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翎皺眉道:“賢弟可是懷疑蘇培哲?”
“按理來說,蘇宗主掌管乾宗已久,乾宗亦是傳承了幾百年的大宗門,底蘊深厚,自當胸懷天下,坦蕩行事?!?p> “然則這兩屆的盟主均是由吳某厚顏做了,想是蘇宗主心中不忿,借此發(fā)泄不快吧!”吳正驍故意頓了頓,這才悠悠道,言語間似是極盡斟酌,思慮再三才說出口來。
“賢弟此言差矣!據(jù)雪梅那丫頭講,青幽洞逃回來叫馬康的弟子親口所說,偷襲他們之人武功路數(shù)應不是我西北所有,乾宗傳承系我西北武學正統(tǒng),且以現(xiàn)如今之乾宗實力,更無暇向外發(fā)展,說是乾宗所為,有些武斷了!”
曹翎心知吳正驍對乾宗有所忌憚,天煞門以往所作所為,他自然時有耳聞,只因無關他青陽宗利害,吳正驍對他態(tài)度亦是甚為恭謹,故而也只當不知。
但現(xiàn)下出了這樣的大事,吳正驍不考慮盡心竭力找出真兇,竟還想借此機會打壓乾宗,令他心中惱怒不已,因此說話口氣也嚴厲了起來。
其實吳正驍已然從兒子吳洵彥口中得知這些消息,不過自恃與曹翎關系要好,因此便想試探一二,即便不成,給那乾宗上點眼藥也是不錯的。
此時聽出了曹翎話中的意思,知道這次事件已然觸動了面前這位西北第一人的底線,再說下去恐怕適得其反,于是忙換了種口吻,嘆道:
“城主息怒!也是吳某氣急,想著從時間上來推算行兇之徒,這心里一亂,不免思慮不周??!”
說完這話,吳正驍抬眼看了看曹翎,見曹翎臉色稍緩,又道:“若真如令愛所言,那幫兇徒所使武功大異于我西北,想必我們得換個思路來考慮這事了?!?p> 曹翎與吳正驍?shù)年P系也遠非表面這般簡單,自然不會因為這么幾句話而傷了和氣,聽到吳正驍在試探了自己的態(tài)度后不再有其他歪念,便點點頭,道:
“便是如此了,就從兇徒的武功入手。賢弟掌管咱們西北武林,對江湖中各門各派可說了如指掌,可聽說過近幾年有新興的外來宗門?”
以曹翎如今的地位,對整個西北武林局勢也自了然于胸,如此問話,只想更加確定罷了。
雖說他是西北第一人,但終究是官方第一人,真要在江湖中論地位高下,他只是青陽宗的宗主,而吳正驍是誓義盟盟主,才是當之無愧的首腦,門徒及眼線也定是遍布整個西北江湖,所掌握到的情報也更加全面些。
吳正驍略一思忖,便篤定道:“沒有!”
“既然沒有,而那幫兇徒又是人多勢眾,以你我所了解的情況來看,既排除了有人私下里建宗立派的可能,那么,難道……”曹翎后面的話未說出口,抬眼望向吳正驍,眸中之色凝重起來。
“恩?”吳正驍見曹翎神色有異,腦中一閃,忽也變了臉色,不過隨即又搖了搖頭,
“決計不會!”
“何以見得?就憑那一紙之約?”曹翎沉聲問道。
“是,也不全是?!眳钦斚肓讼?,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右手習慣性地捋了捋頜下短須,道,
“那合約自是起到了約束作用,另一方面,據(jù)我所知,眼下他們內(nèi)部不和,自顧尚且不暇,又怎會在這個時候來摻合我西北武林大事?!?p> “哦?”曹翎臉色緩和下來,“不是便好!既如此,看來你我須得盡快見見李承坤了,他作為當事人,對這前后因由或許能猜出些許端倪來?!?p> 吳正驍點點頭道:“吳某也正做此想!”
屋內(nèi)雖無外人在場,他二人卻也沒將事情說開,說到后來竟如打啞謎般,即便有外人在,怕也聽不懂這后來的對話。
而曹翎顯然不曾了解吳正驍所說之事,但他是何等人物,吳正驍含糊其辭,他自是不會尋根究底,以他的勢力之龐大,事后自會派人去調(diào)查此事,只是內(nèi)心對吳正驍卻是有了一絲芥蒂。
送走了吳正驍,曹翎回到書房后便低喝一聲:“飛鷹!”
隨著低喝聲落下,只聽“嘩嘩”的一聲輕響,便見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了曹翎身后,身法之快,當真匪夷所思,更可怕的是,他的衣袂居然沒有因為高速移動而有絲毫晃動。
這道身影一襲黑衣,上半面臉上扣著一張帶有鷹鉤鼻的面具,整個人站在那里靜悄悄地毫無聲息,完全無法將他跟剛才鬼魅般而來的身影聯(lián)系在一起。
“宗主!”飛鷹恭敬道,聲音低沉中帶著些沙啞。
“恩!”曹翎沒有回頭,似乎還在思索中,頓了頓,道,“本尊跟吳正驍?shù)恼勗捘阋猜犚娏?,速速去查清后回報于我!?p> “是!”飛鷹應道。
“嘩”的一聲,飛鷹已離開了書房,速度甚至比來的時候更快。
“看來這江湖又不平靜了??!”曹翎喃喃道。
昌河城一條不甚繁華的街道盡頭,有一間幾十年的老舊鋪面,門口的幡子破舊不堪,仿佛風再大一些就會被吹走一樣。
這間鋪面是離火門在昌河城中的聯(lián)絡點,平日里做些皮毛生意,以生意為掩護,專門負責打探江湖中的消息,時間久了,交易的往往都是老主顧,因此店家也不太在意門面。
此時已將近午夜,街道上靜悄悄的,這家店鋪門窗緊閉,屋內(nèi)昏暗的燈光隱隱透出窗外,和著外面“嗚嗚”作響的風聲,顯得異常蕭索。
“承坤兄,你再仔細想想看,到底還有誰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來?!闭f話之人,正是白天同青幽洞洞主李承坤在一起的離火門門主肖展。
店鋪中空間極大,四周墻壁上掛滿了牛、羊等動物的皮毛,地上也散亂地堆著一些,盡管這些皮毛都是經(jīng)過特殊晾制的,但仍然散發(fā)著一股子腥膻味兒,充斥著整個屋子。
屋子正中放著一張方桌,桌面上隱約殘留著一些暗黑色的血跡以及蜷曲的毛發(fā)。
除了李承坤與肖展外,還有一名衣著破舊的禿頂老者坐在肖展身旁,三人身后各站著幾名年輕人。
休息了一下午,又上了些金瘡藥,馬康的傷勢得到了遏止,此時也恭敬地立在李承坤身側(cè),只是臉色還有些蒼白。
“我青幽洞近些年來行事低調(diào),凡事以和為本,從不參與江湖爭斗,若非賢弟你一力相邀,即便這誓義盟會,我也是不愿攙和的,什么時候又會惹上這樣的仇殺呢!”李承坤的語氣中透著無奈與悲憤。
經(jīng)過肖展的勸說,又過了一個下午,李承坤身為一派掌門的過硬素質(zhì),使得他的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下來。
“李洞主此言差矣!俗話說的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是江湖中人,又怎能避免江湖紛爭?”那禿頂老者嘆道,
“再者說,有誓義盟的存在,如今的江湖,看似同氣連枝,大家一團和氣,然則你我均是身在江湖幾十年的人了,誰又能保證沒結(jié)下仇怨?”
“師叔……”肖展眼見李承坤的神色有些難看,連出聲阻止。
那禿頂老者是離火門的長老胡毓強,論輩分還算是肖展的師叔,他便是這皮毛店的掌柜。
“門主請稍安勿躁!”胡毓強雖是肖展的師叔,但依舊是離火門的門人,對這位門主師侄還是十分尊敬的,他向肖展拱了拱手,轉(zhuǎn)頭對李承坤道,
“李洞主,請恕胡某人直言!為今之計,是要盡快找出那行兇之徒,而非在這里怨天尤人。胡某人話雖然難聽了些,但若是一味地龜縮在此地,只是任那兇徒依舊逍遙,如何告慰貴洞一眾同門的在天之靈?”
“你胡說!”李承坤身側(cè)的馬康替師父辯解道,“誰說我們只是龜縮在這里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說八道……”
“住口!休得無禮!”李承坤喝止了馬康,雙眉聳動,連嘴角也抽了抽,不過還是用很誠懇的語氣對胡毓強道,
“胡長老所言甚是!若是查不出那幫賊子,我李承坤也無顏再做青幽洞洞主!只是驟聞噩耗,心中亂了方寸,幸虧肖門主勸慰,令我不致被仇恨沖昏了頭腦?!?p> “然則而今誓義盟會在即,昌河城中魚龍混雜,難免有一些宵小之徒會借機趁火打劫,李某借貴地稍作休整,便是打算于今夜趕回一探究竟?!?p> “是啊師叔!您是誤會承坤兄了!”肖展嘆了口氣,道,
“我們至今仍無法確定敵人乃何門何派,真要報仇又從何談起?我們打算連夜返回青幽洞,順道也去事發(fā)地看看,想必總能尋出點蛛絲馬跡來?!?p> 胡毓強神色古怪,用略帶疑惑的語氣問道:“門主,你的意思是,我們離火門也要參與到這件事里?”
“有什么問題嗎?”肖展眉頭皺了皺。
“糊涂!”胡毓強不理李承坤作何想,對肖展道,
“門主別忘了,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離火門門主,所作所為可不僅僅代表你自己的意愿!青幽洞今天發(fā)生的事固然慘烈,我也深感痛惜,但對方既能頃刻間展現(xiàn)出強大的實力,我等定非其對手……”
“夠了!”肖展不滿胡毓強的想法,也不顧輩分,打斷他道,
“青幽洞與我離火門歷來同禍福,共進退,肖某自然是要全力協(xié)助承坤兄度過此難的!”
“賢弟,胡長老也是為了門派著想,你是離火門門主,凡事自當考慮門派安危。此次劫難,實乃我青幽洞有史以來從所未有的,敵人的強大毋庸置疑,更何況對方究竟是誰,我自己也是無法確定?!崩畛欣て届o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