大殷使臣的到來嗎?”
榮軒薄唇一抿笑道:“不礙事,蘇曼還不給母妃奉茶?”
太妃聽到這話,臉上表情頓時有些陰沉,手上本捻著珠子,此刻卻停了下來,閉上眼眸:“皇上賜婚,我身為一個婦人,不能抗拒,只因我不得不顧及榮府的前途??墒怯行┰捨疫€是得說清楚,世人都認(rèn)定她是榮府的世子妃,而我卻篤定她不過是個怡紅院來的女子。那喜帕我已經(jīng)見過了,也不知那上頭的血跡是否是她的,抑或軒兒你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沾了點(diǎn)血跡在上頭。軒兒,你還年輕,母妃勸你不要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而毀了自己,毀了榮家。”
話音一落,太妃精銳的眸子睜開,寒光閃閃。
蘇曼本來正從幽若手中接過茶杯,忽然聽到這一番話,端著茶杯的手不由得一顫,那滾燙的茶水溢出來,燙到了她的手,沒有堤防,茶杯摔落至地上,發(fā)出了哐啷一聲。
“軒兒,瞧瞧你選的女人,她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母妃,居然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茶杯摔壞?!碧瓜卵垌?,冷冷一笑。
蘇曼身子一顫,剛才被燙到的地方,刺痛一陣陣襲來。
蘇曼咬著唇,很想脫口辯駁,可為了大局,她還是隱忍著致歉道:“對不起母妃,兒媳錯了?!?p> “對你是錯了,大錯特錯,今日乃是你進(jìn)榮府第一日,便給我丟臉色,”太妃抓著她的錯,不想放過,沖榮軒道,“媳婦對婆婆不敬重,王嬤嬤,該怎么罰?”
榮軒聞言,克制著內(nèi)心的不快,聲音努力平緩道:“母妃,方才那茶水確實(shí)太燙了,所以蘇曼才不小心丟了茶杯?!?p> “軒兒,她如今已入榮府,我是你的母妃,難道身為長輩教導(dǎo)教導(dǎo)晚輩,這也有錯嗎?若是你這般縱容,他日別人還以為咱們世子府沒有一絲規(guī)矩呢?!碧钜姴坏米约旱膬鹤犹幪幭蛑莻€女人,越發(fā)有些動怒。
蘇曼聽到她這般說,心里十分不痛快。
若她不是榮軒的母親,或許她早已用言語將她駁得無話可說。
她靜默了一會兒,思前想后,太妃一口一句自己是來自怡紅院的女人,如今想著要懲罰自己,卻又端著婆婆的架子,可見她的內(nèi)心也是矛盾的。
居然她是長輩,自己也不能得罪,那么自己不如換個地方,蘇曼暗暗思定之后跪在地上道:“母妃教訓(xùn)的是,媳婦自然領(lǐng)命。這就去榮家宗祠的祖宗牌位前跪著,以此告誡自己?!?p> 說完,蘇曼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太妃愣在那里,那個女人居然要跪在榮家祖宗牌位前,那不是表明了她就是榮家真正的世子妃嗎?
太妃驟然間起身,欲意上前阻攔。
榮軒之前還有些愕然,適才明白了蘇曼的用意,努努嘴道:“母妃,兒子覺得蘇曼此番前去榮家牌位前跪著,也算是她的誠意。想來母妃也是個喜歡安靜的人,兒子就不打擾母妃清修了?!?p> 太妃腦袋里一片混亂,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榮軒離去,隨后她癱坐在楠木椅上,單手撐著腦袋道:“那個女人,果然是心機(jī)深沉?!?p> “太妃切勿動怒,若傷了身子豈不是不值得?!毙聦捨恐瑵M臉俱是笑意盎然,“世子如今一心護(hù)著世子妃,太妃若是執(zhí)意于抓著今日的事情,只怕會惹得世子不悅,到時候?yàn)榱诉@樣一個女人而引起世子與太妃母子之間生了罅隙,太妃那可就不值得了?!?p> 太妃挑了挑眉,不知為甚一見著那蘇曼,她這心口胸口都就堵得慌,仿佛悶悶的,上輩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讓這樣一個冤孽進(jìn)了榮府的大門。
她可不能再犯之前的錯誤,當(dāng)初軒兒為了她可是不惜與自己撕破臉面。
好容易緩和了關(guān)系,太妃一手握著圈椅的把手,另一只手撐著腦袋,有些無奈道:“玄月還是你深得我心,你這般玲瓏剔透又善解人意的姑娘,為何軒兒就是沒有看清楚呢?如今他被那蘇曼迷惑,我眼下有些事情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王嬤嬤瞧了瞧玄月那端正的模樣,想起之前玄月小姐對自己多番照拂,做了個萬福道:“太妃,恕老奴多嘴一句。這世子妃雖然入門了,可是這世子府可大得很,到時候多幾位女主子也沒什么。”
太妃一下子就聽出了她的意思,不由得目光投向玄月,漸漸有些歡喜。
玄月被她這樣直直看著,有些羞赧,低垂著頭,柔聲道:“太妃,可是玄月哪里做錯了?”
太妃打量著她,面容姣好,身量窈窕,性子溫和,怎么瞧都比那蘇曼好許多。
王嬤嬤朝玄月擠了擠眼睛,沖那桌子上一瞅道:“玄月,今兒個太妃沒能喝到茶,不如你奉茶給太妃?”
玄月豈會不知她話中意思,她正苦于不知如何做下一步,沒想到王嬤嬤沒有辜負(fù)自己從前對她還有她家人的照顧,眼下如此說確實(shí)甚合她意。
然則表露得太過明顯,則會適得其反。
玄月面上一熱,臉頰微紅道:“嬤嬤這是說的哪里話,這奉茶本該是世子妃做的,玄月如今不過是一個奴婢,哪里敢僭越,還請?zhí)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