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與你相擁在那片粉色的蓼子花海(6/6)
那場暴雨過后,我的生活恢復(fù)了平靜。我轉(zhuǎn)讓掉了在周深公司購買的樓盤,雖僅持有幾個月,卻也小掙了一筆,我們在市內(nèi)另外買了一處帶裝修的,風(fēng)格我很喜歡,于是跟奶奶和媽媽搬了進(jìn)去。
我關(guān)了在學(xué)校旁邊的思若畫室,在新家旁邊的學(xué)校附近另外開了一家,依然靠帶學(xué)生和自由繪畫養(yǎng)活一家人。不過不叫思若畫室了,叫寧老師畫室。藝名本來也想改,但是之前的藝名已經(jīng)小有名氣,能給我?guī)聿簧儋Y源,就隨它了。
過去,也不是完全能抹除掉的,但可以麻木掉。
阿若的風(fēng)鈴,我?guī)е?p> 明誠的鉆戒,我也帶著。
只是把它們鎖在箱底,久而久之就遺忘了。
奶奶和媽媽又開始給我物色對象起來,拗不過他們,只得去見了幾個,卻都沒有出現(xiàn)讓我有興趣的人,也就不了了之了。
日子一天天平靜地過下去,守著家人,溫馨和睦。畫著繪畫,快樂充實。不凄凄茫茫,不怨怨艾艾,放下過去,生活中真的沒有太多掛礙的事情。
一轉(zhuǎn)眼過去了兩年,我正在籌備自己的個人畫展,便想去寫生增加素材。不知不覺就想到了那片蓼子花海,是的,就是明誠帶我去過的那片蓼子花海。
我猶豫了幾天,但架不住對藝術(shù)的熱忱追求,以及對自己心理強(qiáng)大的自信,在一個天氣晴朗的秋日,我獨自開車駛向那片原野。
天朗氣清,微風(fēng)和暢。草原芳草萋萋,粉色的蓼子花夾雜其間,紛紛揚揚地?fù)u擺,說不出來的美麗。我把車停在岸邊,徒步地穿過這片草原,深深地呼吸大自然的清香。
欣賞了一會,我的腦海里自然浮現(xiàn)了帶我過這里的人,明誠。但我很快撥正思緒,選好位置,擺好畫架,拿出顏料,目視著這片草原,開始落筆。
很快,藍(lán)天,白云,碧草,還有招搖的蓼子花,一樣樣生動地浮現(xiàn)在紙上,我所看到的美好,都畫上去了。可我總覺得像缺少了什么,我涂涂抹抹著,畫筆不隨著我的心走,竟然在畫上的花海里勾勒出了一對年輕的情侶,躺在花海上一邊悠閑聊天,一邊看著天空。
我有些心悸了,這畫的不正是兩年前的我和明誠嗎?我想重畫,卻發(fā)現(xiàn)這幅畫結(jié)構(gòu)巧妙,色彩勻和,是一幅上乘之作,我舍不得丟棄,只得把剩下的部分畫完。
畫筆游走,我的心思也浮動起來,兩年前的場景漸漸在我腦海里清晰浮現(xiàn),我記清了我們當(dāng)時的臉,我們那時穿的衣裳,甚至距離我們多遠(yuǎn)有朵小花,以及浮在我們上空的云朵形狀……
畫完了,昨日重現(xiàn)。我望著畫,發(fā)著呆。
“你還記得?!币粋€聲音從風(fēng)中傳來。
“我不想記得,可我忘不掉。”我茫然地回答。
突然,我醒轉(zhuǎn)過來,這不是心靈對話,這聲音是真實的,真實的明誠的聲音!
我回過頭,看見了明誠!這兩年,他似乎清減了些,下巴也留著青須,顯得滄桑。
看到他,那天晚上的屈辱又浮現(xiàn)在我面前,我被周深紅酒澆頭,狼狽不堪,我記得他打了周深一拳,我還記得,他挽著夏小熙的腰,生怕她有任何閃失。
而我,還回到這定情的老地方畫著思念他的畫,我這是哪根筋搭錯了!
我收拾了畫作和畫具,裹挾著它們,像個被人發(fā)現(xiàn)的小偷,想要逃走。
“凈兒,別走。”明誠追了上來牽我的手。
熟悉的手心溫度,讓我內(nèi)心蕩漾??墒?,他已經(jīng)是有家室的人!我甩開他的手,徑直走著。
“我錯了!”明誠在我身后喊。
我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他,“你錯從何來?你還不夠幸福嗎?”
“最后一次見面,過了一個月,周深來找我,他說他找不到你,讓我告訴他你的地址,可他哪里知道,我也在你的世界里被刪除了。后來,他告訴了我的一切,一切他在你身上使的陰謀,我才發(fā)現(xiàn),我自己有多愚蠢……我去所有可能的地方找你,都找不到,但我相信,你一定還留在這座城市里,所以這兩年,我經(jīng)常來這里,只希望能見你一面,親口向你道歉?!?p> “好了,你見到我了,我也聽到你的道歉了,我可以走了嗎?”我強(qiáng)忍住眼里的淚水,對他笑道。
“在你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我沒有保護(hù)你,反而冷眼旁觀,你恨透我了吧?”
“我連周深都不恨,我還會恨你嗎?”我說。
“那你能不能給我個機(jī)會,我們重新來過?這兩年,我無時不刻不在懺悔,無時不刻不在想念你,我害怕又有人利用你的單純來傷害你,只有把你留在我的視線范圍內(nèi),我才能安心?!泵髡\眼神深邃地看著我。
聽到他的話,我驚住了。重新來過,還有可能嗎?
“你不要這么說,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對另外一個女人說出這種話,是不道德的?!蔽覍γ髡\說。
“有家室?”明誠搖頭苦笑,“夏小熙去世了。”
我心中一緊,追問道:“去世了?怎么可能,她還那么年輕!”
“你還記得有一天下午,我們在店里,她來找我的場景嗎……”明誠娓娓道來,原來那天夏小熙來找明誠,是剛從醫(yī)院出來,她的包里放著一張醫(yī)療診斷書:血癌,晚期。她想向明誠請求一個婚禮。但她見我和明誠復(fù)合了,便只送了幾句祝福??擅髡\察覺她神色不對,逼問之下,她才說出自己的病情以及并自嘲自己原本想來請求一個婚禮的打算。明誠沉默了很久,雖然他不愛夏小熙,但一個從小一起長大一直喜歡自己的女孩子即將不久于人世,他心里依然難過。
我也想起來了,每次見夏小熙,她的臉龐都是蒼白瘦削,我還以為她是天生白皙,最多貧血,任誰也不會把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女孩與癌癥掛起鉤來!我唏噓不已,人生短暫,世事無常,有的人開在春天里,有的人開在冬天里。真要對抗命運時,每個人都猶如蚍蜉撼樹。
“所以,你和夏小熙在一起,只是為了滿足她的遺愿?”我問。
“是的,她第一次來找我時,我們好好地,我用沉默拒絕??蓮娜齺喕貋砗螅捎谖业挠薮溃覀兎质至恕O男∥跄菚r病情加重,我去看她,她又提出那個請求,然后我就答應(yīng)了。認(rèn)識你以后,我再沒有愛過任何人,夏小熙她也清楚。我們舉辦婚禮后半年,她就去世了?!?p> “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么做,好好地送她最后一程。”我傷感地說。
“凈兒,現(xiàn)在我們身上沒有那些束縛了,誤會也已經(jīng)解開,我們能好好地為自己活著嗎?”明誠再次握住了我的手,這次我沒有掙脫。
我望著明誠,雖然他添了些許滄桑,可注視我時,眼神依然如初見時清澈明亮。正是這種眼神,曾經(jīng)讓我感覺到安全安心,也讓我這兩年里失落悲傷。如今,他又回來了,帶著他一如昨日的堅定和從未更改過的深情回來了,我怎么忍心拒絕呢?
“那好吧。”我輕輕地說。
明誠的眼睛里冒出欣喜的光,他像個中彩的孩子把我緊緊擁在懷里,我依偎在他懷中,聞到了青草的芬香,聆聽到他胸膛里傳來的有力心跳。同兩年前一樣,一樣的草原花海,一樣的天闊地廣,一樣的微風(fēng)吹拂,一樣的深情相擁。那一刻,幸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又回到了我們身上。
很快,我就和明誠結(jié)婚了,婚禮當(dāng)天周深也來了,他變化了很多,身上的戾氣全無,像一片落滿灰塵的樹葉被水洗過一樣。溫文爾雅,這似乎才是他本來的面貌。他站在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讓我又想起阿若了。但就算是面對阿若,我也能夠內(nèi)心毫無波瀾了。
我對他微微一笑,他有點意外。他沒有逗留太久,跟我說了一句“新婚快樂”和一句“對不起”,隨后離去。
我和明誠沉浸在婚禮的幸福里,沒有多余心思再顧及他人了。
曾經(jīng)以為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生活便難以為繼。但請不要灰心,總有那么一個人,他會悄悄來到你身邊,用陪伴來溫暖你,用愛情來感化你。你只需要好好生活,靜靜等待,用心感受,點頭答應(yīng)。