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群長老激動的樣子,楊舒柳不禁有點小得意。他的名字已經(jīng)在黍離天傳開了。
一位胡子花白的長老面帶笑容,和善地說道:“楊公子,久聞你手中五星調料的大名,不知道能不能給老朽開開眼界?”
其他長老也兩眼發(fā)光,圍了上來,顯然不只是想要看,還想要搶。
眼下是鐵木教地盤,無路可逃的深谷,鐵木教高手匯集一堂,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他們要是不來搶彩曈貓,楊舒柳反倒會覺得他們傻了。
就在那些長老快要按耐不住的時候,段荷花說道:“你們住手!你們這么多長輩來搶他的東西,不覺得丟臉嗎?”
五星調料當前,也沒有外人在場,這些長老當然不會在乎顏面,不過段荷花的話他們卻不得不重視。
先前說話的長老耐心說道:“荷花,五星調料的價值非比尋常,能夠為我派換來百年繁華。這一次,你就聽聽我們這些爺爺、叔叔的話好不好?”
看到長老跟段荷花說好話的樣子,楊舒柳不禁想笑。看來鐵木教果真是段荷花的一言堂。
段荷花卻不通情達理,用稚嫩的聲音發(fā)號施令:“我們絕不能這么做,這是掌門的命令!”
段荷花這么做,全是看在和楊舒柳短短片刻的交情上,楊舒柳不禁有幾分感動。
那位長老的胡子顫了顫,厲聲道:“荷花,這一次絕不能由著你,五星調料,我們非搶不可!”
其余十幾個長老很有默契地盯著楊舒柳懷里的彩曈貓,向前踏了一步。
段荷花咬緊嘴唇,氣憤道:“我就知道你們不肯聽我的,你們不把爺爺放在眼里了!那我就去請爺爺來替我主持公道!”
段荷花說完,怒氣沖沖地朝著火谷的另一邊走去。
幾位長老的臉色微微一變,那位長老說道:“好,既然今天是見掌門師兄的日子,那就請掌門來定奪!”
另一個長老使了個眼色,放眾人下來的箱子就升上去了,他們也不需要擔心,楊舒柳從火谷之中逃離。
楊舒柳無奈一笑,大搖大擺跟在后面,感嘆道:“我來的真是巧啊。”
要是晚兩天,錯過了火谷火焰熄滅的日子,段荷花無法請閉關的掌門主持公道,那恐怕就保不了自己了。
火谷之中,布滿了井口般大小的坑洞,從洞里透出淡淡的熱氣和灼燒的味道,在其中穿行,讓人感覺略略不安。萬一突然有火焰從里面噴出來,這群人就要葬身火海尸骨無存了。
不過這種事情至今還沒有發(fā)生過,一行人順利來到了火谷盡頭。
火谷盡頭是陡峭的山峰,山腳下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山洞,山洞口刻著幾個古樸的符號,顯示出這個山洞的不尋常。
長老們很有默契地停在洞口,齊聲道:“掌門,我們來看你了!”
只有段荷花看起來很輕松,急切地往山洞跑去:“爺爺,我來啦,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呀!”
段荷花的身影從洞口消失,山谷前一片寂靜,長老們很有耐心而且很平靜地等著。
楊舒柳低聲問身旁的陳平鈞:“我們不進去?”
“掌門他不喜歡見人,我們只能在外面等著?!?p> “在這么小一個地方,還不想見人,這老頭也不怕憋瘋了?!?p> 他們等了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里安安靜靜地什么也沒發(fā)生,長老們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對這漫長的等待早有心理準備。
半個小時后,段荷花才滿臉笑容地出來,目光掠過眾長老,看著楊舒柳說:“爺爺說了,鐵木教弟子絕不會去搶你的五星調料,你就放心在鐵木教做客吧!”
聽到段荷花的話,那些長老的臉色變得鐵青。
那位年邁的長老說道:“請教掌門,這是為何?”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就像一束即將熄滅的火焰。
段荷花偏偏不懂得尊老愛幼,仍然是嬉皮笑臉的表情:“爺爺說了那么多,我可記不住,我再去問問他?!?p> “我想聽掌門師兄親口說話!”
“那我去問問爺爺,看他愿不愿意跟你說話?!?p> 段荷花對楊舒柳眨了下眼睛,才慢悠悠回到了山洞里。
又沉默了一段時間,山洞里傳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萬平,年輕人一時沖動就算了,你也如此急功近利嗎?鐵木教立教,靠的不是投機取巧,別說是五星調料,便是藥王,對我鐵木教也沒有益處!只有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才能令鐵木教延續(xù)下去。
“我坐在山洞里,每天望著什么都沒有的墻壁,領悟到了許多以前從未注意到的東西。你們若是領悟不到,不妨也找個山洞,閉關一段時間?!?p> 楊舒柳將這位段掌門的聲音聽得仔細,乍一聽,這聲音力量十分充沛,足以顯示段掌門的高深修為。不過充沛之間,又藏著些許后繼乏力的虛弱,段掌門的身體狀況恐怕并不健康。
段掌門說的話聽起來像是規(guī)勸,用的確實毋庸置疑的口氣,長老們都蔫兒了。
那位年邁的長老臉色也很壞,恭敬道:“多謝師兄指點,是我愚昧了?!?p> 山洞里又傳出了掌門的聲音:“呂安諾,你是我的弟子,荷花替我管我管理門派,別人再反對,你也應該站在荷花那邊,也只有你能替我看著荷花了?!?p> 眾長老之中,有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聽了這話之后,臉色煞白,連忙道:“師父說的是,弟子知錯了!弟子保證,絕不會讓荷花受到絲毫傷害!”
段掌門又道:“我無法出面,只能在這個山洞里等死,荷花替我勞心費神,管理門派。她年紀小不懂事,所以需要你們這群長輩來幫助她。荷花她所作出的每一個選擇,都是替我作出的,你們明白嗎?”
這句話則是在質問其他長老了,其他長老臉色皆是一變,紛紛稱是。
看到他們的反應,楊舒柳對這位段掌門充滿了好奇。
這些長老對他的態(tài)度,與其說是敬重,不如說是敬畏。他都閉關四五年了,這些長老竟然還對他這么言聽計從,那他當掌門的時候,又該是多威風。
楊舒柳想到了周谷雨,隨即覺得,周谷雨那么霸道的行事風格,肯定是受這個掌門的影響。
“你們先去吧,不用每次都來見我,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p> 長老們一同應是,緩緩退了下來。
他們再看到楊舒柳,目光中雖然還有垂涎,不過那垂涎已經(jīng)克制多了。
他們放棄了這個絕佳的機會,默然離去,楊舒柳松了口氣,又問道:“火谷的火,一般會熄滅多久?”
陳平鈞道:“時間不固定,短則一個時辰,長則半天。每次重燃之前,都會有征兆,無須擔心?!?p> 楊舒柳微微點頭:“你們掌門挺厲害啊?”
陳平鈞神情肅穆,沒有接話。
楊舒柳趴在井口往下看,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不由想抓只蟲子放下去查探一下,可惜這谷底沒有動物抓。
兩人并未等多久,段荷花就出來了,臉上是非常燦爛的笑容。
“我很厲害吧?我說了不讓他們找你麻煩,就一定能做到?!?p> 楊舒柳看著這個狐假虎威,不太懂事的小丫頭,心中卻很有好感。
她這么大鬧一場,可不是為了門派發(fā)展大計,僅僅是為了庇護自己。
“謝謝你,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我一定盡力而為?!?p> 段荷花盯著楊舒柳,噗嗤笑了起來,而且笑的很夸張,捧著肚子笑了好一會兒,扶著陳平鈞才勉強站立。
“陳師兄,他竟然謝我?我聽說他很聰明的,沒想到他是個笨蛋呀!”
楊舒柳愣在原地。段荷花的笑,并非可愛的笑,而是充滿了嘲諷意味。
楊舒柳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完全無法理解段荷花的心情。
陳平鈞臉色平靜道:“小姐說的是,這個人只有小聰明而已?!?p> 段荷花笑嘻嘻道:“你不明白對吧,那就讓我來告訴你。我這么做,可不是為了保護你,而是為了折磨你?!?p> 段荷花的表情,絕不是說謊。
楊舒柳想要靜下心來思考其中的邏輯,但是一想到段荷花剛才的狂笑,和自己發(fā)自內心的感謝,思維就無法運轉了。他只想沖過去先揍段荷花一頓。
“鐵木教不能搶五星調料,并不代表其他人不能搶。如果一開始,我們就把你的調料搶走了,那也太便宜你了。我要讓你被他們糾纏得傷痕累累,然后再出手,把五星調料拿過來。反正這里是我們的地盤,我們想什么時候拿就什么時候拿,想讓誰拿就讓誰拿?!?p> 楊舒柳微微點頭。
段荷花的這個決策,的確是最合理的選擇。與其一開始就搶走五星調料,成為眾矢之的,不如假裝宣布中立,坐山觀虎斗,最后再出手。
從段荷花的話里,楊舒柳感受到的,還有她對鐵木教的自信。
這般心境,絕不是一個單純胡鬧的小姑娘。
“那你為什么要把計劃告訴我?”
“因為就算告訴你了,你也沒辦法擺脫呀!而且,你明知道最后保不住調料,現(xiàn)在卻還要我了保護調料而努力,這樣才更痛苦。這才是我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