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旭飛再次睜開眼睛時,天空已是昏黃。若是從白晝到斜陽,至少過去6小時,就算還活著,也被耽擱太久。他掙扎的起身,坐在地上輕晃頭腦,讓自己清醒。
周圍的環(huán)境已然換了模樣,不再是那個被花叢環(huán)繞的小湖泊,而是一條更為廣闊的水域。
水域周圍有遠山,有鄰地,正對著他的是相距四五米的,一棵奇形怪狀的樹。他隱約瞧見有個身影,在樹邊,在水域邊,拖動著什么。
“于藍?”肖旭飛借著斜陽最后一縷光輝,看清了那人的樣子,她還是那副女俠裝束,于藍的到來讓他開心卻也擔心。
“醒了?”于藍聽到肖旭飛的聲音,只是回了一句,沒停止手上的工作,繼續(xù)拖拽木頭。
“你怎么進來了?”
“呼,”于藍停下來,放下手里的長條木頭:“你給的短信地址。你要是問我為什么找得到你,因為有個靠譜的路行師,沒有亂指路?!?p> 肖旭飛心里醞釀的問題,沒想到于藍率先就解答了,可他立馬又產(chǎn)生了新疑問:“我們一樣的傳送口啊,不是同一個路行師嗎?”
“他們呢也有輪班,你兩次來都是周一,我比你來的早...晚些......”于藍往附近附近林子走去。
肖旭飛見她要離開,追問:“你一個人,把我弄這兒來的?”
“我沒那么大力氣,是你身后的那幾個?!庇谒{說完就鉆進岸邊小林子,搜集其他木頭去了。
肖旭飛轉(zhuǎn)頭看了身后,竟然是幾十根跳舞的暗青色藤蔓,左搖右擺的樣子,像極了商超門店外頭的搖擺氣球人。它們在給于藍打氣,興高采烈的沉醉其中,結(jié)果被肖旭飛一看,故作深沉的停頓了幾秒,只有站在最前頭的那根還在揮灑舞姿。
于藍從林子里出來后,這群藤蔓又開始集體妖嬈熱舞。
肖旭飛見著挺好笑的,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變作的念獸,成熟成型后才具備原生主幻想的設(shè)定能力,那它們的能力,會帶著原生主基因嗎?譬如藤蔓這么愛跳舞,鯨魚那么愛唱歌。難道,李行也是個唱歌難聽的人嗎?
“我把它放罐子里了,你不介意吧。”于藍又拖來了一根木頭,放下后,從臨岸的樹旁邊,拿起一個透明玻璃罐子,蓋子已經(jīng)上銹,里面正是迷你的鯨魚。
“你應(yīng)該問它。”肖旭飛笑著說。
“它能力消失了,沒法說話,得重新發(fā)育了,一般是一天?!庇谒{將玻璃罐塞進肖旭飛手里。
“重新發(fā)育?那記憶呢,李行和它的,你和它的,我和它的?”
“原生主已經(jīng)沒了?!庇谒{說原生主的時候,語氣不像之前那般,她是已經(jīng)放下李行的事情,還是對這樣的結(jié)果失望透頂,才如此不顧。
“所以它記不得了……”肖旭飛看著罐子里的鯨魚,萬分沮喪:“是因為我暈倒的地方,那個湖......”
“你還真敢喝幻潮的水,如果不是因為你是人,早沒命了。”于藍又往林子那邊走,肖旭飛起身跟了過去。
“水怎么了?”
“那湖泊,是紅雨的起源湖,不然你以為那些雨水從哪兒來的。幸好鯨魚沒喝,現(xiàn)在也就恢復(fù)初始狀態(tài)而已。”
繁花簇擁的小湖泊,“花湖”是紅雨水分來源之一,也是幻潮的自然地貌。本來為了杜絕后顧之憂,分靈念獸們嘗試將湖泊掩埋,可是越掩埋越壯大,甚至花湖地貌的數(shù)量也不斷增加,為此只能修葺隱形外體,列為禁地,罩住湖泊,阻止湖泊外泄,可還是穿透出小洞口,和其他成分匯合,讓紅雨如其而至。
肖旭飛那日找到的花湖入口,就是腐蝕口,和幻潮傳送口原理類似。只是因為隱形,沒有被發(fā)覺。
“都怪我!”肖捧著玻璃罐鯨魚,黯然神傷。
“確實是你的錯,你不該留在那兒,有決定就直接做,不要在中途白耗時間?!庇谒{邊走邊說,還順便尋找適合的木材。
“浪費了很多時間......對了白星珠,你帶得夠嗎?”肖旭飛這才想起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日暮,那于藍想必也為自己費了不少氣力。
于藍拍拍腰間的黑色袋子:“夠用?!?p> “我給你勻一點。”肖旭飛從褲兜取出布袋,看了看數(shù)量,還剩40顆,20個小時,那他不過是昏厥了一小時。由此可見,此處的斜陽不是日暮,而是幻潮另一片天空而已。
于藍立刻阻止:“別讓珠子離開身體范圍太久,而且數(shù)量千萬別少于6顆?!?p> “不能少于6顆?不是只要有時間剩余就可以回去嘛?”
“少于6顆,身體會發(fā)生變化,你知道就行了,我來負責保證數(shù)量。”于藍說的話異常堅定,像極那日伸出援手,要幫肖旭飛收集白星珠的模樣。
“有人幫忙真好?!毙ば耧w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說了些多余的話。
于藍選了一大顆倒地的樹木,費力的抬起一端:“呃,知道還不幫我?”
“哦哦哦?!毙ば耧w把鯨魚揣進夾克口袋,委屈它一會兒,趕緊搭把手,抬起木頭另一端:“這是干嘛呀?”
“造木伐,你不是要送鯨魚回去么,難道因為它重置了,不想認賬了?”
“不不不,現(xiàn)在是必須要送回家了,落葉歸根。”
“你和某人一樣,喜歡亂用成語。”
兩人抬著樹木,向方才的河岸走去。
“從這兒出發(fā)?”肖旭飛看周圍只是條寬河:“可它家在空海,應(yīng)該是海邊吧……?”
“那條河,”于藍指了指:“叫尼尼河,水生夜行念獸生活的河流,等夜幕低垂,可以通過它到任何海岸?!?p> 于藍繼續(xù)來回拾撿材料,肖旭飛幫忙。于藍繼續(xù)解釋:這塊幻潮地域,只有黃昏日暮和暗夜星辰,尼尼河在夕陽下還是普通的河流樣,可到了晚上就變成深藍色,整條河體晶瑩通透,仿如繁星銀河那般絢麗璀璨。
夜行水生動植物的念獸,也就在那時出沒,攪動尼尼河河底的萬向軸輪。
“在那個時候,幻潮地域軸線發(fā)生變化,通道空間是扭曲的,我們可以通過尼尼河,到達任何地方?!庇谒{看了眼斜陽,已經(jīng)完全藏了起來,星辰將至:“但有一點,一定要保持安靜?!?p> 于藍的提示讓肖旭飛不太理解,他追問:“是不能說話嗎?”
“悄聲說還是可以,但不能發(fā)出太大的聲音?”
“為什么?”
頭上那片天斗轉(zhuǎn)星移,說話間,已經(jīng)布滿夜色,于藍看時機已到:“你喊一聲試試?!?p> 要證明理論,最佳的方式就是立刻實踐。肖旭飛側(cè)轉(zhuǎn)身,面對著尼尼河,喊了句:“哈嘍?”
尼尼河突然濺起水花,波瀾起伏,直到扭曲空間的回聲消散,尼尼河才歸于平靜。
“你看到了,情緒越高漲,河浪越高?!?p> “哇!”肖旭飛忍不住,興奮叫了聲,尼尼河又濺起一片。
“好像音樂噴泉,呀~吼~”肖旭飛玩兒得停不下來了,尼尼河飛濺的水花濺到正處理木頭的于藍臉上,河岸的藤蔓們扭動得更歡脫。
“別玩兒啦,會打擾河底的念獸休息......”
在于藍面前,肖旭飛不由感覺安心,這種感情從何時開始他都不知道,估計是離開現(xiàn)世界太久,想念與人交流,又或者僅僅因為她是于藍。
于藍排列好木頭方位,打了個響指,那些加油鼓勁兒的藤蔓唰唰唰跑了過來,把那些矮木長木、粗枝細葉都給纏繞起來,成了一葉小木伐。
肖驚嘆:“他們都聽你的!”
“我?guī)瓦^它們?!?p> 善意真的是互相的,幫助別人一回,反而就是在間接幫助自己。如肖旭飛救了粒仔,粒仔才會告訴他在幻潮得到白星珠的途徑。于藍幫過藤蔓,它們又來幫助于藍。
兩人乘上木伐,于藍每劃一下,都格外小心,肖旭飛沒劃船,于藍不讓,他只是舉起手繩,看著熒光方向,給于藍指示。
木伐吃水深,河水略微漫過腳底,肖旭飛的運動鞋沾濕了邊緣,還好藤蔓支起了小凳子,肖和于藍才不至于站著。
肖旭飛把鯨魚罐頭(暫且這么稱呼)放在木伐船頭,小鯨魚在面游來游去,時不時會盯著河面,看河底游走的水生念獸。
肖也注意到在熒藍通透的河水中,有些奇怪的念獸游過,他悄聲問于藍:“那是什么?”
“不認識?!庇谒{才來不久,肖旭飛雖然知道于藍了解的不會比自己多,可是肖的概念里,覺得于藍聰明睿智、大膽細心,令他崇敬愛慕卻觸之不及,現(xiàn)在一條船上能說說話也是好的。
“那那個呢,像青蛙的那個?”肖旭飛看見河面一片飄葉上,伏著小只青蛙狀生物,水面的藍色熒光把它的外觀照得更艷。
“應(yīng)該,就是青蛙?!?p> “哦……”
他覺得非??旎?,尤其在這樣浪漫的環(huán)境下。此刻的于藍更堅韌,肖還想繼續(xù)問,忽然發(fā)現(xiàn)手繩不亮了:“不是這個方向......”于藍換了行駛方位,肖又不敢大聲提醒,只能輕聲呼喊。
“噓,跟我走就行了?!?p> 肖旭飛也不知道于藍要去哪兒,但她既然幫自己那么多次,總不至于要把自己怎么著。
不消一會兒,木伐就??吭谝粋€海岸。于藍跳下木伐,讓肖旭飛在木伐上等十幾分鐘。
“你有什么不要的東西,給我?!庇谒{站在岸頭,伸手問肖旭飛索要。
肖摸了摸全身:“不要的啊,失效的白星珠?”
于藍知道他沒明白自己意思:“衣服脫下來?!?p> “脫,脫衣服,就在這兒?”肖臉一紅,羞澀異常。
“那邊就是大買賣,必須得用現(xiàn)世界的東西,換其他商品?!庇谒{解釋道。
“哦,換東西....嗯?大買賣這么近?”
肖旭飛大致估算過,從春涼的轉(zhuǎn)述,釋言鎮(zhèn)到大買賣寄存店,至少要十幾個小時??赊D(zhuǎn)眼,他們不過在尼尼河安靜慢劃了二十幾分鐘,居然已經(jīng)到了。
“尼尼河是空間萬向軸,縮短了距離。但你時間真的不多了,送這罐頭回家,哪怕有尼尼河加成,還是不夠?!?p> 肖旭飛驚嘆于于藍的判斷力,她似乎對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白星珠的數(shù)量,想來可能是自己暈倒后,她親自核對過,知道時間不充裕。
肖取出手機,遞了過去:“既然你都來了,這也沒用了?!?p> “拿手機換?”
“對,能換多少是多少?!?p> 肖旭飛留存手機不是因為它值錢,僅僅是依靠手機和于藍保持聯(lián)系,報告結(jié)果而已。現(xiàn)在既然于藍已經(jīng)在眼前,也就沒有留著的必要。
于藍拿著手機,也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帶走了。肖旭飛看著于藍跑上岸,在周圍尋覓了一會兒,停在一個位置前,走了進去,徹底消失在場景了。
眼前一幕肖旭飛實在熟悉,正是他走進禁地花湖那時,逗鯨魚,一模一樣。
所以,他其實是還在禁地里面,只是換了方位,又或者是于藍進了一片新的禁地。
于藍從禁地出口走出,一棟棟30年代老上海的建筑物佇立跟前。她沿著石板路,進了條小巷,一家掛著“大買賣”老式霓虹燈牌的二層小洋樓,六根雕文石柱門廊,于藍快步走近,敲響了木質(zhì)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